《道不同偏要为谋》绝古隐今

12、浮温

　　房中灯烛已灭，秋风寒冷，圆月从窗台漏进几分光线，皎白透露，使得心中虚空。

　　那一句话说出口，便立刻后悔了。
　　只是那声响很快就没入了寂静之中。

　　见他没有回应，大约已是睡着了。
　　真厉害，这样可以睡着。

　　他顺着伶仃光亮窥视着床榻另一头的人。

　　今日夜中天穹并无云烟缭绕，清晰可见星光熠熠，如同画卷铺展，像极剪了那人的衣裳料子做了底，不知多久过去，月儿渐渐隐入天涯，凡尘迎来曙光破晓。
　　旭日初升，床尾之人不知何时早已离开，娃儿睡得极香，也不觉寒冷，只在梦中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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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叔，我们回忆了一番，曾经来往绿萝山，确实未曾听谁提起地牢宫一事，名门仙宗，规矩都是差不许多的，若有人犯事，轻则山崖浅谷反思，重则被逐出师门，或更有恶者当以毙之。像地牢这种囚禁的地方不应该存在……”

　　“别想了，大约是那只臭妖在骗我们。”清河想起那妖怪就一副恶心到了的样子。

　　他们四人正聚在清余房中想着如何找寻林秋霜。

　　“应当不是假的。那人自大狂傲，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因为觉着说了也不会如何。”
　　沈恨真坐在那闭目养神，缓缓道来。

　　他们点了点头。
　　“师叔打坐了一晚，要不在我这休息休息？”
　　“无妨。”

　　“你们可还曾记得，绿萝山下神女谷底，有一不似普通人的血迹，昨晚还是热乎的。”清兰似乎想起一事。

　　“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清河一拍脑袋，“那血的确不像是那只狐妖的，来源者似乎也不在山上。我们从晖州方向来，只有一条出路，不去山上，那就只可能……”

　　“谷内！”众人恍然一悟。
　　“可太奇怪了，没有异样气息啊。”

　　“这血一干便无处可循，按你们这么说，想来那血之主受了伤，未进晖州，多半还在谷里，今晚便去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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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
　　什么时辰了？
　　南忘川睁开朦胧惺忪的睡眼，发现天已大亮，无人在房里了。

　　昨夜那般心绪不宁，怎么还是睡了一个好觉？他心中隐约觉得，又是那个碎星真人用了什么法术吧。

　　他伸了伸懒腰，这卧榻绵软，舒服极了，比山村野林中那硬床板好百倍，只可惜老爹和娘这辈子无福消受，只愿……来世他们能多享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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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你什么意思啊，买糖葫芦就买两串，一串给小娃儿，一串自己叼着，你是心里没我这个师弟了是不是！”
　　刚想推门出去，就听到外面传来清河不高兴的声音。

　　清河气的嘟嘴，背过身去。
　　“把钱拿来，我给你买。”
　　“钱不都在师姐那吗！师姐师姐，你管管他，他怎么这么不懂尊老爱幼，不给我买就算了，也不给你和师叔买！”他气地跑去师姐那告状去了。

　　“我倒不是非要吃糖葫芦，师叔也……应该不爱吃吧？”
　　说完三人一同看向他。
　　他依旧打坐着，仿佛没听见。

　　“你说你都多大了？十七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闹个不停，让师姐给你点钱买去。”
　　清余叹了口气，继续啃着糖葫芦。

　　“师兄，你自己都二十了，还吃这些，羞死人了！”随即扮了个鬼脸。

　　“你来了啊？来，这给你吃，又酸又甜的，好吃。”清余无视了他的话，对着门口招了招手。

　　几人看向门外，南忘川睡眼朦胧地站在那里，头发睡得乱糟糟的，昨日梳的发髻是白搭了，这孩子适合留个短发。想着他一直住在深山老林，大致是不曾品尝过这糖葫芦的，听到外面吆喝卖糖葫芦，他便去买了两串。

　　“谢谢……清余哥哥。”
　　小娃儿好奇地接过手来，看着这东西像一颗颗红色的蚌壳中的珍珠，冒着油亮的色泽，立马就舔了一口。

　　“……好甜啊！”
　　他眼睛里亮起了光，继而又舔了舔。
　　真甜。

　　“我不！我也要吃！”
　　清河见他吃得开心，开始装起了委屈，像个稚童撒娇，盯着师兄看。

　　“我真是怕了你了，吃吃吃，我去买……”
　　清余缴械投降，无奈地出去了。

　　见师兄离去，他像得逞了一般笑了起来，然后挑了挑眉，过去一把勾住小娃儿的肩膀：“好吃吗？”
　　他眨了眨眼。

　　南忘川点了点头。

　　“分我一个？”

　　他犹豫了一会儿，把糖葫芦伸了过去，他一口咬走了一个。

　　“都说去给你买了，还抢人家的，顽童！”清兰无奈地笑笑，拍了拍清河的脑袋。
　　“师姐，你怎么也偏心了起来，来来来，忘川，也给清兰姐姐吃一个，晚点师兄回来我把我的让给你。”

　　“清兰姐姐，你吃~”
　　清兰摸了摸他的头，柔柔地看着他。
　　“谢谢小忘川了——”

　　几人吃的开心，他眼睛却扫到一旁的沈恨真。

　　两人目光追随着他，看着他走向师叔面前。

　　碎星真人坐在床上打着坐，矮娃儿还没他坐着高，他抬起头微微踮起了脚，递过糖葫芦在他面前。

　　“……”清河咽了咽口水，想说什么来着。
　　他想说，之前说师叔只是不爱和陌生人说话，那是真的，但是不代表他就会和熟人亲近啊……

　　更何况……不是一起睡了一晚就算熟了呀！

　　“你吃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叔叔？长的太年轻。哥哥？可他好像不是那个年龄。
　　大家都有吃的，唯独不给他，显得没有礼貌。好歹昨日他救了他一命。

　　还小的时候，老爹总是会说要与朋友一起分享，即便没有什么好东西，还有快乐可以分享。

　　“……”他睁开眼睛，瞳孔里印着一张孩童的脸，还有一串糖葫芦。

　　气氛相当诡异，坐在圆木桌边的师姐弟俩都不敢出声，他们怕师叔做出个什么伤人行为，或者这孩子被拒绝，然后又开始心情不好，已经在脑子里想象画面和对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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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不喜欢吃？

　　他尴尬地刚准备收回去。
　　这么好吃的东西，也有人不喜欢吃吗？

　　沈恨真却突然轻轻低下头去，捏住他的小手，咬了一口过去，那一瞬间，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就离他只有咫尺距离，他才发现，原来这个真人的眼睛是幽蓝色的。
　　真的好像夜幕中的星河。

　　刚推门进来的清余看到这一幕，立马退出了门外关上了门。

　　？？？
　　发生了什么？！

　　他扶着额，又出了客栈，反复在思考昨日那妖怪是否有对师叔做了什么，为何如此……反常？
　　那一副父子图……不对，兄弟相亲相爱的感觉是什么！

　　“好吃吗？”
　　他还“不知死活”地问了这个问题。

　　清河大难临头般闭上了眼睛。
　　南忘川啊南忘川，师叔是看你小小年纪，不忍伤害你，知足吧，不要再作死了……

　　他却像天真无邪的孩童一般等着他回答。

　　“嗯。”

　　“？”
　　“师姐我去找下师兄。这里就麻烦你看着了。”然后凑近清兰耳朵，“好好看着师叔有没有做什么其他奇怪的事。”

　　“去吧。”清兰没好笑地说着。
　　清河一溜烟就没影了。

　　“师兄！吓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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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见师叔这般亲切友好，在离雀也有不少弟子年幼稚嫩，都只是像对待普通弟子一般，也很少有人愿意去亲近这样一个犹如身处高山之巅冰川雪峰的师叔，都是当做尊敬的前辈一样对待，不敢有一丝的懈怠，就连同辈的几位师兄弟，也没几个会对师叔开玩笑或打趣。

　　除了师傅……

　　回想那日刚下山之时，是师叔提出要去巡视一番四周村落，他们几人都觉得昆仑山脚太平清宁，不会有什么坏事发生的，结果还真的就碰到一只妖怪杀人。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与师叔学过一些占天之术，微微觉着这小家伙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身上带有特殊气质，乖巧懂事，聪慧过人，昨日那只狐妖也这么说过，将来长大了，也许真是个了不得的人。或许，他的命数该是如此，不被掩埋在与世隔绝的满月村。

　　她看了一眼那眉间一点朱砂红的小少年，标志的脸蛋像是师叔的缩小版，不知怎得，竟觉得他俩十分和谐美好。

　　“好了，小忘川，乖，一会儿该吃午饭了，糖葫芦先放着，要不然肚子可没空地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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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饭毕，几人欲出去找周围人打听打听，那个贾仁义是个隔三差五就在这偷盗的人，应该有不少人知道他的事迹。

　　果不其然……

　　“嗨呀，你们说的可是那脚底抹油偷鸡摸狗的贾仁义？他这人可专门喜欢挑昂贵物件下手，我们的东西他可瞧不上眼。前几天不就路过了一个看起来挺有钱的红衣公子哥嘛~那可是打江南大名鼎鼎的琥珀山庄来的——”

　　这茶舍的老大爷知道的似乎还挺多。

　　“是是是啊！好像有个什么失魂落魄散，被盗走了，不知道准备拿去祸害哪家姑娘……”
　　老大爷的女儿附和着。

　　“失魂落魄……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的那个红衣公子想必是琥珀山庄三少爷赤玉羽，他平日喜爱赤色，红衣红扇，就连配剑也是红色剑鞘，显眼的很，可他拜于太乙山离渊派下，当不该带着这种东西才是。”

　　清余似乎想起那是什么。

　　失魂落魄乃是妖道所炼化的药散，能令人失去意志，做出违背自身所想的事情来，但还有另一名称，叫做“合欢散”……

　　简单来说，是媚药……

　　“这我们可不太懂，只是那位公子心高气傲的很，不愿计较这点小事，是他几位随从还是什么的人所带着，他觉着丢了就是手下的人是废物。”

　　老大爷说着便递上了几盏茶，这座茶舍名曰“清风徐来”，有着上好的碧螺春，铁观音，品一品似有清风拂面之感，烦恼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