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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为玉碎 ...

  •   谢临渊心里揣着事儿,只觉没一会儿工夫便到了家门口。

      他步履匆匆地带着陈仲希往书房走,路上遇着朝他行礼的侍女,犹豫了一下,突兀地将人叫住:“夫人呢?”

      那侍女小心答道:“夫人已歇下了。”

      谢临渊点点头,又嘱咐:“天要热了,夫人贪凉,记得要管好纱窗,免得飞虫进屋。”

      “奴婢定会好生检查。”

      听得侍女应了,谢临渊才重新抬步。

      进了书房,谢临渊示意陈仲希将门关上,才说道:“我想错了。”

      “什么?”他这么没头没脑地一说,叫陈仲希听得糊涂。

      “我原本以为夏洲今夜的宴请,是为着拉拢我。”

      “卑职也是这么以为的。”陈仲希喃喃道。

      “可纵然那个杜献琛如今已是高肃的人,从前到底是和李党纠缠不清。这般场合,为什么要独独带上他呢?”

      陈仲希脑袋转得快,立马接道:“您的意思是,今儿这出戏,杜献琛才是那个角儿?”

      谢临渊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道:“这场宴席,夏洲费了许多心思,又与我掰扯了半天新盐政的事,看来都只是投石问路罢了。”

      “卑职愚钝,不明白他到底要问什么路。”

      “他如此费心掩饰,投鼠忌器,这背后的事,恐怕小不了。”谢临渊沉思半晌,道,“也许两件事之间,并非毫无关联。当年李渡极力推动盐政改革,是为着能从那些巨贾的口袋子里捞钱。夏洲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还敢在我面前维护这盐政,或许就是想吞下这笔钱。”

      “这人为财死,夏度支为官多年,不该不清楚这个理儿啊。”陈仲希抓着颌下稀疏的胡须,“更何况陛下现在对和李渡沾点关系的事儿,都恨不得一口气全给推翻了,他就非得在这时候去捋龙须?”

      谢临渊眼珠缓缓一转,道:“除非少了这笔钱,会捅出更大的篓子来……明日一上职,你立刻去枢密院调来近一月来的公文往来,切记要快,决不能给枢密院的人遮掩的机会。”

      陈仲希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立马道:“卑职明白。”

      ————————————————————

      孟银瓶解开把自己和谢枝绑在一块儿的布条,轻手轻脚地将谢枝安置在一块山石后,上头正好有一块突出的山岩,多少能遮些风挡些雨。

      之前在山坡上,谢枝肩上被树枝造成的贯穿伤,她不敢轻动,只能小心把留在体外的树枝截断,好让谢枝能躺得舒服些。然后她脱下里头的衣服,硬生生扯成布条子,把谢枝背在自己身上,用布条将二人缠在一起,然后手脚并用,好不容易才从山坡上爬了下来,在山坳里寻到这处暂时休憩的地方,手脚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若是换作从前的孟银瓶,想也不敢想自己有一天竟也能背着一个人走出这么远的路。放下谢枝的那一刻,她几乎也立刻瘫软在地,只觉手脚酸痛到快要失去知觉,头昏脑涨,若说下一刻就会累死过去,她也是信的。

      可是她转过脑袋,看着阖着双眼、脸色发红的谢枝,又强逼着自己撑起身子来。或许是因着前夜经历了大悲大恸之事,身上又带着伤,谢枝早些时便已昏迷了过去,而且浑身发热,额头更是烧得厉害。

      眼看着天又要黑了,孟银瓶心想着,自己得赶紧寻些水和吃的东西,否则她真害怕谢枝会熬不过去。

      这里恰好是两处山脉间的谷地。孟银瓶扯来些枝叶遮掩谢枝的身形,然后捡了根枯枝当作拐杖,就蹒跚着去找水源。这时节,地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茸茸的绿,丛生的矮木四处盘踞,借着生长在其上的密密匝匝的叶子的遮掩,总是时不时绊上她一脚。

      踉踉跄跄着不知走出了多久,孟银瓶终于望见一条浅浅的溪流沿着布满苔绿的卵石潺潺流下,蜿蜒向着东面而去。她霎时有了一瞬间的力气,将拐杖扔到一边,几乎是扑到溪边捧起水来灌了几口,才觉得又寻回几丝力气来。

      她已将近一天未曾进食了。

      她扯下几根布条打湿了,想着先回去替谢枝擦擦,降降热。只是自己手上没有能盛水的器具,或许自己还是回去把阿枝背到这儿来才好……

      她正在心里琢磨着,忽听得不远处传来奇怪的语声——她虽然听不懂,可一刹那便已明白了那是什么,不由得浑身颤抖,渗出一身冷汗。

      她咬着战栗的牙,侧身躲在一块山石后,只见一小队突厥兵正从北面而来,一边挥动弯刀,劈开腿边的矮木,一边又警觉地在周边搜寻。

      他们追过来了。

      银瓶捂着自己的胸口,因为那颗因紧张恐惧而狂跳的心简直下一刻就要从她的胸膛里迸出来似的。

      而且,他们既然能追到这里,那么其他人……

      她不敢再想下去,双眼却已开始发烫。

      好在她现在的藏身之地离他们还有些距离,可是看他们走的方向,不多时便会找到她安放谢枝的地方……

      现在谢枝还在发热昏迷,又受了伤,根本就不能自保。

      涔涔的细汗从银瓶脸上滑落。她觉得自己在心里拉锯了很久,可又好像只是短短的一个瞬间。她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地形,下一刻已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朝着那些已经走远的突厥兵大喊:

      “我在这里——!”

      她早已精疲力尽,喊声也十分沙哑,但在这静谧的山间显得十分突兀。她看到那群突厥兵如被惊醒的虎狼般扭过头来,看到自己便如看到了寻觅已久的猎物狂喜着啸叫着冲了过来。

      他们的面容和那些日日夜夜凌辱她的面容扭曲着重合在一起,银瓶几乎吓得要晕眩过去。但她狠狠地咬了口自己的舌头,那种剧痛和弥散的铁锈味让她清醒了几分,跌跌撞撞地扭头就跑。

      她只能听到自己沉重混乱的呼吸声,和耳边呼呼的风声。她不敢回头去看那群突厥兵是不是追了上来,因为光是想到他们可憎的脸就让她恶心和恐惧。

      不能让谢枝被他们发现。她心里只想着这个念头。

      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再加上许久不曾进食,论体力是万万跑不过那些壮硕的突厥人的。但她方才已观察过周边地形,这里山势迂回复杂,树木掩映,或许她还有半分机会能争取一线生机。

      低矮的灌丛在她小腿上割开细密的伤口,但她此时已顾不上痛。她绕过一处山坳,趁着山形遮挡自己的片刻功夫,便钻入一片幽深的林中。哪想或许因着鲜少阳光照射的缘故,此处土地异常湿软,加之她的双腿早就酸软无力,只凭着一口气才跑到这里,这下脚底一滑,她便摔进一道沟里。

      这道沟不算深,但也不浅,她一路滚落下来,受的冲击不小,好在没磕碰到什么石头或是硬泥块。银瓶本想赶紧爬出去,可转念一想,自己这么跑下去,迟早会被追上,可要是躲在这儿,这里这么昏暗,要是运气好,没准真就躲过去了。

      如此一想,银瓶便背靠着土沟,一边喘着气,一边胆战心惊地支起耳朵,分辨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声音。

      时间静静地流淌过去,她只能仰起脸,努力从层层叠叠、遮盖得近乎密布透光的树冠缝隙寻找一丝日光的痕迹,看它似乎渐渐西斜。

      “嘎吱——”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响起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银瓶像只受了惊的猫,霎时汗毛直立。

      那轻微又缓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止一个人。

      银瓶觉得喉咙像在被火烧似的,几乎叫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突然,只听得衣袂破空之声,一人翻身踩进了土沟里,就站在银瓶面前,手中握着一支火折子,隐隐勾勒出冷硬的下颌。

      银瓶吓得不敢动弹,心里有个声音催着她快拔腿就跑,可她又生怕激怒了面前的男人换来更悲惨的下场。

      脸旁传来一阵灼热,是那火折子凑得近了。银瓶觉得那火就要燎上自己的脸了,绝望地闭上了眼,却听得对方迟疑地问:
      “你是汉人?”

      这是一口纯正而流畅的中原口音。

      银瓶倏地睁开眼,心里燃起希冀,但还是怀疑又胆怯地问:“你不是突厥人?”

      “不是,”男人道,“我和我大哥途经此处,看到姑娘正被一队突厥兵追杀。”

      “那那些突厥人……”

      “已经死了。”男人顿了顿,继续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带你出去吧。”话音落下,他也不待银瓶回答,便单手抓着她的肩膀,几个轻松的跃身便提着她回到了地面。

      肩膀上的力道松开了,银瓶心有余悸地跌坐在地上,喘得厉害。然而她未及细想此人究竟是谁,那人便已朝林子外的方向走,只丢下一句:“这片山野之中近日来了许多突厥人,你若想保命,最好跟上来。”

      银瓶霎时闪过谢枝的模样,她不能一直把谢枝一个人留在那儿。思及此处,她咬了咬牙,毅然决然地站起来跟在了那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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