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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抉择 ...

  •   封鸿羽突发急病的事瞒得很紧。

      后宫一派闲散和平,失望的妃子们擦去精致妆容,脱下华服,哀叹自己时运不济,在冰冷的宫殿里,守着蜡烛等待漫长的下一次面圣机会。

      也有不甘心的妃子,带着礼物与慰问的羹汤在明德宫附近晃悠,试图给太监宫女们塞些财物,换来进去的机会。

      但曾平提前嘱咐过,因此即使与这些宫妃相熟,下人们也只能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把这些主子们打发回去。

      毕竟银钱虽好,始终不如项上人头重要不是。

      **

      黄晴雪将祁长生扶至椅上坐好。

      祁长生脸色惨白如纸,死死咬住嘴唇,颤动的眼珠显出极大的慌张和恐惧。她攥着黄晴雪的袖角,嘴唇哆嗦,说不出话,而后眼底慢慢沁出泪来。

      她声音发抖地问:“他会死吗?”

      “不会的。”黄晴雪心里也是惴惴,握住祁长生的手,两人手心皆是粘腻的汗,冰凉潮湿,攥在一处,谁都无法温暖谁,“不会的,和你没关系,是俞家给的东西不是吗?”

      “可是那是从我手中交出去的。”祁长生嘴唇咬得发白,凄惶地喃喃,“我该早想起那个味道,我把他害了,他什么都没做,也是个好皇帝。”

      那些在寝房相处的夜晚,窗外虫鸣啾啾,屋里烛火昏黄,她昏昏沉沉地守在桌旁,总在胯骨磕到桌角醒神之后,看见勤勉的病弱天子,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祁长生轻轻为他披上外衣,听见太监尖细的打更声,已是很晚的深夜了。寒意从缝隙卷入,桌角仍搁着喝完的药碗,深褐色的药渣沉在碗底。

      祁长生搓搓胳膊,将他摇醒,低声提醒:“陛下,晚了,就寝吧。”

      他困倦地嗯一声,撑起身子,外衣从肩头滑落,被祁长生接住,封鸿羽身体差,醒神往往需要比常人更久的时间,他的胳臂撑在桌面,强撑精神,狠掐了两下鼻梁,颊边还留有方才小憩压出的红印。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完全脱离了帝王的束缚,像个普通的少年,颊边的红印让他显得分外真实,且可爱。

      祁长生把外衣抱在手里,看他仍有要继续工作的意思,忍不住道:“已经很晚了,就寝吧,明日再做也来得及吧。”

      “今日事今日毕。”他仍困意深沉,声音有些模糊,偏头对她笑笑,很是疲倦的模样,眼下青影醒目。

      “妾身从前觉得做皇帝是件很简单的事。”祁长生说,“可陛下不一样,陛下总是很累的样子。”

      “做皇帝当然很简单。”封鸿羽轻声说,唇边笑意渐渐隐去,瞳孔深深,烛光跳跃在眼底,“可朕想做个好皇帝。”

      他十分努力,想做个好皇帝,也确实做到了。

      可自己把他毒死了。

      愧疚与自责几乎将祁长生仅剩的理智摧毁,她不知所措地看着黄晴雪,带着哭腔说:

      “我要怎么办,晴雪,我要怎么办?”

      大颗大颗的眼泪承受不住似的从祁长生的眼睫滑落,她真正慌了,哭起来像个小孩,想不出解决方法,只好嚎啕,哭花了漂亮的妆容。

      心智只停留在十五岁的祁长生,无法承受一个相熟生命陨落的重担,更毋提这生命陨落因她而起。

      黄晴雪心疼地搂着她,抚着她肩背,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一直重复:“没事的,没事的,谁都没见到他,或许还没有这么早。”

      祁长生抽泣着,连打了好几个嗝,哭哭噎噎地说:“可他把我宫前的人撤走了,他是不是要死了。”

      接踵而来的可怕想象在祁长生脑子里打转,她想象封鸿羽面色青灰地躺在棺材里,她踮高了脚也只能堪堪看见他合拢放在小腹的双手,泛着死人特有的僵硬与死气。

      也想象他在午夜梦回七窍流血地质问她,朕对你不薄,你为何害我?

      祁长生哭地更大声,感觉自己无处可辨,既委屈又自责。

      待她哭过一轮,嗓子也哑了,黄晴雪执着帕子仔细替她揩去脸颊泪痕,柔声问道:“可好些了吗?”

      “我要怎么办?”祁长生茫然地问她,眼睛通红,嗓音喑哑。

      “总之我先找相熟的太监打听打听情况。”黄晴雪安慰她,“你急也没用。”

      稍晚,太监传回的消息不容乐观。

      祁长生听黄晴雪转述完,攥着手呆呆想了半晌,黄晴雪怕她又哭,试图转换话题让她高兴一点,可祁长生没接,她沉默许久,突然问她:“我的血,会有用吗?”

      “什么?”黄晴雪一怔。

      “我、我闻了没有事呀。”祁长生说,眼睛渐渐亮了,“我去试试。”

      “俞之!”她蹭的跑了,黄晴雪急急撵她,叫也不听。

      黄晴雪追着祁长生回到渺影居,见她翻箱倒柜地找出剪刀就要往手腕划,吓得她慌忙去拦:“你疯了?!”

      “没事。”祁长生将她的手推到一边,泪色仍在,但她的表情十分清醒,也认真,“我只是试试,我有分寸的,晴雪。”

      黄晴雪迟疑地移开手,看着锐利刀刃在她细白腕子上划过,伤痕不深,血珠顷刻将翻卷的皮肉浸满,她走出门去,转了一圈,叫霁月从厨房抱来只鸡,霁月虽疑惑,但也没说什么,依言抱来,见祁长生逼挤皮肉,挤出血珠滴进公鸡嘴里。

      公鸡咯咯哒高亢的鸣叫几声,从霁月手中挣脱而出,拍打着翅膀在院子里连飞带跑了一阵,屙了泡屎。

      祁长生认认真真地观察了得有一炷香的时间,霁月想帮她包扎伤口,也被祁长生推开了,一炷香之后,公鸡仍然活蹦乱跳,她手上的伤口也堪堪结了血痂。

      黄晴雪与霁月满脸担忧,看祁长生霍然站起,因为眩晕摇晃几下,拒绝了霁月的搀扶,她看着黄晴雪的眼睛,笑了笑,说:“横竖毒不死人,我要去看看。”

      “那你……小心些。”黄晴雪说。

      **

      明德宫中。

      太医开的药暂时起了作用,封鸿羽虽起了高热,但精神尚可,正在榻上,强撑着听金甲报告俞之的身世。

      金甲不愧是老皇帝留下的秘密军队,调查地十分周密翔实,报告也简略清楚,明明白白地写着,俞之原名祁长生,为前朝方士之女,入宫的理由未知。

      封鸿羽咳了几声,毒药的作用下他咳的越发费力,感觉渐渐喘不上气,他深吸几口气,尽量无视那种抓挠喉咙口的痒意,哑着嗓子问:“若是前朝方士之女……那她岂不是已经三十有余?”

      金甲踟躇半晌,点点头:“因为并不是确定的情报,臣没有将此事写入报告之中,但据传,在前朝覆灭之时,祁尧研制出了长生不老药。”

      封鸿羽猛地睁大眼睛:“那俞之——”

      “臣不敢妄言,此事实在荒诞。”丁低声说,“但臣找到了祁家乳娘,俞才人的画像经她确认,确实是和二十余年前的祁长生……十分相似。”

      “竟然……”封鸿羽缓缓靠在床边,惊叹道,“空尘所说的长生不老药一事,竟是真的。”

      一时间,封鸿羽的思绪纷乱复杂,有许多事情由于祁长生的身份转变,而变成了一团乱麻。

      缪乐贤是和前朝余孽有联系吗?

      她作为前朝遗孤,进宫又有什么目的?

      若她真是长生不老药,他的身体是否又有治愈的可能?

      自幼就被困在这副没用身体里的封鸿羽,做梦都想要有健康的身体,如今有一个机会摆在他面前,他不需有任何犹豫,她是前朝余孽,曾踩着百姓累累白骨享用奢华。

      ——只要他点头,卫兵会一拥而上,将她抓住,无论他想啖肉还是饮血,祁长生都绝不会有还手之力。

      长生不老,是每一个皇帝都梦寐以求的事情,这不仅意味着漫长的生命,还有永无止尽的,至高权力。

      正在此时,曾平推门而入,低声禀报:“俞才人……在门前闹着要进来。”

      若是寻常妃嫔,他早就差人打发出去了,但俞之情况不同,他不敢擅做决定。

      封鸿羽目光闪烁,半晌道:“……让她进来。”

      他心中已有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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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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