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青山多妩媚》十渡的鱼

2、第 2 章

　　第二章
　　正值秋收后，天气已渐渐转冷，一间用矮篱笆围着的农家小院里。中年女人特有地尖细刺耳的声音似乎要把墙上的土震落下来，已经传遍了四坊八邻。
　　住着隔壁的春花婶皱着眉头向院墙的西头望了一眼，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摆摆手把正坐在门槛绣花的闺女秀兰招进屋子里，随即关上了屋门。
　　翠芬气冲冲地推开院门，将手中的农具放下。院里的两个姑娘慌忙地站起身来。
　　“三丫，都几点了还在睡，鸡有没有喂好了？”翠芬没管院子里的人，一进屋里就看到三丫还在床上呼呼大睡，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看到此景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
　　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女孩听到娘的声音后不舍的睁开眼睛，慢慢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走了进来，侧头对她使了个眼色，三丫明白现在不是可以偷懒的时候，动作迅速的下床穿衣洗漱。
　　三丫觉得有点奇怪，往常这个时候娘已经和爹一起下地去了，所以大姐一般怜惜她年纪小会让她赖个床，眼下娘突然回来了，自热就被抓了个正着。
　　翠芬皱着眉看着大白天就迷迷瞪瞪的三丫，心里有些恼火，大白天的就偷懒。不过现在不是理会这些的时候。
　　“大丫，等下我和二丫要去镇上买些物件，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管好弟弟妹妹。二丫你快些收拾一下，李大叔的驴车马上就要走了。”
　　“娘，怎么这么突然，出什么事了吗？”大丫走出屋子问道。
　　“别提了，还不是你大舅母，你姥姥前几日摔倒了，她也不传消息回来告诉我一声，这都几日过去了，我都没去看望一下，还是去桃花庄的李叔告诉我的，这像什么话嘛！我得赶紧去镇上买点好的去。今晚上就不回来了啊。”
　　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绿衣小姑娘二丫应了一声好，将手上的活计做完，随意擦了擦手进屋收拾包袱。
　　翠芬再进屋看看她的宝贝儿子，伸手给他拢了拢被子，在炕上睡得香甜的小男孩美滋滋地搂着被子睡得香甜，打着小小呼噜，鼻子还冒出鼻涕泡泡。翠芬看着自己的宝贝旮瘩好好的，心情这才变好了一点。
　　翠芬走出屋子，二丫已经收拾妥当在等着她了，母女俩就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家里只剩下了大丫和三丫，大丫看着还睡意朦胧的三丫，伸手了揉她的头：“还困着吗要不要再去睡一会啊。”
　　三丫摇了摇头“不了，醒了就已经睡不着了。”拿过放在桌上已经凉的玉米糊糊吃了起来。
　　家里要做的活计可多着呢，二姐又跟着娘出去了，自己再去睡回笼觉，那这么重的活计都落在大姐身上，两个姐姐都已经很体贴照顾自己了，自己也不能这么不懂事。
　　三下两下扒完碗里的饭，三丫收拾完碗筷就和大姐一起做家务。喂鸡，去后山割猪草，打扫庭院，这么多事情做下来时间也差不多快到正午了
　　快到正午时分，大丫进厨房开始炒菜，要赶着爹干完地里的活给送过去。
　　蘑菇小炒肉，再加上自家腌的小菜，看着味道清淡，却是继承了翠芬的好手艺，十里八乡谁不称赞大丫是有名的贤惠姑娘。
　　大丫将煮好的饭菜装入饭盒，拿上斗笠就要给爹送去。临走时嘱咐了三丫一句：“不用等我了，你自己先吃吧，铁牛也不必管他让他继续睡，等他醒了给他热热就行了。”
　　三丫点头称是，把蘑菇小炒肉给盖住，自己就吃点菜就好了。
　　许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睡了大半天的铁牛终于起床了。
　　他抬头看屋外头日头正盛的天，踢开皱成一团的被子，趿拉着鞋往堂屋跑去。揭开盖子又不满地放下，嫌弃瞥了一眼桌上的菜：“这些菜我都不喜欢吃，三丫，中午我要吃荷包蛋，你做给我吃。”
　　“大姐好不容易做好的，你就不要挑三拣四的了，这蘑菇是我和二姐从后山上采回来的，香着呢，你尝尝可好吃了。”
　　“我不嘛，我就要吃荷包蛋，我就要吃，就要！”铁牛一听就原地跺脚，闹腾了起来。
　　三丫还要说什么，刚刚从地里回来送饭回来的大丫打断了她：“好好好，这就给你做，乖乖去洗脸漱口，马上就好。”摘下头上的斗笠随手一放，喝口水还没歇息一下，就转身进了厨房。
　　见自己的目的达成，铁牛得意了望了眼三丫，转身跑去洗漱。
　　三丫有点不服气，跑到厨房里去问大丫：“大姐，你干嘛又给他做，他每次都挑食。”
　　“不给他做，等他向娘告状你又要挨骂了。”正搅拌这蛋液的大丫回道。
　　虽然知道大姐说的是对的，可三丫还是有点气闷。
　　把自家田里种的小葱切的碎碎地放入蛋液里，等着锅里油热开后往锅里一倒“滋啦”一声，顿时整个屋子飘满了煎蛋的香味。
　　三丫羡慕地看着铁牛一口蛋一口馍馍吃着香甜。默默的咽着口水虽然自己已经吃过午饭了，但是闻到这味道还是感觉没吃饱。
　　家里的鸡大概一天下三颗蛋，基本上是轮不着三姐妹吃的，一颗要给爹吃，干体力活需要吃点好的才有力气做活。一颗要存起来等到赶集的时候拿出去换钱。而最后一颗则是铁牛每日必吃的。
　　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佟家的丫头们才能每人分到一个，这对三丫的诱惑力是挺大的。
　　铁牛看三丫那副小馋样，更得意了，伸手护住自己的饭碗，不留一丝缝。
　　三丫气得嘟了嘟嘴，索性不去看他，转身出了房间。
　　午后，同村的几个男孩子来找铁牛玩，几个小男孩拿着用柴刀胡乱砍成的木棍加上碎布头一裹做成的木剑，在空地上你来我往地拼拼杀杀。
　　现在地头不忙，两姐妹就呆在家里头不出去，大丫坐在家里的织布机织布，三丫则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绣花。
　　农家人平常穿的的衣服基本上是都是家里女人织的，所以看衣服就能看出这家人的媳妇或者女儿的女红怎么样。
　　佟家偶尔也会去镇里或者县里买上一两身衣裳，那都是逢年过节这样重要时候才能穿的，平常都珍重的放在衣柜里。
　　大丫坐在织机上将棉线穿过梭子，脚踩着踏板一上一下的摇动着，手反复推着“立叉子”，把棉线织成布匹。
　　三丫在旁将织好的棉布上绣上一些图案，复杂的三丫还没学会，就简单的绣上迎春花，麻雀之类的简单的，
　　寂静的屋子里只有织机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的寂静安详的氛围。
　　忽然听见有人在敲门：“有人在家吗？”听着声音好像是隔壁家的秀兰姐，
　　三丫起身去开门，门外果真是秀兰姐带笑的脸。
　　“诶，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在家，二丫头呢？”秀兰往内瞅了一眼，好像没什么人在。
　　“一早她就和我娘去我姥姥家了，估计得明儿才能回来。”三丫乖巧的答道。
　　秀兰调皮地对三丫眨下眼：“那她今儿是没口福了，快来我家，给你们尝尝好东西。”
　　“姐，别织了，走我们去秀兰姐家。”三丫蹦蹦跳跳地跑回屋叫上大姐，两人锁好屋门和秀兰去了隔壁家。
　　进了秀兰姐家，和在院子里晒草药的春花婶打过招呼之后，三人来到了秀兰的闺房。
　　隔壁的秀兰姐大三丫七岁，在三丫的印象里，秀兰姐可好了凡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叫上佟家三姐妹。
　　春花婶婶就生了秀兰的哥哥和秀兰两个，秀兰就把佟家的丫头她当成亲生妹妹看待。
　　三人围坐在炕上，秀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红底蓝料彩云纹的方盒子。
　　这和之前货郎卖的糖果一比，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着样式也不像镇里头有的，是蛮子哥托人给你捎回来的吧。”大丫打趣道。
　　“多话，给你吃的也堵不上你的嘴，”秀兰拿着一块云片糕塞到大丫的嘴里。
　　三丫小心翼翼地挑了一个，把它一整个塞到嘴里，樱桃一样的小嘴里被填得满满的，难为她忙成这样还咕咕哝哝的说：“秀兰姐，蛮子哥哥什么时候会回来呀。”
　　秀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他托人给我带话，眼看两年的力役就要服满了，虽然每月有两百大子儿可以拿，但是他爹还是想让他回来。”
　　“那回来之后，秀兰姐你就嫁人了吗？”一想到这个，三丫就有点舍不得，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口中的糕点也不再香甜，变得苦涩起来
　　“傻丫头，嫁人这是喜事呀，你难过什么。”大丫轻点了一下三丫的头。
　　“可我舍不得秀兰姐。”三丫低垂着头，手不停摆弄着衣角。
　　秀兰护过三丫的头，将她搂入怀里，轻哄道：“姐姐虽然嫁人了，但是还住在村里呀，三丫要是想姐姐了，也可以每天来找我呀。”
　　“真的呀，到时候蛮子哥哥也在，你就可以吃到更多的好吃的咯。”
　　有秀兰姐温柔的解释，三丫心里没有这么难受了，勉强接受了秀兰姐要嫁给蛮子哥哥的这一事实。把目光又转到糕点上。
　　三丫从最边上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一个叠地层层绕绕，像花卷一样东西，中心点着一个红点。这形状三丫之前完全没见过。
　　“这是什么？”三丫好奇的问道。
　　秀兰拿出压在盒子地下的一个小册子，三丫探头一看，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像小蝌蚪一样的东西，都是三丫不认识的字。
　　秀兰的外公是赤脚大夫，也不讲究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话，教春花婶婶读书认字学医书，春花婶自然也全盘交给了秀兰。
　　所以要属全村里哪个姑娘会认字，除了村里郭秀才的女儿外，估摸着也就只有秀兰了。
　　秀兰又一向和佟家姐妹交好，乐于把自己的东西分享给她们，这自然包括了认字。
　　只可惜大丫忙于做家事就算有心也没时间学。二丫性子活泼更喜欢打扮绣花根本无心认字，对此感兴趣也就只有三丫了。
　　于是每每秀兰和三丫两人蹲在地上，一字字地一边叫她读音，一边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就这样，三丫也渐渐能识得些字了。
　　见三丫好奇，秀兰就拿出附赠介绍糕点的小册子，平日的医书太晦涩了怕三丫太小看不进去，眼下恰好有这张纸可以再教三丫一些简单新鲜的字：“三丫你来，这边有些字刚好教你认认。”
　　“你刚才拿的这个像花卷一样的叫七返膏，是江南有名的一道糕点。”说着又拿起一块金黄色团状糕点，“册上面说，此名为金乳酥，是用牛乳制成的。”
　　大丫也好奇的在旁边听，她虽然平日忙于家务，但是心里也是渴望能识字的，此时有难得的空闲，也听得津津有味。
　　农家小院里，三个姑娘围坐在一起，时不时地笑着说两句话，好像连时间都变得更慢了。
　　等字认得差不多了，三人才惊觉日头已落，要回家准备晚饭了，大丫和三丫起身向秀兰告别。
　　秀兰将剩下的点心盒子收好放入柜子里：“这些就等着二丫明天回来吃，要是带回你们家，保管一下子就被铁牛吃光了。”。
　　“那秀兰姐，我们明日再来找你玩。”三丫笑着和秀兰挥挥手告别，她真的很喜欢在秀兰姐家，在三丫心里，秀兰就是第二个大姐，和她一起总是过得很开心。春花婶说话轻轻柔柔的，对她们很好，有时候她还会偷偷地想，要是她们姐妹都是春花婶的孩子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