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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失态 ...


  •   小柏哪里见过这场面,吓得惊叫出声。

      但云渐动作极快,抓住那马胸前的钩膺革带,向旁边一拽,烈马立刻偏离方向,锋利方釳在他侧脸半寸远的地方劈过,下一刻,云渐已借力腾身,跨到陡立的马背上,狠狠一拉缰绳。

      烈马铁蹄高扬,几乎直立,云渐骑在马上,竟有种看出殡不嫌大的嚣张,扬手朝马身重重一拍。

      伴随着一声嘶鸣,烈马调转矛头,不偏不倚地撞向孙焘。

      孙焘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在地上,惊声尖叫。

      电光火石间,铁蹄在他面前堪堪停住,被云渐扭转方向,稳当当落在了空地上。

      烈马马尾摇动,呼出一串滚烫鼻息,马蹄小幅度地踢踢踏踏,居然安定了下去。

      四周诸人早被吓傻,还是小柏最先回神,下意识叫了声好。

      “仁兄好身手!要不是你,孙焘兄就遭殃了。”他想上前,又因害怕停下,亮着眼睛问,“敢问仁兄是哪家的公子?我从未见过。”

      云渐坐在高头大马上,目光清冷,“你是谁?”

      马下少年丝毫不觉异样,甚至朝他行礼,满脸崇拜,“小生袁柏,在此见过了。“

      这纯真的愚钝倒真不像装的,他笑了声,“我是云渐。”

      小柏张着嘴巴懵了。

      云渐不再理他,在人群中扫视一圈,目光所及之地,众人纷纷躲闪低头,最后落在孙焘身上,“这马,你的?”

      孙焘滚了满身的土,还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侍从忙不迭上前把他架起来,孙焘恶着脸把人撇开,“是又怎样?”

      似乎是嫌马颈遮挡视线,云渐往后仰,一只手闲散撑在马脊上,食指轻叩,“这马不错,我最近也正想换一匹,不知孙公子从哪家马行挑来的?”

      孙焘蔑然道,“好马岂是随便谁都能弄到的?这是舅父送给我的生辰礼,再没有第二匹了。”

      云渐哦了声,“那倒是可惜了它。”

      孙焘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云渐仍是副轻描淡写的模样,“既没那驾驭的本事,何苦舞到我面前来。这下可好,你真骑不得它了。”

      孙焘登时大怒,“竖子!你敢抢我的马!怪不得旁人都说你土匪!”

      他上前抓住马鞍,也顾不得怕它发野了,“给老子下来,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云渐大笑,把缰绳抛给他,“我还没有抢劫的习惯。”

      他翻身下马,大步往外走,“逐溪。”

      大门复被推开,逐溪带着许多人从外头进来,“少主公。”

      一行人约摸二三十个,皆身量劲挺,黑甲戎装,沉沉压了一片,让人望而生畏,满院子弟都收了声音,目光静悄悄聚拢到这边。

      云渐道,“他们都是从东馆时便跟着我的亲卫,如今随我一同入仪鸾司,你们也认认脸。”

      孙焘不服气,“几十个人说进就进,云大指挥把咱们仪鸾司当秦楼楚馆了不成?”

      云渐轻嗤,“孙公子谦虚,照我看,秦楼楚馆可比这儿门禁森严的多。”

      孙焘噎住,刚要开骂,却见云渐笑意消失,“摁住他。”

      两名甲卫即刻上前,把孙焘掀翻在地,牢牢按在地上,周围人吓得连连后退,孙焘厉声质问,“云渐,你干什么?”

      云渐充耳不闻,淡声吩咐,“打。”

      又有甲卫应声,扬起军棍,重重敲下去。

      孙焘的惨嚎声顿时充斥整个后院,夹杂着不干不净的痛骂,刺得人耳膜发震,“云渐你个发昏的混账,仗着自己是楚世子的势就敢这么对老子,可老子家里也不是吃素的!你别等我回家门,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林也忍不住劝,“云指挥,我等虽在仪鸾司做事,可也都是高门大户出来的,怎容你随意揉搓,无罪施刑,未免太任意妄为了吧。”

      “无罪,”云渐声色俱厉,“宫中纵马论罪当斩,你说他无罪?”

      对方一哽,“这里是仪鸾司,并非宫里。”

      “仪鸾司是圣驾亲卫,我竟不知,它何时跑出宫外去了,”云渐眼底冰冷,“着实打!打不够五十棍,就不准停!”

      众人噤若寒蝉,孙焘声音渐弱,从惨嚎变成求饶,最后索性晕了过去。

      王林再次壮起胆子,“云指挥,孙焘有错不假,可他若出事,只怕你也难向孙侯爷交代啊。”

      云渐无动于衷,直到甲卫报足了数,问怎么处理,他才道,“送回孙府去,告诉孙侯,我打的,他若有话,找我说。”

      他说完,拂袖而去。

      孙焘被死狗似的拖出了门外,小柏抖抖索索,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这…这怎么回事?来之前家里人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王林冷哼,“小扫把星,你才来一天,这碗饭就不好吃了。”

      小柏无语凝噎,听见不少人抱怨,“这还干个屁,回家回家,没劲。”

      王林松了劲儿,还不忘调侃小柏,“你还干吗?”

      小柏惊恐抬头,满脸的六神无主。

      *

      云渐才出仪鸾司,逐溪便从后面追了上来,“少主公。”

      “怎么?”

      “那孙焘来头不小,”逐溪语气担忧,“他父亲是襄城侯,对这个老幺疼得眼珠子一般,母亲虽是孙家续弦,到底是谷阳侯的表妹,我们…”

      云渐挑眉,“谷阳侯?”

      “是,两家本为远亲,也是襄城侯续弦后,来往才密切起来,”逐溪道,“楚王同谷阳侯关系不佳,孙焘怕也是因此才处处挑衅。”

      云渐冷笑,“谷阳侯是云家嫡系正支,南渡前煊赫了多少年,自然看不上楚王,如今被压一头,他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属下担心,今日您拿孙焘开刀,会殃及自身。”

      云渐却问,“你可曾注意孙焘今日拿来炫耀的那匹马?”

      逐溪疑惑道,“这些膏腴子弟,争荣夸耀也是寻常,少主公觉得不妥么?”

      云渐道,“那是匹军马,后脊旁还有掩盖烙印的剥痕。”

      逐溪顿时一惊,“军马事关疆土存亡,他们竟然这样大胆?”

      云渐眉宇沉冷,“孙焘这几日养伤,浪不出京去,你着意盯着,有什么动静立刻报给我。”

      逐溪即刻领命去了。

      他也不作停留,径直前往甘露殿。

      可今日的甘露殿远不如往常安宁。

      才过午休的时辰,门后各种声音却乱成一团,“殿下,您不能去,谷阳那边战事未平,您若有闪失,岂非雪上加霜了?”

      “公子武艺高强,总能自保,可您这一走,朝中乱起来该怎么办?”

      云渐绕过影壁,便看见沈鹿衔被几个宫侍拦着,月轻和星隅拉着她的袍袖不松手,正在苦劝。

      沈鹿衔执意往外走,闻声看见他,身形一僵,本还摇摇欲坠的眼泪刷地夺眶而出。

      “既白。”

      她用力挣开她们,一把抓住了他的袍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既白…兄长失踪了,你救救他。”

      云渐瞳底一震,“殿下?”

      沈鹿衔怔忡,蓦地被这声殿下拉回了现实。

      云渐望着她,神色微异。

      但与其说他是因沈顾下落不明惊诧,不如说是因自己对着他突兀的失态而愕然。

      说不出是清醒还是恍惚,沈鹿衔松开了手。

      她收回眼,方才迸发出的力气像是刹那间被抽走,竟有几分失魂落魄,颓然垂首。

      一颗泪珠从下巴滴落,没进砖缝里。

      云渐心尖没来由地一紧。

      他手指蜷起又松开,听到自己问,“殿下怎么了?”

      声音从所未有的和缓。

      沈鹿衔发了一怔,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月轻连忙上前解围,“谷阳战事有变,殿下有些受惊,正好云指挥来了,请去殿内谈吧。”

      她小心翼翼伸手,扶住沈鹿衔的胳膊,暗暗用力,“殿下,奴婢扶您进去。”

      沈鹿衔回神,目光从云渐转向月轻,又转回去,恢复了往日容色,低低道,“方才是我唐突了,指挥莫怪。”

      云渐略一沉默,“…殿下言重了。”

      月轻把两人送进殿室,便带着宫侍们退了出去,只留下星隅伺候。

      甫出门,她便肃了脸色,“方才的事,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若我日后在外头听到一言半语,便回了殿下,把你们全迁永巷去,可清楚了?”

      众人纷纷应是,月轻才缓和语气,“各自忙罢。”

      殿内,沈鹿衔已经收拾好情绪,将沈顾之事说了,“我总觉得谷阳事有蹊跷,兄长又在乱军中失踪,所以…”

      她面有痛色,“我不该让他一个人回去,若我派些亲兵给他,也许此刻他便不会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若他遭遇不测,我…”

      “沈刺史在京口掌水师多年,身边怎会没有亲卫,殿下不必因此自责,”云渐道,“既是谷阳中人不可信,李蹊将军早年曾在徐州征战,可让他带兵前往支援。”

      “对…”沈鹿衔点头,“李蹊将军还未之江州,让他去比我没头没脑去掺和要强得多。”

      云渐道,“殿下是关心则乱,莫要自责了。”

      沈鹿衔抹干眼角,“我马上召他。”

      “殿下等等,”云渐叫住她,“臣还有要事禀报。”

      沈鹿衔停下,神色征询。

      云渐道,“羯人本是从西北发迹,虽占据江北,但因东边中土势强,与我朝仍在中游以上拉锯争端,军马亦多聚集在肥水以西,殿下难道不奇怪,为何毗邻东海的徐州,会出现羯人骑兵作乱么?”

      沈鹿衔神色微变。

      她对战事知之甚浅,若非云渐提醒,如何想得到这层。

      “是啊…他们从哪里得来组军的战马,能成这种气候?”

      云渐颔首,“今日我去仪鸾司,看到有人在夸耀骏马,那马身上便有军中烙印的痕迹。”

      沈鹿衔悚然起身,“什么?”

      “不止如此,马匹所戴钩膺方釳,用的也是专供前线军械的镔铁。”

      沈鹿衔脊背发凉,“镔铁和战马,都是朝廷从南诏国高价购来的军资。”

      “是,沈刺史遇险,罪魁恐怕不在谷阳,”云渐定声道,“在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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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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