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顶替了情敌的脸》檐上雪

16、家长会

　　一个小时低气压压阵的家长会终于走到了尾声，老师几次意有所指的眼神暗示击破了白飞飞的厚脸皮，丧着脸背墙而靠的董越飞几次想探脑袋进去打探敌情，走到门边又都怂兮兮地退出来了。
　　听到班主任宣布家长会完毕，白飞飞就跟得了赦令的囚犯一样高兴，高兴不过两秒，她刚站起来，班主任吊丧一般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董越飞的家长请等一下。”

　　白飞飞两眼一翻，转过身挤出了春风拂面的和煦笑容，“林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这真是白飞飞长到这么大以来最丢人的一次体验了，白飞飞看着手中的排名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想当年她闭着眼睛蒙答案都没沦落到全班倒数第一过，在她看来倒数第一和正数第一的难度一样大，就不知道董越飞是怎么做到的？

　　两只手背到腰后，白飞飞把这一张耻辱的排名表拧成了一团酸腌菜，面上照样笑嘻嘻，“林老师，对于董越飞给班级拖后腿的表现作为家长真的深感抱歉，也怪我平时工作忙，没时间多少时间来管他，我爸妈文化有限，也管不了他，但我保证，今天回去后一定督促他发愤图强，争取下一次考试中能够上升一个名次。”
　　林老师对待差生家长的态度可谓差到极点，好在语气还算过得去，“董越飞姐姐，你说得上升一个名次，是倒数第二名吗？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不思进取的家长才培养出这么一个不思进取的学生。”

　　白飞飞长到这么大，还没有哪个老师这么跟她说过话，但是公立学校里的潜规则她是知道的，她要这会血气上头把班主任给得罪了，董越飞以后在班里更别想有好果子吃了。
　　她咽下了冲到嗓子眼的一团火，继续好声好气地道歉，“林老师说的是，我保证这次回去一定好好管教，要下次再考这点分数，我打断他的腿绑着他来给您负荆请罪。”

　　林老师也没想到看起来文文气气的白飞飞会说出这么血腥的话，董越飞要真被这么拎着到她面前来，传出去，指不定要把她给说成什么样，她还要不要继续在十三中混了？
　　“董越飞姐姐，孩子不是你这样管的，你对他得多一些耐心，不要打击他的自尊心，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叛逆，要是真管得太紧，把他逼出啥事儿就不好了。”林老师身上散发出为人师表的气质，对着白飞飞谆谆教导。

　　白飞飞顺着她的话连连称是，办公室里前后两个门，初二年级的全部老师都挤在狭窄的工位上，有的在批改作业，有的在看从学生那里收缴上来的小说杂志，白飞飞站了半天一杯水都没捞到，秋后的气候本该凉爽清新，这间办公室却令人觉得燥热烦闷，十分钟以后，班主任终于结束了她的喋喋不休，白飞飞从办公室出来的第一想法就是找董越飞那个小兔崽子算账。
　　白飞飞气冲冲地踩着气场十足的七寸高跟鞋走得脚下生风，路过转角处的绿植时被突然发声的董越飞下了一大跳。

　　“姐。”董越飞藏在一盆比他还高的绿植背后，惴惴不安地露了小半张脸，大庭广众之下打孩子影响不好，白飞飞压下满心的燥郁气息，冲董越飞挤出一个算得上和蔼可亲的笑容。
　　“来，过来。”白飞飞向着董越飞勾勾手指头。
　　董越飞垂着头从绿植背后走出来，白飞飞立马给了他一个爆炒栗子，“你们班主任说开完家长会了学生可以自由活动，你，跟我出来，我等会再收拾你。”

　　董越飞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得说，“姐，你变了。”
　　白飞飞没搭理他，径直往前走。
　　董越飞见姐姐不理他，心里更委屈，“你没以前温柔，也没以前爱我了。”
　　白飞飞还是没理他。
　　“这么久，你都不回家来看我。”

　　白飞飞顿住脚步，转过身，董越飞垮下肩膀，绞着手指，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流浪狗。
　　白飞飞忽然就明白了，这个十二三岁的小胖子让她来开家长会，说不定只是想借机见好久不曾回家的姐姐一面。陆续有家长带着孩子从校门口走出来，操场上高年级的孩子正在上体育课，其中一个孩子手上的排球没有掂稳，排球失了准头直冲冲朝董越飞的方向飞过来，白飞飞眼疾手快得将董越飞拉到一边。

　　排球险些砸着人，那学生赶紧跑过来对白飞飞和董越飞道歉，董越飞潇洒得挥挥手，“嘿！哥们，没砸着，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那学生抱歉得笑了笑，捡起排球继续练习去了。
　　十三中在上学期间规定学生必须穿统一的校服，董越飞怕热，一早就脱掉了外套，仅仅穿着一件白色蓝领长袖T恤，T恤看着有些旧却很干净，衣身隐隐有些泛黄，想必是穿了很久了。

　　白飞飞静静打量着一脸憨厚老实骨子里却古灵精怪的小少年，心不由软成了棉花，替他拉出卷进去的衣领，又仔仔细细地抚平领口的褶痕，“衣服都洗得泛黄了怎么还在穿，正好你下午不用上课，姐带你去买两身。”
　　说完，白飞飞就揽着董越飞朝前走，董越飞有些害羞，不自在地抖抖肩膀，“姐，我都长大了，你这样，我哥们看到了会笑话我的。”

　　白飞飞曲起手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给女朋友搂才不丢人，说出去才有面子是吧？”
　　董越飞不好意思地抠抠脑袋，小声说，“我哪有女朋友。”
　　白飞飞好笑地拍拍他的大脑袋，“走吧，带你买两身衣服去。”
　　白飞飞没有弟弟，但却是真心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少年，她想起了总爱跟她吵架的姐姐，因为白苏苏的工作忙，她们见面的时间很少，一见面就少不了互掐抬杠，但是白苏苏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每年的生日，白苏苏都会精心为她挑选礼物，无论多忙都赶回来给她过生日。

　　“姐”，白飞飞走了会儿神，董越飞飞拉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我衣服够穿，不要买，你挣钱这么辛苦，这些钱就不要乱花了，给自己攒着当嫁妆。”
　　白飞飞怜爱地笑了笑，在他有些戳手的短发上揉了一把，“你姐还不缺这点嫁妆。”
　　董程程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懂事的弟弟呢？

　　给董越飞买衣服，白飞飞首先想到的就是Aiso那样的大商场，董越飞坚持不肯去，把她拖进了一个附近的地下商城，白飞飞刚走进去就被混杂着热气与汗味的空气给熏晕了，这么小一个商场，男女老少扎堆，音质粗糙的喇叭声吵得震天响，逼得白飞飞差点掉头就走。
　　董越飞早就习惯了商场里的氛围，拉着白飞飞钻进挨着门口的一家店子里，店子中央用一块长方形的木板和长凳搭出一个临时的桌子，各式各样的小孩T恤绞成一堆，白飞飞拎起一件摸了摸，不由皱了下眉头，这种质量，怎么能穿？

　　“董越飞。”她想立刻拉着这个小豆丁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下商场。
　　董越飞闷着头答应了一声，兴冲冲的从一堆T恤里捡了两件不同款式的秋衣，“姐，我选好了，你快去付钱吧！”
　　白飞飞被拥挤的人潮挤得一个头两个大，看董越飞跟捡了宝贝似的笑眯了眼，不忍心拂他的意，直接把钱包递了过去，“你自己拿去付吧！”

　　“好嘞！”董越飞捡起衣服拿着钱包挤到收银台排队去了。
　　白飞飞退到门口人群稀疏的地方等董越飞，旁边的小店子里顾客与店家价格没有谈拢，开始大声吵起来，声音越来越高，女店家嘴里骂着一些难听的话彻底激怒了同样泼辣的女顾客，两个人就在窄小的过道里互相推搡起来。白飞飞站在一旁看热闹，两人越骂来越来劲，到了后来，白飞飞没有听过的市井脏话层出不穷得从两人嘴里往外冒，两人铆着劲丝毫不停歇，好像谁先停下来谁就输了。

　　“姐，人家吵架，你看起来怎么还挺高兴呢？”董越飞付款出来，把零钱捋平了塞进钱夹里，再扯过白飞飞的包费劲得掰开搭扣，把钱包放进了带拉链的夹层里后还没忘记把拉链拉好。
　　白飞飞神情放松，将落到脸颊的发丝勾到耳后，“觉得新鲜呗，好久没见过人这样痛快地吵架了，真热闹。”

　　董越飞见她就随意得将包挎到侧面，一点安全防范意识都没有，“姐，你这叫幸灾乐祸，还有，包别这么背，街上的扒手最喜欢这样背包的女孩子了。”
　　说完，伸手矫正了包的位置，“来，你别单肩背，挎到前面来，这样才不容易被偷。”
　　白飞飞懊恼得在他头上敲了一锭子，“小小年纪，怎么跟事儿妈一样。”
　　说是说，还是随了董越飞的意把包背到了前面。

　　走到宽敞的主街上，董越飞拎着装着新衣服的口袋侧身抱了抱白飞飞，“姐，你对我真好。”
　　白飞飞叹口气，揉了揉他有些戳手的短发，“几十块钱的东西就高兴成这样，等过两天姐有空了，再给你买两件质量好的。”
　　“真不用”，董越飞满脸不认同的看着姐姐，“你别乱花钱，还得给自己存嫁妆呢！”

　　白飞飞被他口中的“嫁妆”逗得直想笑，心想懒得跟小鬼头争辩，直接买了拿给他他也不能让自己拿回去退了，不过小鬼头穿多大的衣服，白飞飞心里没数，直接跑去翻董越飞衣领背后的标签，白白的一面，早就已经洗褪色了，看不出来码数。
　　“姐，你干嘛呢？”

　　白飞飞不理他，又在纸袋子里翻出一件新买的秋衣，看了看背后的标签，在心里默背了一遍，把衣服叠好放回袋子里，才开口，“行了，操心我嫁妆的功夫还不如好好操心操心你的学习，被你班主任说成那样，一张老脸都被你臊光了。”
　　董越飞不好意思地抠脑袋，舔着脸笑着说，“下次，下次一定努力，为姐姐争光。”
　　白飞飞没绷住直接笑出来了，“我还有事，该回去了。”

　　知道姐姐有工作要忙，董越飞虽然很想和姐姐多待一会儿，但还是懂事地没有开口，觉察到他瞬间低落的情绪，白飞飞轻声问道，“怎么啦？”
　　董越飞低着头，右脚无意识地在地上画圈，“姐，你能经常回来看看我们吗？”

　　看着小鬼头这幅模样，白飞飞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刚想开口，就被董越飞截断话头，董越飞激动得冲她摇摇手，“姐，我……不是要你的钱，我们钱够用的，不要钱，你回来看看就好，什么都不用买。”
　　白飞飞从小到大就没有担心钱不够用的时候，这一刻，忽然就有些理解了平凡人家努力挣钱只为了维持生活的苦衷。

　　耳边传来尖锐的汽车鸣笛声，白飞飞恍惚了一阵，原本，董越飞和从她身边经过的路人没什么两样，可是这一刻，她心里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好像眼前的这位小少年本来就该是她的亲人，她从他呱呱坠地时就看着他长大，教他习字带他玩耍，白飞飞按捺住心里强烈的情绪，故作轻松地说，“肉麻兮兮的。”
　　董越飞不服气得哼了一声，“你别又拿男子汉那套来教育我，谁规定男子汉就不能想姐姐了。”
　　“好，你说得有理，我知道了”，白飞飞忍不住笑起来，补了一句，“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