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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周家(一) ...

  •   此时他才显露出了一点急躁的少年心性,窘迫地向他问路的样子,让周敛不期然地回忆起了小崽子初来乍到,迷路后看到他,撒开小短腿向他飞奔而来的情景。

      还算,有点可爱。

      周敛掩唇轻咳一声,道:“走吧。”

      对于周敛而言,御剑飞行只可作应急之用。夜里他们在附近小村庄的一家农舍里借宿了一晚上,次日步行至小镇上,周敛便又雇了一辆马车,到了繁华的城池,他嫌那小马车太破太慢太窄,垫子太硬,味道不好闻,便又换了一辆配得上他周少爷的宝马香车,在软卧熏香中,慢悠悠地往南方走。

      沈梧借他的光,有幸也过上了“躺累了就打坐,修行累了就躺下”的骄奢淫逸的生活,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几斤,一度怀疑周敛是借历练之名,行玩乐之事。

      他家境也好,可家教严,幼时沈父可从来没纵容他这般享受过。

      周敛的父亲这般纵着他,不怕把孩子惯坏吗?

      愈向南行,天气便愈是回暖。这天是个大晴天,沈梧衣服穿的厚,又在马车里闷了一路,再软再厚的锦被也无法让他觉得舒适。打坐也静不下心,忍不住挑开车帘透气。

      周敛瘫在另一边,被他的动静惊动,转头看了看他,拿出在上个城池所购的描山绣水的玉骨折扇,意思意思地给他扇了两下,嫌手酸,毫不心虚地半途而废了,道:

      “热?”

      沈梧摇摇头:“还好。”确实还好。只是马车再宽敞豪华,待了这么多天,任是谁,也受不了这般折磨。

      周敛撑起身子,从他挑开的帘子往外看了看,道:“快到了。”

      他的神色实在太过平静,沈梧一时没反应过来:“快到哪了?”

      周敛又懒懒散散地躺回去,把玩着他那金贵的扇子,漫不经心地道:“快到我家了。”

      沈梧认真地望了他一阵,没从他脸上捕捉到任何开心的痕迹。

      他不由低声问:“大师兄不高兴吗?”

      周敛把扇子举到眼前,欣赏了一下,一扇一扇地把折扇收起,才漠然道:“那又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他的表情固然谈不上高兴,但也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沈梧不知为何却觉得心里一堵,皱眉道:“大师兄。”

      “嗯?”半晌未见回音,又道,“是在思忖要如何夸我么?”

      沈梧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心说大师兄果然不是会开玩笑的人。

      又想,他大师兄竟然开起玩笑来了,果然不大对劲。

      这般走走停停,抵达无霜城时,已是满地翻黄银杏叶的光景。

      周宅是江南十分常见的那种水乡民居,青砖白墙,前街后水。

      马车径直到了大门前才停下,周敛领着沈梧就往里走,司阍把他们拦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衣着,客气地问:“这位客人,可曾递过拜贴?”

      周敛垂眼看了看他:“怎么,连我也认不得了么?”

      司阍一愣,又仔细瞧了瞧他:“您是……大少爷?”

      “嗯。”周敛应了一声,抬脚欲走,却又被挡着不让进,身后还有个小孩子看着,他不由恼怒,目光发沉,“不让我进?”

      司阍硬着头皮道:“大少爷稍等片刻,容小的去请示一下夫人。”

      周敛想了一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同意了:“去吧。”

      “哎。”司阍如蒙大赦,对身边一个年轻的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赶紧小跑着进去了。

      司阍讪讪地跟他搭话:“大少爷一去十多年,小的差点儿就认不出您了。”

      周敛道:“朏明的饭菜颇合我口味,就不回来吃闭门羹了。”

      司阍额角沁出汗:“大少爷这是哪里话,您能回来,大伙儿都高兴着呢。”

      周敛瞥了他一眼,不接茬,转身对沈梧道:“走,初次来无霜,师兄带你去转转。”

      司阍自讨了个没趣,在后面喊:“大少爷您不等一会吗?”

      周敛耳聋,听不见,神色自若地走得更快了。

      到了街上,脚步才缓下来。沿街有小贩挑着自家烙的饼子叫卖,周敛盯着那饼看了两眼,沈梧还以为他饿了,正要询问,却听他道:“我想吃石榴。”

      沈梧:“啊?”

      周敛拿折扇在他头上轻轻一敲,道:“啊什么啊,师兄想吃的,你不应该跑遍无霜城也要给我买到吗?”

      前一刻才说要带他转转,这会儿就让他跑腿给他买石榴了。沈梧不是很想惯着他这臭毛病,且不说这时节已过了石榴的成熟季节,人生地不熟的,他也不知去哪里买。

      可……

      大师兄似乎心情不佳。

      沈梧左右顾盼了一下,大约是头顶三尺真有神明,听见了他的祈愿,叫他看见了一户人家门前栽了两棵石榴树,上面还零星挂着几个果子。

      样子看着还挺好。

      沈梧隐蔽地一扬手,指尖挥出一缕剑气,截下了一个饱满的果子,又用灵力包裹着,瞬息拿到了手中。

      呈给周敛:“大师兄,请吧。”

      周敛一怔,刚想问这石榴的来路便看到了那两棵石榴树,伸出去接石榴的手也拢入了袖中,掀了掀眼皮,义正词严地道:“古有许衡过他人院外之梨而不取,你可好,不问自取。品行如此不端,书都读哪去了?”

      沈梧“唔”了一声:“哪有大师兄重要。”

      周敛面色居然微微红了红,毫无威慑力地训他:“花言巧语!”

      手却很诚实地探出袖中,接过了石榴,也不顾什么仪态了,走在街上就掰开了,拈起一粒石榴籽放入口中。

      沈梧轻笑着看他,仿佛是很真诚地在问:“好吃吗?”

      周敛:“还行。回头你我切磋一下如何?”

      沈梧笑得不能自已,被周敛塞了一嘴的酸石榴。

      在街上东游西荡地磨蹭了半个时辰,两人才又回到了周宅。

      里头一个貌美的妇人正在候着,一见到他便快步迎了上来,眼里含泪:“我儿可算是回来了。”

      周敛退一步,避开她的手,面无表情道:“怎么好意思让母亲亲自来接孩儿。”

      那年轻得不像是会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孩子的周夫人眼神黯了黯,看向沈梧:“这位小郎君是?”

      “我师弟。”周敛回了家简直话少到了没礼貌的地步,就差在脸上明晃晃地写上一句“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了,遗憾的是,周夫人眼神显然不大好,走在他旁边,继续嘘寒问暖。寒暄完毕后,又道:

      “敛儿当初走得早,还没见过你弟弟呢。去把二少爷带过来。”后面一句是对下人说的。

      周敛:“哦,不见。”

      周夫人笑容微僵。

      闷不吭声的沈梧都替她尴尬,可周夫人大概是被江南的水泡得久了,脾气软和得就跟没有似的,转而又提起了其他的事情。

      平心而论,周敛从哪个方面看,都不能算是一个好徒弟好师兄,以此类推,大约也算不上一个好儿子。尤其是在眼下这种情境下,为娘的关怀备至,他却爱答不理,更是让人看不过眼。

      可,或许是周夫人保养得太好,面容太年轻,又或许是人总会下意识地偏袒自己人,沈梧看着她温柔慈爱的模样,心里总有一丝不知何起却又挥之不去的违和感。

      终归是别人的家事。

      宾主尽不欢地凑在一起熬了半个时辰,周夫人脸上带了倦意。下人欲带沈梧去厢房里休息,周敛却道:

      “不必了,他住我那个院子里。”

      周敛独居的院子,虽有十多年未曾迎来它主人的光临,但不难看出一直有人不时来打扫整理一二,屋外花木繁荣,屋内则整洁如新。周敛挑剔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地盘,勉强还算满意,便挥手让下人下去了。

      他带沈梧推开了隔壁的一间房,问:“你就住在此地。”

      明显没有想过沈梧会拒绝,好在沈梧已经习惯了他这种不自知的霸道,含笑点了点头,说好。

      “嗯,”周敛没什么表情,把他安顿好了抬脚就要往外走,“我回去睡一会,有事……不是大事,吩咐下人就好。”

      言下之意,最好别有事,有事最好也别找他。

      沈梧迟疑一瞬,还是道:“大师兄不高兴么?”

      周敛脚步一顿:“不。”

  • 作者有话要说:  看着存稿流下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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