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顶替了情敌的脸》檐上雪

1、变故

　　入秋之后，天气渐渐转凉。
　　白飞飞靠在简易的大床上昏昏欲睡，手机忽然叽叽呱呱响了起来，她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把无趣的《诗经》扔到一边，看到来电提示的名字，烦躁地摁掉了。

　　她一偏头，看见可怜兮兮躺在枕畔的《诗经》，想到凌渡应该会喜欢这种调调的女人，又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书捡起来，努力睁大眼睛，继续从刚才断掉的地方读下去。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手中的《诗经》再次被扔了出去，遇到墙壁阻力，“咚”地一声落到地上。
　　白飞飞烦躁得抓了抓满头的乱发，向后仰倒回床榻里。想到冷冷清清的凌渡，只觉得他名字正好合了“零度”的谐音，再细想也不对，人在凌渡心上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她堂堂白氏的千金，到了凌渡那里，也只能沦落到和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的末等。
　　董程程可就不一样了，平民出生又怎么样？凭着一身装腔作势的好手段不也成功让凌渡青眼有加吗？

　　白飞飞越想越气，房间环境又算不上好，设想在清幽的玉屏山中建造一家富丽堂皇的五星级大酒店，就好比西藏的圣湖中开进了一艘三层高的豪华大游艇，怎么看怎么不搭调。
　　好在白飞飞的房间推窗见山，景致清幽静逸，心情刚刚缓和一点，一侧头，从一扇大敞着的窗子里对上了董程程欲语还休的目光。

　　白飞飞静静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冷笑一声，接着扭头转身，不客气地甩上木窗，把董程程令她无比反胃的目光隔绝在了窗外。
　　“看上这样的人，真是瞎了凌渡的钛金狗眼。”对于凌渡令人捉摸不透的清奇眼光，也只得了白飞飞这样一句评价。

　　比起游人如织的天泉山和狮子峰，玉屏山显得低调许多，甚至没有多少人听过这座山的名头。爬山是白飞飞一堆业余爱好中坚持得比较长久的一项，她加入过一个驴友圈子，相熟的驴友对玉屏山的评价是“景色不输天泉山，清净。”
　　白飞飞外出散心，要的就是清净。

　　旅店门口用鹅暖石铺了一小段路，石子路尽头是一条斜坡，时近傍晚，白飞飞觉得山间的气温好像又降下去好几度，光一件风衣罩在身上都觉得寒气透骨，白飞飞不是没有经验的登山小白，提前准备了一件厚实的大衣搭在手腕上。
　　毕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徒步，防冻防寒的抓绒防晒服也算不上刚需，白飞飞自己就是外貌协会的白金会员，就算是在没人认识她的山里也不肯让自己穿得怂兮兮的，那会让她觉得掉价。

　　顺着斜坡一路往上爬，依山而建的宽阔茶园很快跳入视线，茶园明显有人管理，由可容一人通过的田坎分出层次，昏暗的暮色里，氤氲的雾气笼罩着层层叠叠的绿意，在头顶乌云的映衬下反而显得有些灰败。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到了下午才等到雨停，白飞飞算是在旅店里待了一个白天，直到暮色降临才悠哉悠哉地出来闲逛。

　　扑鼻而来的湿气令白飞飞精神一阵，她拢紧大衣领口，顺着茶园左侧辟出来窄道慢慢往上走。
　　茶园的顶端有一座庙。
　　白飞飞惊讶了一下，山顶建庙是常有的事，但她投宿的地方还没到半山腰，极少会有人选择将庙建在低处吧？

　　不知道是不是天色太过阴沉，白飞飞站在庙外隐隐生出了一丝令人极度不适的感觉，不像是庙宇该有正气凛然，反而隐隐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详意味。
　　白飞飞在心里想，也许我现在该掉头就走。

　　心上这样想，脚步却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心声，竟然往前迈了一步。
　　鬼使神差地，白飞飞又往前迈了第二步，接着是第三步……第四步……直到踏进了高高的门槛，白飞飞才回过神来。

　　她说不清楚刚刚的感觉，就像是庙中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无意识地往里走。白飞飞打了个冷噤，目光在庙里逡巡一圈，她大致看清了庙中的构造，和一般的庙宇无异，就是小了不止一个度，顶多就只有普通庙宇的一个偏殿大小。
　　四面是斑驳的墙壁，地上还能见到从墙上脱落的土块，大殿正中供奉着一尊佛像，褪色严重的莲花底座稳稳托着看不清面貌的菩萨塑像。

　　之所以看不清楚面貌，是因为本该披在塑像肩上的红色帔帛不知道为什么搭在了塑像的头部，遮盖住了塑像的本来面貌，没有办法判断出庙中供奉的是哪方神佛。
　　供桌也十分简陋，只摆放了一个果盘，盛着两个皱巴巴的苹果，香炉中有残余的香灰，插着两根燃尽的立香。这庙想必已经早就没人供奉祭拜，否则也不至于这样寒碜，连个日常打扫的人都没有。

　　“飞飞。”白飞飞被背后传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心脏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从声音确定了声音的主人，白飞飞火大地转过身，扬眉看着楚楚动人的董程程，冷笑着说，“董程程，你真的很像一个人人想甩的牛皮糖，我来山里散个心也能碰上你，你有多招人烦有多碍人眼你自己感觉不到？非要上赶着来找骂，离我远点行不行？”

　　先前的胆怯惊惶一扫而空，白飞飞面对董程程的时候总能保持十二分的警戒拿出一百分的战力。
　　董程程不管心里有多么怨毒，面上都不会表现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些经过无数次演练与实战的表情已经浸入了她的血肉与骨骼，她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扯下脸上戴着的画皮。

　　“飞飞”，都不需要酝酿，董程程眼中很快就凝起了泪意，“我与凌渡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是真爱。”
　　“真爱？”白飞飞被她不要脸的话给逗笑了。
　　“董程程，要点脸成吗？你跟他是真爱，凌渡要是没钱没颜没身材，你还会爱他？这些话留着哄哄凌渡就行，在我面前省点力气。你是什么样的人？还需要我来提醒你？”

　　和董程程撕破脸后，白飞飞数次与她交锋，骂得多难听，董程程都是一副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的表情。
　　所以这会儿再次在她脸上看看这样的表情，白飞飞除了厌恶与恶心实在生不出其他的情绪，天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暗了下去，白飞飞心里有些不安，不再理会在她面前锻炼演技的董程程，抬脚往庙外走。

　　空中乌云密布，混着渗人的安静压得白飞飞心口直跳，她刚刚踏出殿门，一道闪电破空而下，直直劈在她脚边。
　　白飞飞吓白了脸，赶紧退回了庙里，她回头一看，佛像上帔帛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白飞飞终于看清了佛像的面目，是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白飞飞却感觉佛像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她，和其他寺庙里宝相庄严的菩萨不同，这尊佛像的笑容里隐隐带了丝令人惶惶不安的邪气。

　　“佛像上的帔帛是你掀开的？”白飞飞有一种直觉，帔帛是有人故意放上去的，为的就是遮住佛像的脸。
　　董程程也有些害怕，嗫嚅着说，“不是……不是我，应该是风吹掉的。”
　　白飞飞觉得不对劲，她们一直站在这里，并没有出现狂风大作的情形，又怎么会是风吹掉的。

　　白飞飞仰头看天，黑压压的云层中隐隐能看到亮光，想必接下来还会有闪电或是惊雷，接着便是一倾如注的磅礴雨势。
　　“走，先下去再说。”不详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白飞飞宁可冒着被雷劈的危险也不想再留在这个不知供奉着哪方神佛的庙里。

　　董程程和她想到了一处，率先奔出庙门，白飞飞紧跟其后，两人前后距离不足一米，空中电闪雷鸣，不等两人跑出庙前的空地，本来远在天边的闪电忽然跑到了两人之间，紫电银蛇毫不留情地从空中劈下，白飞飞刚刚抬头，闪电就到了眼前。
　　昏迷前白飞飞还在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让闪电追着来劈她，闪电落在脚边时，她看到了董程程的背影。

　　她还有心情破口大骂，“董程程你个绿茶婊，小碧池，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糟心事做多了总是会被雷追着劈的，劈你就劈你，干嘛要连累我啊！老娘是跟你三生有仇还是怎么的？抢我心上人就算了，还有脸跟我同归于尽，老娘诅咒你下辈子做猪做狗，猪狗不如。”
　　白飞飞刚骂到这里，两眼一翻，不幸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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