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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朝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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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哟,我儿回来啦!”
谢家又重新热闹起来,谢母杀了一只鸡给朝生接风。
饭后,谢家人围坐在冬天用的烤炉前,那炉子中有一根长长的铁管笔直朝上,快到天花板时拐了个弯,通到房子外面去了,两只苍蝇正绕着铁管打架。
谢父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两根,一根含在嘴里,一根递给朝生。
朝生此时已算是半个青年人,五官上与谢父有八分相似,继承了母亲的薄嘴唇。
他把嘴里的烟点着,深吸一口,“我打算自己养鸡试试”。
“你忘了我们以前养鸡失败的事啦?”谢母一脸不赞同,眉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何况家里还欠了四万块外债,哪来的钱养鸡?”
“妈,我这两年打工赚了点钱。”
“你最好想想明白”,谢母仍欲说话,五姐招娣从厨房走出来,她把洗碗毛巾挂在墙上的铁钩子上,“妈,你就依了朝生吧,人是要闯一闯的,不能总是依靠别人来帮……”
朝生妈此时有些动摇,作为一个独立且强势的女人,她穷尽一生想要走出大山,却以失败告终,她无法不将希望寄托在朝生身上。
“妈,你放心,我不会用家里一分钱的。”这话像一支强心剂,朝生妈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谢朝生这次是牟足了劲要干出一番事业,他知道自己输不起,一旦失败就可能一辈子也爬不起来。
他按照郑大姐的方法亲自搭了一个小鸡棚,随后又去附近的大型养鸡场购进了一批鸡苗。
十块一只跑山鸡,十二块的五黑鸡,不算贵,朝生看着满地跑的鸡仔默默地想,心里的空缺仿佛也被填满了一点点。
他又从城里的农推站弄来了疫苗。
在给鸡注射时,朝生想起了当初郑大娘教他打针的场景。
“给小鸡打疫苗是为了防止传染病”,她说这话时,手里正揪着一只母鸡的后颈,“过两天还要给它们点眼药水…又是一桩麻烦事。”
他那时还很蠢,紧接着问:“点眼药水干嘛?”
“防止脑膜炎。”
郑大娘又揪起一只鸡,那只鸡在她手里扑腾翅膀。
朝生日日起早贪黑,他完完全全地吸取了教训,每天都会关注天气预报,一有风吹草动就有些神经紧张。招娣有时会搭把手,帮着照看一下小鸡仔,但朝生总是不放心。
三个月过去了,朝生养的小鸡仔平平安安地增肥长膘,羽毛也变得丰满。这可大大出乎朝生的预料。
他给那些好斗的公鸡带上特质的鸡眼镜,就像是现在——一只戴着红色塑料眼镜的公鸡抬头挺胸、目空一切地路过,显得有些滑稽,长长的尾羽黑中透绿,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
朝生心中喜忧参半,他艰难地决定将这群陪伴他几个月的小家伙提前卖掉。
饭馆老板开了一辆小卡车,把这些没头没脑的小家伙一起带走,并按市场价付了钱。
朝生知道那饭馆是做特色鸡火锅的,他的小家伙早晚要被吞食入腹,他的心里有些难过也有些空——那是无法弥补的空缺。
但当看到到手的第一笔钱时,朝生还是咧开嘴,笑了,眼里闪烁着星星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