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青山多妩媚》十渡的鱼

5、第 5 章

　　第五章蒸米糕
　　佟家就像每一个在乡间农家过得日子一样，每日勤勤恳恳下地干活，每年还能攒下不少大子儿。
　　虽然家人之间免不了有一些小摩擦，但是一家人磕磕碰碰地还是能够地过下去。
　　可到底人扛不住天灾。
　　太和九年，百年难遇的大旱席卷了冀徐兖三州，整整一年半滴雨未下。当年种下的粮食颗粒未收，百姓民不聊生，
　　干渴的土地裂出了一块块深沟，原本宽阔流淌的神女河也断流了。
　　各州的安平仓也已经弹尽粮绝，朝廷紧急调集全国粮仓运往三州救济，赈灾粮只发了八个月也宣告停止。
　　大批的灾民走投无路，只得离乡背井逃荒去邻近的州府寻找生路。
　　青州毗邻冀州，已经连续迎来了好几拨灾民过境。
　　青州的省城里有军队驻扎，守卫森严。只安置了部分灾民就再也不让进人了。灾民们无路可去，便纷纷向各个村镇涌去。
　　村镇的守卫自然不比省城，清水村在青州的管辖之下，大批灾民蜂拥而至。
　　头前的一小波灾民来的时候，村民们还会发善心接济一下。可奈何灾民越涌越多，现在农闲时候，村民自己家里都没有太多存粮，再加上今年他们村的产量确实也不多，根本无法应付这么多的灾民。
　　人一旦饥饿过了头，什么事也干的出来，没粮食吃怎么办呢？灾民们就像蝗虫过境一般扑向了地里长得还未成熟的粮食，
　　清水村的村长和地保虽然召集了老少爷们保卫自己的田地，可是锄头镰刀根本无法阻止已经饿得眼睛发绿的灾民。还未成熟的庄稼都给一批批的灾民给霍霍没了。
　　灾民所过之地又生灾民，灾情就越发的严重了。
　　佟家种的粮食自然也未能幸免，幸好喜贵将家里的存粮转移到地窖里去，现在也不至于吃不上饭。
　　但是佟家一共六口人，之前的粮食一部分交了税，一部分拿去换了钱，所剩下的粮食根本无法支撑多久。
　　就算是拿钱到黑市上去换，一两银子才能换回一升的米。
　　可是那点存粮根本无法支撑多久，这灾要结束也遥遥无期，家里眼看就要断了炊。
　　家里眼下能够吃饱也就铁牛一人了，翠芬是宁愿自己饿死，也不愿自个儿心肝饿着。而佟家的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过了。
　　平日吃的都是清得能看清碗底有几粒米的粥，只能放点咸菜来调调点口味。
　　人都没得东西吃，家里养的鸡又不敢放出去让它们找虫子吃，
　　只得三姐妹白日里就一起去野外捉虫子吃，顺便找找看有没有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可是灾民们自然是只要能吃的都不放过，树皮，草根，被啃的一干二净。路上都黄秃秃的一片。
　　太远的深山里头虎豹禽兽又多得很，姐妹们只能去神女河边捡捡漏了。
　　大丫和二丫还有原来的底子兜着没瘦脱了形，但原本就先天不足的瘦小的三丫已经饿到皮包骨了，
　　眼下光景这么艰难，喜贵和翠芬也在想法子度过眼前的难关。
　　喜贵和翠芬围坐在火炕上沉默不语，半晌，喜贵低头吸了下手中用草卷的土烟开了口：“明日，你带着东西区刘婆子那里，问问她有没有合适的人家。”，说完他猛吸了口土烟，好像不小心呛到了，疯狂地咳了起来。
　　翠芬停下手中的针线活，握住针的手紧了紧：“好。”言语中有些干涩。
　　刘婆子是村里的媒婆，她儿子在县里头的酒楼里做工，迎来送往地能认识很多人，消息格外灵通。
　　他们家和县上的人家走动多，哪家有要闺女哪家有娶亲，他家门儿清。村里头的人家多是由她保的媒。
　　时间久了，就成了村里的一个人物了，有想要到镇上去做工的人家也多是托她的门路。
　　在这个关口，两人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合计着把三丫送出去给大户人家当婢女。
　　之所以选择三丫，也是想着三丫才五岁，去做短工的话也做不了什么重活，在大户人家里头也不会挨冷受饿的，还能长长见识开开眼界。
　　而且签的是活契，以后等过了这道关，有钱了还能把人能赎回来，佟家虽然有点重男轻女，待姑娘比儿子严苛。可是三丫也是翠芬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呀，怎么着也不能让娃饿死的好。

　　次日，翠芬提上食盒去了村西头的刘婆子家。
　　刘婆子正坐在院子里掰着豆角，看翠芬站在她家屋门口徘徊，干脆自己先开口：“翠芬妹子，好久不来我这串门子了啊，今几个难得来一趟儿，可得好好坐坐啊。”
　　翠芬强笑道：“正是，很久没来看大姐你了，今天特意来看看你。”
　　刘婆把翠芬拉到炕上坐下，翠芬将手中的食盒掀开，里头摆着白花花的蒸米糕，这要是放在平时不算什么稀罕东西，但是眼下用大米磨的面粉做出的吃食也是金贵的很。
　　刘婆灌了大口凉茶，放下后对翠芬说:“大妹子，你带这么贵重的东西，是有事儿相求吧，你就直说吧。”
　　翠芬犹豫地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闭闭眼，深吸一口气开了口。
　　“刘姐姐，我也不瞒你，我家的粮着实在是不多了，家里头还有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昨晚上和我当家的商量了下，想让你帮忙看看县里有没有大户人家有招短工的，可以让我家的丫头去试一下。”
　　刘婆子知道了翠芬的来意，苦笑一声：“翠芬妹子啊，不是老婆子我不想帮你，眼下灾民这么多。卖儿卖女的人多了去了，再加现在那个些大户人家都喜欢签了死契的。”
　　她顿了顿，声音放小了些，“那些灾民里头甚至一整家的人把自个卖了就为了活命，这人早就招满了，老婆子实在是没法子了。”
　　刘婆子也看了多了，不止佟家想到这个法子，前些日子村里头就有人家来向她打听过这个事了。
　　暗暗叹了一口气，这老天爷可真造孽呀。翠芬这种只签活契还算好的，有的人是要签死契，让自个孩子当一辈子奴婢。
　　甚至有人表面上看着是个老实人，可却要把闺女卖到见不得人的地儿去，只为了换口饭吃。
　　不过她刘婆子才不做这种下三滥的人牙子才做的事。她人老了，可要为自个的阴德着想。
　　攀芬听整个人都懵了，合着自个儿和喜贵昨晚上一宿没阖上眼，没成想纠结了这么久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刘婆子看翠芬脸色色变了几次，最终灰败下来，有点于心不忍，试探着开口：“我这里倒还有个路子。就是不知道大妹子你能不能接受。”
　　翠芬惨淡地一笑：“好姐姐，事到如此，什么法子我都要试上一试了。”
　　刘婆子这才开了口：“隔壁的下关镇上有户姓曹的人家，不晓得你知不知道，他们家想为小儿子要个养娘。”
　　翠芬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养娘是童养媳比较好听的说法，但再好听也改变不了本质。
　　这要娶童养媳的原因也很好猜到，无非是想让女儿家提前嫁过去，这样就早点当个丫鬟使唤来伺候儿子。
　　“不过翠芬妹子，都是一个村的乡亲，我也不瞒你，这曹家的小子先天有些问题。”
　　刘婆子把情况细细和翠芬说，原来这曹家的小儿子先天就会犯胸口疼的毛病，终日躲在屋子里不能见风，要是走路走快了胸口疼得喘不上气儿来。
　　刘婆子看翠芬不明白什么意思，干脆把其中利弊和她说清楚。
　　“这曹家是县里头的人家。再怎么说也比我们在地里头创食的强，他们家就是想找个大点的姑娘能够伺候他儿子。”
　　刘婆子放低了声音：‘要是儿子能够顺利长成人，那两人就顺理成章地成亲。要是儿子不幸天折，那也有个媳妇能给他守寡再给族里过继个孩子在名下也不算绝了后。”

　　刘婆子又添了把火: “如果以后改嫁的话，我这里也可以让曹家签一份契书，让曹家出一份嫁妆，这算是全了一个缘分。”
　　翠芬听到这里心已经动摇了起来，是啊，现下家里少张嘴就可以省不少粮食，先度过这个关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不过翠芬也没立刻答应下来：“这么大的事儿还是要回去和我当家的商量商量，等明儿我再给您个准话，”
　　“不急，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可要好好想清楚，不过村里头也有几户人家也有这个意思，我也不敢和你打包票说曹家就定了你家的丫头。你心里要有个准备。”
　　说着刘婆子把食盒原封不动地还给翠芬：“这个你带回去吧，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
　　“这哪儿行啊，全靠您帮忙，以后的事儿也得您来周旋才是。”
　　两人推推攘攘，见刘婆子确实是不收下，翠芬只好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