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你马甲掉了》澄莒

68、第 68 章

　　他脸上的笑僵了一瞬，他的目光中显出一丝诧异。
　　紧接着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
　　他像是不敢确定，单手捋开贺景棠额前已经被冷汗打湿的头发，仔细观察数遍。
　　他喃喃出声：“怎么可能？”
　　那里有一缕黑色的气息正在游走。
　　是魔气入体的先兆。
　　他正要撒开手，手腕却被贺景棠攥住。
　　方才气息奄奄的贺景棠骤然睁开双眼，唇角的鲜血平添了几分邪性。
　　他尚在惊愕中。
　　贺景棠明明周身灵力被封，就算想走火入魔，也不可能办得到才对。
　　他故作镇定：“贺师侄，你秉性纯良，怎会甘愿遁入魔道。”
　　贺景棠缓缓站直了身子，那只手一直攥着臻士怀的手腕。
　　劲力之大，疼的臻士怀额角冒出冷汗。
　　他额间的魔印越发深了，一把将臻士怀扔掷在地上，脚踩住他的背脊，声音透着恣意妄为的意味：“是吗？”
　　他单手按上臻士怀的胳膊，吧嗒一声，臻士怀的胳膊诡异的折成一个不可能形成的角度。
　　臻士怀泪眼模糊的望着四周，天机宫数名弟子慌不择路的逃了。
　　在极度恐惧下，臻士怀在脑海里将前后发生的事情捋顺了。
　　哪里会那么巧？他前脚杀了商自若，后脚贺景棠就能走火入魔。
　　臻士怀望见贺景棠额间和豊华一模一样的魔印后，才发现自己被豊华给耍了。
　　豊华让他当着贺景棠的面杀了商自若，他本想着正好可以借此了却一段旧怨，因此都没有问豊华此举意在何为。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过来，豊华真正目的，就是在贺景棠心灰意冷意志不坚时诱他入魔。
　　他做了棋子！
　　“豊华！”臻士怀抬手恨恨捶向地面，“你出来！”
　　无人应他。
　　可他知道豊华肯定就在附近。
　　他亲手编排的戏码，怎么会在上演时缺席。
　　臻士怀颤抖摸向怀里，拿出一块望着簇新的血红色旌旗。
　　旗面不沾鲜血，即使他身上的血落上去，也很快滑走。
　　景棠的耳边纷扰嘈杂，气息在胸肺间到处游走，呼吸声一阵比一阵急促。
　　臻士怀趁他还有一丝人性在，慌忙将落魂幡递到他的手边，“这一切都是豊华的阴谋，它想设计你走火入魔，贺师侄，眼下你秉心静气，回归正途还不晚。”
　　“贫道先后帮荣沛之和豊华做事，只是想求个长生罢了，虽然做了帮凶，但罪不至死吧。”臻士怀一边痛的流眼泪，一边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落魂幡物归原主，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他俯下身，呼吸不均的问臻士怀：“你不想死？”
　　“不想……贫道真的是无辜的。”臻士怀极力扭头朝他望，“我真的……”
　　颈骨折断时，声音很是清脆，湮灭于臻士怀未尽的话语中。
　　贺景棠看着这具尸首，冷笑了声。
　　他探出手，将臻士怀的魂魄抽取出来，一点点撕碎。
　　充满恶意的声音回荡在地牢中。
　　“这下死透了。”
　　落魂幡搁在臻士怀的身边，和地上的鲜血一样红。
　　抬手一瞬，落魂幡飞入手中。
　　他的手抚摸着幡面，眼眸中疯狂毕现。

　　醒来时，骤雨方歇。
　　景棠从床上起身，目之所及，都很陌生。
　　他扶了下头。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头很疼。
　　就像不知疲倦的走了很久一样，四肢也是酸痛的。
　　他掀开被起身，蓦的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来人抱着一床干净的棉被，被子高高的，挡住了他的脸。
　　景棠警惕的看过去，正要拔剑，发现少昊不在身边。
　　“你醒了？”
　　棉被后探出的脸是周桐，他放下被子，坐到床畔：“这里是我家废弃了很久的农庄，不会有人过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景棠疑惑的看过去，“我明明……”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臻士怀派人把他和商自若提出地牢那里。
　　周桐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忘了？”
　　“我……确实想不起来。”景棠感觉到他的目光有点奇怪，“发生了什么？”
　　周桐垂了垂眼睛，苦笑起来：“曦简……你是不是贺景棠？”
　　景棠愣了下。
　　“天机宫被人血洗，手段残忍至极，掌门纪天开被挫骨扬灰。”周桐望向地面，“……有幸存者说，看到你用落魂幡摄魂。”
　　他在调查荣益发狂的原因时，挖掘出不少往事，关于荣宅的，和荣沛之。
　　这一系列的真相让他瞠目结舌。
　　接着他发现商自若失踪了，他意识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派人去找商自若的下落。
　　然后便发现是天机宫做的手脚。
　　等他赶到天机宫的时候，贺景棠浑身是血，满目癫狂。
　　他的面前血流成河。
　　直到贺景棠额间的魔印缓缓消退，落魂幡飘落，他才力不能支的晕倒过去。
　　无论是天机宫数千人命还是令人趋之若鹜的落魂幡，哪样都足以置他于死地。
　　周桐说话间不自觉的皱了皱眉：“……现在不止十大门派的人，可能道门百家都在搜捕你，这段时间你先别出去走动，等风头过了，再想法子离开。”
　　景棠昏迷了半个月，刚刚苏醒便听到这个消息，觉得不可置信。
　　他怔怔望着自己的手，那时他灵力被封，他怎么会是纪天开的对手。
　　极力的回忆下，一些破碎的画面呈现在脑海。
　　商自若倒向地面。
　　他眼睁睁看着商自若死在他面前，却无能为力。
　　景棠脸色骤然苍白。
　　头痛欲裂！
　　“啊！”
　　他痛不能当的捂住脑袋，肩头不住的颤抖起来。
　　周桐正要凑上前，贺景棠蓦的仰起头，他惊愕的发现景棠额间重现了紫黑色的魔印。
　　“不要！”
　　周桐想控住他，现在十大门派恐怕已经布了不下十个追踪网在探他的气息，如果他使用灵力一定会暴露行踪。
　　可是他的手还没有挨到贺景棠，便被强烈的真气给弹飞。
　　贺景棠下了榻，他探出手，停在半空，唤了声，“少昊！”
　　耳畔传来破空声，少昊剑穿破窗户，稳稳落在他的手中。
　　周桐发现，他额间的魔印已经很深了。
　　尽管如此，他仍试图拦住他，“曦简兄，不要再造杀戮了。”
　　贺景棠冷冷看着他。
　　周桐望见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他们僵持的时间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农庄的大门外却传来数道御剑的破空声。
　　而后越来越多。
　　人迹罕至的破旧农庄，罕见的热闹了。
　　“来了？”景棠冷笑仰起头，他将周桐踹到一边，缓步迈出房门。
　　数十名千灯观的弟子，手持灵剑，整齐划一的站在门外。
　　后面来的一批是紫薇观的人，韩灯匆匆走进大门，便望见了站在人群对面的贺景棠。
　　韩灯身后传来的师弟的惊疑声。
　　“贺曦简竟然是贺景棠？”
　　“他额间那是……那分明是魔印！”
　　“难怪他可以在试炼夺魁，原来是得益于魔界。”
　　韩灯抬了下手，制止他们再议论，他走到千灯观的三长老面前，拱了拱手：“辜长老，在下紫薇观韩灯。”
　　辜惊鸿朝他回礼，“得紫薇观相助，不胜感激，老道代掌教先行谢过。”
　　贺景棠看他们磨磨唧唧，不太耐烦：“聊够了吗？”
　　辜惊鸿愤恨的望了过去，“敢问阁下，我派镇虚子臻士怀可是死于你手？”
　　景棠讽笑：“没错。”
　　周桐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他倚着门极力抬高声音解释，“臻士怀绑人在先，拷打在后，还曾在沧衡峰后山杀害同门，他做了这么多恶事，他该死！”
　　辜惊鸿挪开视线，打量周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般言之凿凿，证据呢？”
　　这些事情是调查荣沛之的时候顺手查到的，谁能想到会有对簿公堂的一天，如今骤然提起，他一时间有些词穷，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辜惊鸿大笑起来：“看来都是你一面之词……我想起来了，你是云沧座下的周桐，当日试炼场上意气风发，天机宫首徒阚入夏便是败在你的剑下，呵，士别三日，没想到你竟与魔头为伍，你自甘堕落也罢了，如今连师门的颜面都一并丢尽了。”
　　周桐面色难堪了些：“我已退出师门，今日所作所为与沧衡峰无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臻士怀杀害卜施仁后，抽取了卜施仁的魂魄，所以他身上除了沾到卜施仁炼制的蛊毒外，还有卜施仁的残魂，只要请白衣馆的医修来，他们自然会有办法证明。”
　　辜惊鸿冷哼了声：“信口雌黄，我师侄的魂魄已被这魔头撕的稀碎，拼都拼不起来，哪里还有什么残魄，没想到镇元子死后竟还要受你这黄口小儿污蔑。”
　　周桐略显惊愕的睁大了眼睛，臻士怀的魂魄，被撕碎了？
　　千灯观一人走了出来，他面色悲戚的质问周桐：“臻道长的事情自有公论，但我想知道，天机宫数千条人命该怎么算？”
　　周桐闻言望了过去。
　　这人额上绑着白缎，身着孝袍，语末哽咽：“我可以发誓我兄弟不曾做过恶，我亲眼看见这魔头用落魂幡摄了他的魂魄，难道天机宫的数千人就都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吗？”
　　辜惊鸿回首望了望天机宫的这个幸存者，面上满是惋惜。
　　景棠抬手间，少昊剑飞出，剑锋擦着这个天机宫弟子的脖颈，刺破孝袍，钉在地面。
　　韩灯在连声惊呼和讨伐声中，疑惑的发现，这个所谓的天机宫弟子，怎么不太像真的。
　　早先听说过天机宫有幸存者，只是没想到会藏在千灯观里，如今人出现了，自然不疑有它，如今想来，天机宫大多弟子都是少年模样，就算初入门的弟子个头跟正常人一样，身上也应该要有入门时画在颈间的还童印才对。
　　可是这个人，除了方才割破的一线伤痕，脖颈干干净净。
　　贺景棠不屑的望着众人：“磨磨蹭蹭，叽叽歪歪，一群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