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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非理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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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非誉拿着俞白的钥匙打开了门。
沙发上坐着的两个男人齐齐回头,一个甚至站了起来。但他们看见来的不是俞白,而是陈非誉的时候,不由得都愣住了。
小李看了一眼自家站着的老板,叹口气,说:“俞总,是俞白他们班的班长,俞白呢?”
陈非誉脸上浮了个笑:“叔叔放心,他已经回来了,现在就在我那里休息。”
俞总脸色不大好看:“你那里?为什么不回来?”
陈非誉笑得很乖,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动听:“大概是不想和您吵架吧。”
俞总怒了:“吵架?他也太不懂事了,难道只会和爸爸吵架?”
小李拉了一下俞总,温声道:“俞总,俞白不是这个意思。”
俞总重重地哼了一声,他朝陈非誉抬了抬下巴:“让俞白过来。”
陈非誉摇摇头,他敛去脸上的笑容,缓慢而坚持地说:“不行。叔叔,俞白不想回来,不想见您。”
俞总蹭地又站起来:“你——”
“哎哟,俞总!这是别人家的孩子。”小李生怕俞总一时冲动,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立刻拦在俞总和陈非誉中间。
陈非誉说:“俞叔叔,如果您真的在乎俞白,为什么会在家长会上迟到?您知道俞白为了等您来开家长会,特意把课桌收拾了两遍吗?为什么您不能来,还要让方老师来?难道您不知道他和方老师的关系不好吗?”
俞总脸色一变:“方老师是他的阿姨,以后……”
陈非誉摇头:“俞叔叔,俞白只有你一个爸爸,您却一点都不了解他、不关心他。您和方老师的事情,甚至都没有对他有一个交待。您有从俞白的角度考虑过问题吗?他刚刚失去母亲,您就立刻有了新的孩子,他心里会好受吗?”
俞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说得有一定的道理,可是……大人的事情,说了你们也不会懂。更何况,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和俞白交流。”
陈非誉勾了勾嘴角,难得在家长面前刻薄了一回:“您不说,我们就永远不会懂。”
小李见俞总没有说话,于是体贴地接过话茬,问陈非誉:“明天俞白去上课吗?”
陈非誉点头:“去,您放心。”
小李说:“去上课就好。俞白就拜托你多照顾,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跟我打电话。你回去告诉俞白,俞总不是不爱他,俞总只是太忙了,以后俞总会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他的。”
陈非誉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俞总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摆在桌上的东西:“给他带了些吃的,已经冷了,就扔了吧。感冒药在另一个袋子里,让他记得吃。”
俞总说完,就带着小李走了。
等到俞总离开这栋楼,陈非誉才把俞总带来的饭和药一起拿到他的出租屋。
俞白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把陈非誉的冬季校服盖在脸上,睡得很熟,连陈非誉进来了都没发现。
陈非誉先把俞总带来的食物收到自己的冰箱里,又烧了热水,给俞白冲了感冒冲剂。
陈非誉端着感冒冲剂,半蹲在沙发前,掀开了俞白盖在脸上的冬季校服。
光线忽然照在眼睛上,俞白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要翻身。
陈非誉忙伸出一只手扶住俞白的腰:“悠着点,这儿是沙发,一翻身就掉下来了。”
俞白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中的就是陈非誉的脸,还带着笑。
俞白似乎还没怎么清醒,他靠着沙发侧过身,然后伸出手,戳了戳陈非誉脸颊上的酒窝。
陈非誉半跪着,捉住了俞白的手指,问他:“干什么呢?”
两个人脸隔得很近,陈非誉说话的吐气声,就热乎乎地拂到俞白的脸上。
俞白挣开陈非誉的手,倏地坐起来,他仰着头,露出好看的脖颈线条。光线刺眼,俞白伸出一只手挡住眼睛。
陈非誉挤着俞白坐到沙发上:“喝药。”
感冒冲剂这会儿温度刚好,俞白顺手从陈非誉手里拿过来,咕噜咕噜就喝完了,然后又把杯子还给陈非誉。
还了杯子,俞白又躺下来。
陈非誉还没来得及走,就被俞白当做抱枕靠着。
陈非誉动作一僵,顿了一会儿才试探性地问:“嗯?”
俞白闭上眼睛,似乎准备继续睡。
陈非誉一只手端着杯子,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俞白的胳膊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像哄个什么宝贝似的。
陈非誉轻轻地说:“这药是俞叔叔给你准备的。”
“哦。”俞白耷拉着眼皮,“喝了犯困。”
陈非誉笑了:“你才喝了多久,药效哪有这么快。”
“有的。”
“你……今儿睡我这里,还是回那边去?”
俞白靠着陈非誉,说:“不去,那边黑,你沙发借借我。”
陈非誉哪里能让他睡沙发,他推了推俞白:“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睡床上去。你要是在沙发上待一晚上,明天就不用上课了。”
俞白似乎真的困了,他打了个哈欠:“那你帮我去拿个衣服,然后把那边的门锁好。”
俞白边打哈欠边从陈非誉身上起来,也不穿鞋,赤着脚一回生二回熟地进了陈非誉家的浴室。
浴室传来了水声。
陈非誉怀里的人走了,他一下子就觉得好像少了什么,空荡荡的。他想站起来,才发现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坐久了,这会儿腿麻得厉害。
陈非誉有点哭笑不得,他心里头知道俞白就是困得狠了,躺下来是无意识的动作,但他还是……舍不得怀里的人走掉。
缓了一会儿,他拿着俞白的钥匙,去俞白的房里替他拿衣服和拖鞋。
俞白的房间还是收拾得很整齐,衣物都在衣柜里归类整理好,睡衣叠着放在床头,陈非誉把该拿的都拿了,替俞白把房里的电都断好,才回到自己的屋里。
俞白还在洗澡。
陈非誉敲了敲浴室门,把声音放重了些:“衣服放在外头,你洗好了开门自己拿。”
陈非誉话音刚落下,浴室的门就被打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里头探了出来,把衣服一把捞了进来。
他似乎说了一声谢谢,但这一声谢,在陈非誉的脑子里被含糊掉了。他这会儿什么都听不分明,耳边全是一阵嗡嗡声。
陈非誉其实除了一只手什么都没看见——但仅仅是一只手,也足以让陈非誉把剩下的画面勾勒完整。
陈非誉同手同脚地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他这会儿血脉偾张,感觉血管里的每一个血细胞都格外活泼,喝了水也冷静不下来,叫嚣得更加欢快。
所有的意识都被俞白的一只手给攻占了,陈非誉丢盔卸甲,节节败退,而他下半身的小陈非誉,却在欲望的驱使下,抬起了头。
这可真是不妙。
俞白穿好衣服出来,瞥见陈非誉在厨房,叫了一声:“你在厨房干什么?”
“喝……喝水。”陈非誉的嗓子有些干,他没敢去看俞白。
俞白是真困了,这一天对他来说太累了,这会儿已经将近十二点,他实在没什么精神,勉力睁了睁眼睛,对陈非誉又说了一遍:“生日快乐。”
陈非誉比俞白小一些,俞白的十七岁生日早就过了。
困到这个地步,俞白还是记得今天是陈非誉的生日。
俞白说完,就拖着步子往陈非誉的卧室走:“占你一点点床板,明天早上请你吃粉。”
陈非誉没敢说出口,却在心里头想:“整张床送给你都行。”
直到俞白进了卧室,陈非誉才去洗澡。他洗了个冷水澡,靠着对俞白那只手的幻想,在凉水里纾解欲望。
陈非誉靠着冰冷的浴室瓷砖,大口大口地喘气,他闭着眼睛,想着俞白正睡在他的床上,心里头就燎着一把火。
直到呼吸彻底平稳了,他才穿上衣服,关掉客厅的灯,轻手轻脚地走回卧室。
俞白关掉了卧室里的大灯,床头留着一盏阅读灯。
陈非誉放轻了动作,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床被子。
俞白睡在床靠墙的里边,他蜷缩着身子,是婴儿在母亲子宫里的那个姿势,平常一米八多的个子,这会儿看着特别小。
就像他刚刚说的,他真的只占陈非誉的床一点。
陈非誉抱着被子睡到了外边,俞白给他留了充足的地方。
但陈非誉睡不着。
他以为自己这样跑了一天,这会儿应该困得不行,但俞白就在他旁边,他根本睡不着。
酒吧里喝的那点酒,酒劲儿好像在这会儿全上来了,让他浑身上下都热着。
陈非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理性人,他连离经叛道都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永远只做最优解。他对未来有严谨的计划,什么时候离开岳市,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再也不回来,陈非誉都安排好了。
结果,现在计划里出现了完全不可控的因素。
陈非誉一开始只是想让俞白跟着他文理分科选一样的,后来想让俞白跟他考一所大学,到现在想把俞白所有的以后全部圈占起来。
一个人能完全占有另一个人吗?
理性的回答是不能、不可以,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凭什么要被占有。
哪怕靠着一枚戒指,一张结婚证都不可以。
更何况在国内LGBT的权利尚未得到法律的承认,他甚至连个法律允许、庄严的承诺都给不了。
对于十七岁的陈非誉来说,一生太长了。
十七岁的少年是不能谈余生的。
陈非誉没想到,他在十七岁的第一天,开始考虑的问题,是如何拴住另一个男孩的一辈子。
月光在窗帘外影影绰绰,陈非誉翻了个身,面对着俞白的后背。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放在了俞白的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