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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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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人性化的周五,时间晃晃悠悠过得很快,邢轩一整天只预约了一个病人,他也乐得清闲。
剩下的大把空闲时间里,邢轩把昨天接触赵子杰的详细情况稍微整理记录了一下。
不过,邢轩这次留了个心眼,记录的时候用的私人笔记本,没联网,写完打印了一份,然后彻底粉碎了备忘录。
一方面防着赵子杰那边。毕竟昨天见到个技术不错的小包子,邢轩不太敢相信自己的防火墙。
另一方面……防着远舟诊疗中心。
虽然邢轩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这是在防什么。
既然警察在查,说明远舟诊疗里多少有点问题。而邢轩身处的体系恰恰是一个单向链,信息只能从末端向内部汇总。
他在明处,那个蛰伏于黑暗的究竟是谁?目的如何?
邢轩无意识地握着左手,右手拇指在食指的第二个指关节上揉压,他现在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可信的。
直到邢轩停下揉压,看到已经发红的指关节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思考了很久。
“笃,笃。”敲门声惊了邢轩一下,这种敲门声是他罗叔的,缓和温柔,而且在这种时间知道他在诊疗室的,也只有罗叔了。
等等,这种时间?邢轩下意识看了眼表,五点整。
这可不像某工作狂——罗大院长的风格。
邢轩轻轻笑起来。
“叔!”邢轩拉开门,门外果然是收拾妥当的罗远。邢轩颇有些明知故问的意味:“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被你婶逼的!”罗远长叹一口气,语气故作悲伤,“知道你小子要来,她下了死命令让我六点之前到家。请吧,我的贵客!”
“好勒,我亲爱的主家!”邢轩风风火火拎了大衣和礼盒,一路小颠着下了楼。
在一个还算繁华的一线城市,五点钟实在是一个很可悲的时间。明智的罗远和邢轩非常默契地放弃了开车这个选择,抬脚直接走向公交站。
这是两人之间的小默契,不用事先打招呼,邢轩自然而然地放弃了钟爱的西装,罗远穿的是耐脏的运动鞋。
晚高峰阶段,公交车和地铁明显不是交谈的好场所,于是一个小时断断续续的闲聊毫无重点,几乎是一个青年人和一个中年人能够重合的话题的全部了。
在拥挤的人流里好容易挨到了家,邢轩感觉手指都快被礼盒勒断了。
“臭小子。”罗远一路看着邢轩换了左手换右手地拎礼盒,哭笑不得。
并不是因为邢轩“客气”地带了礼盒,而是因为这个礼盒的重量明显不是正常礼盒——一盒子泡沫塑料的重量。
刑轩其人,收拾礼物有个毛病,带得杂。
带得杂也就罢了,他还不爱用大包装,每次都让杂七杂八的一堆礼物委委屈屈挤在一个小礼盒里,恨不得缝儿都拿棉花塞满才算完。
于是重量可观,琳琅满目,好不热闹,每次一个人来能送出十里八乡的感觉来。
“嗳!小轩!好久没来了!这么客气,还带东西,来来来快放下……哟什么东西这么沉呐,看你手都勒红了。外面冷不冷?刚开春,这两天风大吧?”从开门到进客厅,吴夕华愣是一个磕巴没打。
门口是他惯穿的拖鞋,茶几上是温度正合适的茶水,邢轩一瞬间有点适应不过来这种家庭式的温馨。
这种温馨容易上瘾。
邢轩嘴上跟着客套话,脚下换了拖鞋,手里该放包该脱衣服一样也没落下,显然是对这个环境感到熟悉而放松。
然后吴夕华罗远就在茶几前,和邢轩围了个“三足鼎立”。
“干嘛?”邢轩抱着沉甸甸的礼盒,一副戒备的样子,目光却带着不经掩饰的笑意。
“请开始你的表演。”吴夕华学着电视的口吻说。
这几乎是个惯例了,自从邢轩第一次带着礼盒来他们家之后,吴夕华每次都会提前开个盘。
赌众不多,两个,她和罗远。
赌资不多,两个星期家务。
“叔!你看我婶!你也不管管!”邢轩一边不满,一边打开礼盒,掏出一只扒鸡。
罗远在报纸上画了一笔,继续盯着邢轩的手:“得了吧,我管?我在家里的地位你还不知道吗?淘淘都比我地位高!”
淘淘是罗远家的萨摩耶,芳龄六岁。
据说以前叫小白豆儿,后来改名是因为狗狗小时候吴夕华舍不得打,于是自由自在长成了现在这个上房揭瓦无所不干的大型家养疯狗,被罗远赐名淘淘,封号“微笑的魔鬼”。
就说话的片刻间隙,邢轩拿出了一盒茶叶,一条中华,一本小说。
看清书名之后,吴夕华瞬间抱走了书:“预售版!今天就拿到你是加急了吗?小轩我真是太爱你了!”
“别爱得这么早啊。”邢轩眨眨眼,又从礼盒侧缝里摸出一张CD。
罗远偷偷瞥了一眼礼盒里剩余的内容,有点紧张地在报纸上画下“正”字的最后一笔。
吴夕华已经快疯了,一手捧着黑胶唱片,一手抱着书,不知道该拆书还是该看唱片。
女人真可怕……
邢轩默默擦了一把汗。
他突然理解罗远和吴夕华为什么没有子嗣也能感情保鲜这么多年了。
有时候吴夕华真的让邢轩很感动。那是一种每时每刻都对生活充满希望的热爱,是一种在经历了四十多年人生后,仍旧选择保持天真的勇气。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性向弯成蚊香,邢轩估计就按着吴夕华的模板找女朋友了。
等等,其实男朋友也未尝不可……
够了啊!这满脑子都是些什么呀!
邢轩赶紧打住乱七八糟的思绪,继续从礼盒里掏东西:“两条秋裤,春捂秋冻嘛。”
“两条秋裤,算成一件东西啊!”罗远插嘴。
吴夕华扔过去一个白眼:“那是两条!人家小轩给你一条我一条,你看看,色都不一样,怎么能算一件东西?”
邢轩扶额。
是的,吴夕华开的盘就是看他带多少样东西,押大小。
吴夕华每次设的界限都是八,每次都赌大,而且每次都赢。
倒不是因为邢轩每次都带八件以上,而是吴夕华总能有一些“正当”而且“恰当”的理由,让罗远乖乖就范。
“好吧……”果然,罗远在报纸上画了两道,“下不为例,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
“再有类似的情况按一次算,我保证!小轩你还带了什么?”吴夕华眼巴巴盯着礼盒。
邢轩从盒子最底下摸索出两个沉甸甸的物件,摆在桌面上。
一对黄花梨木的镇尺,雕的是梅兰竹菊四君子,分开来看左边是梅兰,右边是竹菊,合起来看时居然就拼成了一幅画——深谷之中菊花盛放,而远处遒劲的石缝中,几颗毛竹兀自生长着;左边半幅像是一枝长在幽谷上的早梅,破开画面向下伸展着枝条,梅花下是扎根于峭壁之上的幽兰。
这样一通杂糅,画面却不乱,远近虚实倒别有一番生趣。
罗远向来对这种书香气的玩意儿最心爱,低头看看镇尺,又抬头看看刑轩,不禁笑得无奈:“臭小子,每次来都找一堆东西讨我们欢心,你这么多鬼心思要是放在学业上啊……”
刑轩笑得没心没肺:“没我,谁来照顾你们呀?再训我,小心我撂挑子不干咯!”
“行啦行啦,”吴夕华看着嘴上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的爷俩,只好出面叫停,“吃饭!我特意炖了红烧肉,小轩你今天不吃仨馒头就是看不起你婶!”
“谁敢看不起我婶呀!叔,你也得吃仨,这可有半个月家务等着你呢!”
“就你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