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黎明》章皓

7、第六章 为了何人而活

　　公元2629年9月地点：地球
　　“啊”——扑通一声，有一重物掉进了海里。
　　“哗”一个样貌上只有五六岁的男孩从海面上冒出头来。
　　“该死！”男孩怨愤道，“又被带到海洋上了。”
　　男孩又气愤又无奈，心想：难道自己得在海面上飘个十几天吗？又渴又饿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要不，再去见一次死神？不行不行，溺死的方式太令人厌恶了。上上次，我好像就是这么死的。算了，还是听天由命，希望有人能发现我吧……
　　第一天的时候，男孩对于饥渴还没有太大的反应。可到了第二天、第三天的时候，他就已经饿得不行了，只能选择以睡觉逃避饥饿。可他又总被自己咕咕叫的肚子闹醒，内心十分不快！
　　“呦吼！”——夏威夷海滩上，沙滩、美女，还有正在激情冲浪的人。几个世纪前就出现的冲浪板，现在依然带给人们乐趣。
　　“看！那是什么？”正在沙滩上晒太阳的一个中年男子，指着远处的海浪说道。
　　“嗨，能是什么啊。不就是哥几个在冲浪嘛！有什么可看的。”旁边的人仍然在躺着，没有理会朋友的惊奇。
　　“废话！是冲浪的话，用得着我说啊！”中年男子有些不悦，“哎！那儿好像是一个人。”
　　“冲浪的当然是人啊！”这人有些不耐烦。
　　“你快看一下啊！”男子拉扯着朋友的胳膊，“有个人在那儿漂着呢！”
　　那位朋友终于坐起了身子，闲散地看看海面。
　　“那儿啊！那儿啊！”顺着中年男子指的方向，可以看到海面上漂着一个小孩。
　　“糟了，说不定是遭遇了海难的。快去启动海艇，把那人捞上来。”人命关天的时刻，谁也不敢怠慢。
　　中年男子飞快地在沙滩上跑着，脚后扬起金黄的细沙。
　　“哗哗”地，他走进水中，踏上海艇。呼——男子启动了海艇。海艇慢慢地浮起，直到脱离了海水，与水面相距半米才停了下来。
　　“嘭”——海艇猛地窜了出去，压缩的空气击打在海面上，激起巨大的浪花。
　　他们将小孩儿拉到了海艇上，回到了岸边。
　　“这孩子什么情况？”
　　“呼吸正常，脉搏正常。不过，他好像有些脱水了。”中年男子从海艇的储备箱中拿出了一瓶生物水，扶住了男孩的脖子，给他灌了几口。
　　男孩感受到嘴唇处的甘甜，恢复了些许意识，伸出手想要给自己多灌些水，但还没举起就又放下了。
　　他的嘴唇依然很苍白，双目无神，不知在看着什么。
　　“饿……饿……”
　　“什么？你说什么？”中年男子的朋友俯下身子，将耳朵贴近男孩的嘴。
　　“……”
　　听清小男孩说了什么后，他立即起身，跑向海边的一间房子。
　　飒飒地，他又踩着沙子跑了回来，手中拿着几个羊角面包。
　　男孩已经连吃的力气都没有了，中年男子的朋友只好掰开面包，一块一块地喂给他。
　　男孩吃着吃着，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
　　“送研究院吧，他这个样子，得靠机器补充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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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小金。”中年男子在一间宽敞的屋子里，和什么人进行着通讯，“帮我接一下先生，我有事要跟他说。”
　　“奥，马上。”另一个声音回应着。
　　“老三吗？”通讯器上，一个黑色的身影背对着屏幕，似乎忙着处理事情。
　　“是我，先生。”中年男子说道，“我这儿刚捡了个男孩，从海里漂过来的。”
　　“捡就捡了吧，这种小事还要跟我说？”他有些不高兴。
　　“可关键问题是我没见过他啊！咱们星球上总共就五百多人，大部分我都认识。可这个孩子我什么印象也没有。而且，星球的记忆库里也扫描不到他的资料。”
　　“……嗯……”通讯器另一头的人在思考着什么。
　　“会不会，是哪个星球派出的间谍？”
　　“让我看看他！”那人扭过了身子，正对着通讯器。
　　中年男子摆动着通讯器，将其对准了房间内的一张床。
　　通讯器屏幕上的那人微微一震，小声念叨着“第三个”。黑色的帽兜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到他的神情。
　　“先生？”
　　“等他恢复过来了，就送到我这里来吧！”
　　“奥，好的。”事情得到了解决，中年男子不再担心什么。
　　男孩身体所需的能量补充完后，中年男子就派人把还处于睡梦中的男孩送到了喜马拉雅山。
　　“咂咂”男孩吧嗒着嘴，似乎在梦中吃得很香。
　　缓缓地睁开眼后，他感受到了海的味道。侧过头去，屋内的窗户开着，窗帘在海风的轻抚下，害羞地舞动着。
　　“你醒了，黎明。”一个身着黑色披风的人出现在男孩的视线里。
　　“你怎么……”男孩一脸惊讶——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当然知道。”经过对DNA的演算推练，黑衣人已经利用超能机看到了男孩几十年后的样貌，并且认出了他，“2348年3月，你死于太平洋西区的‘奇点’战争中。”
　　“你是谁？”男孩惊奇道，还没有人知道他能死而复生的力量。
　　“可我不知道的是。”他无视了男孩的话语，“你竟然也拥有着它。”
　　黑衣人抬起右手，露出了一环手镯，随其露出的，还有一只黝黑发亮的金属手。
　　“你到底是谁？”看到手镯，男孩瞪大了眼。
　　“我与你，一同死于那场战争。”
　　“什么？！那么，你也是利用手镯复活自己的？”男孩有些激动，这个人与自己有着怎样的关系？
　　“手镯吗？看来，你果然和我们不一样。”黑衣人有些惊奇。
　　“什么意思？”男孩不懂他的话。有什么不一样？既然你也死于那场战争，又怎么会站在这里？
　　哗的一声，黑衣人抽起了自己的黑袍，将其甩到了一旁。
　　男孩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这个人。
　　“可怕吗？哼哼。”他“面无表情”地冷笑道，因为他根本做不出表情。这副机器的面庞永远不会改变。
　　赤红的金属眼盯着他，各种各样的线穿插在这一副机器的各个关节处，延至脸颊的枪色“牙齿”给人锋利可怕的感觉。男孩唯一能从中感受到一丝生机的，就是他的声音。
　　“2348年，‘奇点’战争毁掉了我的身体。紧急之中，我的父亲，把我的大脑移植到了这副身体上。之后，哼哼，我就一直活在赞扬与谩骂之中。2150年，星际科学委员会就已经通过了条令——为防止人类的自我毁灭，要求限制‘AI’的开发。而我，因为成了迄今为止唯一真正的‘AI’，受到各界的批判。哈哈，造化弄人呐！明明是你救了他们，人们却反咬你一口。不过幸好，凯星把地球弄得乱七八糟，而那些愚蠢的人类准备放弃地球。他们陆续地都去了‘时空星’几个星球，我也能享受个清静。”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男孩还是想知道他是谁。他见对方没有恶意，心态也缓和了些。
　　“我是谁？”他自问道，“是啊！我是谁！我也不知道啊，你，就称呼我为先生吧。”
　　激动的他喘息了一口气，但是口中并没有气体呼出。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鬼才信。男孩见他不想说，便也不再刨根问底，“那，先生。我想知道，‘奇点’战争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你当然不会知道。”先生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因为，奇点爆发的一瞬间，你就已经死了。四月份，你就被追为烈士，载入史册。”
　　“你应该还记得，太平洋当时被标为‘零’号战区。而我和我的朋友全权负责应对零号战区的凯星势力。”
　　“你是最高指挥官？等等，让我想想。”男孩成熟的心理与稚嫩的样貌格格不入。
　　啪——他一拍大腿，“迟暮？还是吴子航？”他想起了战区指挥官的名字，同时感觉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却又想不起来。
　　“谁知道呢？”先生赤红的眼睛微微有些变暗，一个名字激起了他的回忆。
　　“今天说的够多了，以后再聊吧……”先生捡起了地上的黑袍，转身走向房门，“对了，你还是换个名字吧，‘黎明’会暴露你的秘密。”
　　咔嗒，门把手被先生转动。
　　“先生。”男孩叫住了他，他早就想过死一次换一次名字的问题，“以后，请叫我章皓吧。”
　　先生沉默的一阵，突然又拉动了木门，“不错。”
　　他心里想着：黎明带给黑夜的光亮，此为皓。
　　说完，先生已走出了房门。
　　何为章皓？是洁白，是明亮。
　　遇到了章皓，先生封冻了几百年的心再次燃烧起来。
　　嗒嗒嗒，昏暗的地阶上，有节奏地跳动着脚步声。一层层的阶梯，一个个昏黄的灯柱，回环旋绕不断地向地底延伸，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一团黑影不断地移动着，终于，一扇门出现在他的面前。滴滴——那团黑影从门上拔下了什么东西，又放回了自己的脖颈处。
　　门被打开时，里面是一片漆黑。
　　“嗒”，时隔41年，他再一次迈入这里。
　　当当当当……随着他的脚步声，这里的机器一个个又重新运转起来，齿轮声、电磁声、明灯闪烁时发出的声音……都交织在一起。
　　静谧的蓝光充斥着整个山洞，照亮了平坦的路，照亮了陡峭的岩壁，照亮了一架悬在空中的气势恢宏的战舰，照亮了那让人敬畏的无尽的深渊。
　　“也许，他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光明……”山洞中的蓝光映在他的眼中，他那泛着蓝光的眼也将整个山洞的景象收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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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章皓从睡梦中醒来。刺鼻的海腥味儿又把他给熏醒了。即使是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半夜里，窗缝之间渗过来的气味儿就像二十一世纪的劣质消毒液那般糗人，催使着他的身体内部发生着化学反应，不停地在床上翻来覆去。
　　穿戴好衣物，下定了决心的章皓，终于要去找先生商量一下。虽然他已经活过了好几世，可是心性还是不由自主地受到年龄的影响，这让他不得不反思自己是不是被弗洛伊德的“心理阶段”给控制了。他就像个小孩子，在一个“大人”的面前犹犹豫豫，不敢做决定。不过单纯地从外表上来看，他也就是个孩子。
　　咚咚，先生屋门外响起了木质空心板的敲打声。
　　“说。”先生并未让他进屋，而是在门口响起了对话的声音。
　　“又是在搞研究了。”章皓鼓起了小嘴巴，小声不满道。
　　“有什么事吗？”门口的机器上，传来先生响亮的声音。屋里面一定很吵，先生肯定以为自己听不清他说话呢，章皓想到。
　　“先生，我想换一间屋子住，原来的屋子朝南冲着大海。海腥味儿太重了，好熏哦。”正好避开了面对面的交流，章皓的语气也更加得放松了。
　　“找小金给你安排。”先生说了一句话后便沉默，章皓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
　　“哼！”咬住嘴唇的章皓走回了屋子。
　　“找小金、找小金，我到现在就没见过这个人！”他猛地躺到了床上，无所事事。
　　然而过了两天，院子里进来了人。
　　闲得无聊的章皓坐在悬浮机里摆弄着设备。
　　“你就是章皓吧？”那人从院子门口走到了悬浮机旁边，拉开了舱门，探着个头叫道。
　　“啊？”章皓随意地应了一声。
　　“我就是小金，听说你想换个屋子住啊？先生叫我来给你安排了。”小金笑嘻嘻地说道。
　　一提到换屋子，章皓立马来了神。“要换屋子！”
　　“嗯。”小金微微点了点头。
　　“快点换，快点换！我要住个没有海风吹过来的屋子！”小章皓兴奋的催促道。
　　“跟我来吧。”小金领着他进了楼，到了二楼的一间房屋门口。
　　他边打开门便招呼道：“你看看这里怎么样？”
　　房门上挂着一块儿小黑牌子，上面刻着214的数字。
　　“这里虽然没有海风，但是也没有阳光啊。”小金无奈地说道。
　　“没事没事，只要没有海腥味儿，住哪儿都行！”章皓激动地答应道。现在就是让他住到地下室里，他也愿意。
　　章皓打量着屋内的摆设，一张简易折叠床，只要铺上褥子就可以躺着睡觉了。只不过上面还残留着许多的灰尘与微生物。床角的对面是一张小桌子，足够他使用了。
　　“就这里吧，我要住这里！”他对这间屋子实在是太满意了。
　　“好。”小金微笑地答应道。“过会儿我就给你清扫一下，晚上你就可以搬过来了。”
　　“谢谢金叔叔！”章皓笑脸相迎。
　　不过当他凝视住对方的面容时，他却又愣住了。
　　“怎么了，章皓？”小金疑惑地问道。
　　“金叔叔，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章皓总感觉他的这副面孔很熟悉，但却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呢，你才第一次到这地球，咱们俩怎么可能见过面呐。”小金笑着解释道。一个五岁的孩童，就是再奇怪能奇怪到哪儿去？小金也是没有多想，只是以为小孩子的天马行空。
　　不对，我肯定见过，不过不是在这一世。章皓对小金的面孔确实有着熟悉感。
　　“哪一世，哪一世？”章皓绞尽脑汁回想各世不同的显著标志。那些东西虽然繁冗复杂，却也在自己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哪怕只是一句话、一道声音。
　　“大哥！”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曾经救过他陪着他成长的那个人。
　　那时候的他们生活在地球的科西阿斯科岛屿上，而他们的身份则是——海盗！一次意外的任务，他们接到了悬赏探索百慕大三角的工作。也是那一次，他们来到了一颗异星球——雷星。
　　作为先遣部队的大哥他们，在雷星上又发展了自己的一小股实力。随后他与李叔一齐去找了大哥还有他们的军师巴克！
　　雷星基地里面，就有一个厨子叫做老金！
　　章皓果然没有记错，他就是觉得见过这人的。小金、老金，他们两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他们应该有着什么亲属关系，父子最有可能。可现如今已经是2630年，与那一世二十四世纪相差了三百年的光阴，两个极为相像的人怎么可能是父子关系？若是说几十世祖倒还有可能。可基因会允许这样的发展吗？别说是三百年，就是几十年的时间，都会让人类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凯星雷星的入侵就是一个最好例证。
　　当然如果没有外星人的闯入，没有了外力的推动，地球人类的发展也不会那么快，人造行星亦是不会出现。当然也正是因为外星的先进，才促使着人类开始在科技上打擦边球，以至于现在已经擦进了改造基因的领域。这里所谓的“人造人”只是经过基因断节修改，而后出生的婴儿。若是说像先生那般令人畏惧得望而却步的水准，令人无法想像。当一个种族之中出现了无法掌控的水准后，那一水准形成了一个大势力，反而会引起内乱。这是目前人类所不敢跨入的领域。
　　别说是外星人了，到时候人类自己可能都应付不来自己闯下的祸。
　　可惜不知道当初自己死后太平洋战区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大哥活没活下来……
　　对了，章皓一拍脑门。自己当初又是怎么死的？我是去做什么事才奔赴太平洋战区来着？
　　章皓思考着当初的自己。
　　一封信！他要帮某人传达一封信！一封来自于女人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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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了？”瞧着章皓那小圆脸上浮现出与其年龄不相符合的深思模样，小金有些好奇。难道这孩子有些早熟？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没事没事，我只是记起来一个有趣的故事。”章皓赶忙摆了摆手，嘿嘿笑道。老金、小金，即便是再相像，这样的偶然也没必要再提起了。虽然有些奇怪，但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渐渐地，那一世的记忆又逐渐闪现在章皓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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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那时还是在雷星上，雷星兵力大量外调引起了他们这些地球“海盗”的注意。经过调查发现，雷星竟然开始入侵地球了。
　　海盗们虽为海盗，但地球毕竟还是他们自己的家。再加上那时候，百慕大三角的真相流传开来还没有多长时间，许多人来到外星上也不过是图个新鲜，并没有星球之间的逃生斗争的想法。在面对着地球被侵略的危机时刻，他们所选择的都是共同回归地球，守卫母亲！少部分胆小如鼠的家伙，倒是龟缩在了雷星混乱的地下城里，不问世事以求苟活。
　　而当时的黎明——也就是章皓——亦是跟随着大哥再一次踏上了返乡的道路。
　　即便雷星的武力惊人，但海盗们也不是吃干饭的。多年来在海浪上混迹出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大哥联系上了其他已经隐入雷星的海盗势力，凡是有想法的，共同致力于返乡大业。
　　然而规划了半个多月后，等到真正实行计划时，漫天的飞船席卷到了时空湖区，可海盗们却是发现那里没有任何的守卫！一些胆子大的家伙们，驾驶着飞船并未离开雷星，反而是大摇大摆地在雷星城区上空盘旋。
　　没有反应——雷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众人满是惊讶。直到穿越了时空湖区，再一次回到地球时，他们才发现，地球已经陷入了战乱之中。各大行政区，曾经把这些海盗们防得无从可入的境地，转眼间变得破败不堪。
　　高达百米的城墙变成了断壁残垣，就连那沉重的马克拉重金属城门也倾倒在了一旁。
　　该怎么办？海盗们一个个都面临着这样的问题。其实以他们现在的武力来说，抢夺、配备上了雷星的武器，倒是比地球的水准还要高一分。兴许政府还要请求海盗的支援。
　　呵，真是可笑。昔日把人家赶出去的家伙，现在竟然又可能拉下脸来去请求。阶级斗争令人失望。如果海盗们当初的生活能够得到城市的维持和保障，恐怕也不会选择去海上当什么霸主；当然也正是因为海盗的产生，才使得这些人发现了百慕大的秘密，从而武装起来了自己。虽说矛盾，但也很重要。
　　随着战事的推移，地球的状态越来越不容乐观，几大战区都面临着溃败的危险。直至“奇点”战争的出现，地球终于步入了灭亡之际。
　　当时，黎明所在的科西阿斯科据点，他只记得军师巴克和他妻子在吵架。奥对，秦夕苑——是那个被巴克掳回来的女人。想起来，初次见面时，他还在调侃巴克调戏良家妇女。可没想到，两年过去，他们俩倒是真的在一起了。
　　争吵的起点在于，秦夕苑想要给当初的朋友通讯，告诉对方自己很好，不必挂念，却也是不再联系的标志。但是战争的引爆，使得地球上的通讯全部中断，只能通过人口传递消息，或者是军政方的大功率基建接收器。所谓的基建接收器，是设置在战区内安稳之地的大型构架。有时候受到战争的波及，即便是处在安全战区的基建接收器，也会受到影响而无法工作。而科西阿斯科岛屿，这处被人遗忘的小土地，当然更不可能存在基建接收器的存在。
　　由此，信息的传递只能通过人手去送。可巴克担忧海上的危险，如果不是因为凯星人忽略掉了这座小岛屿的存在，恐怕他们早已成为了大海的营养补给。他决不允许组织内的兄弟因为送一封信而死在大海上，却是无人收尸。
　　最终，矛盾的解决还是落到了黎明的身上。说实话，他与那位嫂子的交流并不深，只不过作为巴克的兄弟，他可不希望巴克跟妻子因为这种小事儿而闹得不欢而散，尤其是在地球混乱的时候，那样只会增加每个人的负面情感。
　　黎明拿上嫂子写好的信，驾驶着飞行器直冲零号战区而去。然而当天，“奇点”战争的瞬间爆发使得黎明死于海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那封信便也是不了了之。直至战争结束，有些人以为一切都消失、化为了湮灭，这层关系便也没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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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化名为章皓后，安安稳稳地在福利院里生活了十一年。
　　公元2640年6月地点：太阳系地球，珠穆朗玛峰
　　福利院里，十六岁的章皓小心翼翼地走到先生旁边，“先生，能量晶体学我已经修习完了。”
　　“奥。”先生目不斜视，盯着他的研究资料。
　　“算上以往的，十三门课程我都学完了。”
　　“嗯。”先生依然坐在办公桌处，没有什么动静。章皓看不出来这是先生的专注还是冷漠。
　　“先生。”章皓又叫了一声。
　　“啊？”先生这才扭过头来，看着章皓的眼睛说道。
　　“我想。”他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我想去‘云土星’学习更多的东西。”
　　“云土星？”先生回了回神，“你确定要去那里？那里的闪电风暴非常频繁，人口死亡率都能打到67%，你是怎么想的？”
　　“正是因为奇特，它才吸引着我。上面还有无尽的矿体晶石没有开发出来，我想去研究它们。”——奇特？研究？别逗了，他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话。在一个连生存都是问题的星球上，研究都是屁话。
　　“哦。”出乎意料地，先生给他的回答很平淡，“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什么？没听错吧？这就同意了？章皓心中的讶异与惊喜并存——他终于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什么时候启程、带什么东西，这些你都自己安排好。飞船的话，找小金调一艘就行了。”先生又低下了头看着材料。
　　“先生。”章皓有些徘徊，似乎没有说完话。
　　“嗯？还有事吗？”
　　“我想带着我的手镯一起去。”
　　十年前，先生向他要走了手镯进行时空的研究。十年的时间，未曾归还，他也不知如何开口。在这十年里，失去了手镯的庇佑，章皓倒还是真的有一种忧心的迫切感了。即便是如今地球上根本不存在多少人类，他依然会怕自己出现什么危险，意外而死。而如果没有了手镯，他的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
　　每每想到这里，章皓都不由自主地嘲笑自己。还以为是看破了生死，以为自己被迫成为了死神的奴隶。可实际上，他是心甘情愿，他还是没能逃脱对生的欲望。
　　“奥，也对。云土比较危险，你带上手镯，就算遇到闪电风暴也能活下来。”
　　“走吧，我去给你拿手镯。”先生站起身，走向门外。
　　章皓跟在后面，他一直盯着地面或是其他地方，不敢与先生对视，生怕先生看出来什么。
　　二人穿行在无尽的阶梯中，来到了那个神秘的山洞。
　　“小金！”先生叫道。
　　“哎！先生。”一位青年跑来，“有什么事吗？”
　　“研究进行得怎么样了？”
　　“还是失败。”青年苦笑道，“依然找不到能与手镯中的晶体相似的材料，而且模拟器的运作方式也与手镯的构造有些出入，但是却找不到问题所在。我们必须再进行多次的实验。”
　　“弄不出来就弄不出来吧，慢慢来，有的是时间。”先生的语气很是无所谓，“哎，手镯呢？”
　　“还在适配器上呢！”
　　“拿过来拿过来。”先生做出手势。
　　“怎么了？为什么要拿走？”小金很是不解。
　　“它的主人来要它了。”先生给他示意着旁边站着的人，笑道。
　　章皓的脸微微发红，先生把他看成“要债”的了，但他是想做一件重要的事情才来要手镯的。
　　“喏。”小金把手镯递了过来。
　　“我把手镯拿走会影响研究吗？”章皓问道。
　　“放心吧，就是减缓些速度，没什么大问题。”小金解释道。
　　“奥。”听了他的话，章皓也就放心了，这并不会太大地影响先生的目标。大不了，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后，他还是有办法再回到这个时间的——只不过会麻烦些许而已。
　　“行了，手镯也拿到了，赶紧去收拾东西吧。”章皓知道先生是个好人，即使他们没有太多的交流。但他一直都明白，先生那冰冷的金属外表下，还有一颗炽热的心。先生研究他的手镯，也是为了研究它超越时间的力量，为了那个自己不熟知的人。
　　但是，先生也是一个奇怪的人。地球受他控制，与宇宙隔离开来，没有人愿意来地球，也没有人愿意与先生扯上关系。而先生对此不以为意，他无视外界的话语，他自己也很少有话说。章皓不知道他的名字，不清楚他的性格，更不知道他的经历。他问过先生，但先生总是不言语，或是岔开话题。
　　现在，他终于有了机会。有了脱离先生的机会，有了自由的机会。
　　一艘飞船从山峰中飞出，趁着浓浓的夜色，驶向那点点繁星的夜空。
　　离开了地球，先生再也联系不上他，而他知道，先生也不愿离开地球。
　　章皓终于能去做自己想了很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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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噼里啪啦……地面上出现裂缝，红色的光、白色的光、粉色的光交织在一起，一团团的雾气从裂缝中升腾，让闪电显得更加迷人。
　　天空中黑压压一片，黑色的云雾随着地面上的异象的出现，开始聚集在一起。
　　啪——天上与地下的闪电你来我往，谁也不服气谁，总要争斗一番。
　　在这颗与地球相距70.3光年的星球上，如此一番的景象再平常不过了。异常活跃的星球内核，总是阻碍人类的研究。一架架飞船悬在空中，用管道相连接，云土星特有的磁性内核帮助它们，实现了几乎是零能量消耗的悬浮。
　　历经27天的“观星活动”终于结束了，标有“零”字标志的飞船穿越云土星的大气层……
　　噼里啪啦……
　　“是地心闪电啊！”章皓自言自语着。他低头看看腕上那一环手镯，“还真没有经历过，应该不会很痛吧？”
　　望着那一片白蓝交加的璀璨，章皓闭上了眼，推动了控制台上的驱动杆……
　　再一次睁开眼时，章皓又感受到了那种熟悉感。还是那片海洋，还是那片土地。
　　“只能是地球吗？”章皓在心里想着。他似乎发现，手镯的时空坐标只能锁定在地球。这一次，他来到了渤海。
　　“老爷爷！”章皓喊道。他站在一块礁石上，望着蓝色的海洋，看到近海的不远处，有个渔民。
　　“哎！”一声悠扬浑厚的回应，那位渔民正在船上撒网，“娃子，你有啥事？”
　　五岁的章皓跳到了另一块更高的礁石上，“今年是哪一年啊？”
　　“……”老渔民在海面上嘀嘀咕咕地，“啥年头？这孩子咋有点傻呢？哪一年都不知道。”
　　“九八年了啊。”渔民喊道。
　　“九八？哪个世纪啊？”
　　“啥？世纪是啥？”老人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似乎与社会有些脱节，“1998年是啥世纪啊？”
　　“1998年吗？”章皓自言自语道，“看来得多试几次了。”
　　“扑通”——渔民见到孩子跳进了水里，“哎！娃子！”
　　见此，渔民赶紧丢下了渔网，开着柴油机驱动的船，“突突”地赶来。
　　“娃子！”“娃子！”扑通一声，渔民也跳入水中，游了好久，却没有找到孩子的踪迹。最后他又失望地上了木船。老渔民心里始终放不下这件事，总觉得是自己没能救得了那孩子才让他丢了性命。
　　然而章皓只不过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人一次也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
　　古希腊哲学家克拉底鲁说过的话虽然是诡辩论，但也确实有他的道理。改变了时间的地球，对于章皓来说，已经是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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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37年……
　　2192年……
　　197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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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2358年7月
　　身高只有80多厘米的孩童彳亍在山路上，这一次他终于找到较为满意的时间。凭借着孩童的优势，他一路上博得了很多人的同情。心软的人，把这个迷失的孩子送回了“家”。
　　走到半山腰处，章皓看到了一座福利院，一道漆黑的铁门。
　　当当当！他轻拍大门上的锁子，锁子与门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有人吗？”章皓问道。
　　“谁啊？”低沉而无力的声音从房子里传出。
　　托、托、托……一根拐杖击打在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章皓透过铁门上一栏一栏之间的空隙，看到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老爷爷，我来找一个人。”
　　“呦，是个臭小子。我这儿可少有客人呐！”老人“吱”的一声打开了大门。
　　“这里就我和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你要找谁呀？”老人和蔼可亲地把章皓带进了院子里。
　　“我也不清楚他是谁，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也许是迟暮，也许，是吴子航，但肯定是其中的一个。我想搞清楚，那个人的故事。”
　　老人的脸唰地白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可是他确实住在这儿。”章皓一本正经。
　　“你是哪家的孩子啊？”老人的眼神蓦地凛然起来。“赶紧回家吧，一会儿家里的大人该着急了。”
　　“可是……”
　　老人推推搡搡地把孩子带到门外。
　　“爸，外面谁啊？”章皓永远忘不了那个声音。先生曾向他展示过他的“声音”，那是一个柱形的发声器，被先生从脖颈处抠出。它的构造如人体那般精密，两片带状的纤维质薄膜附在柱形发声器的内侧，而先生的前胸处有两个小孔帮助他纳入空气，进行发声。
　　“先生！”章皓叫道，“我是黎明啊！”
　　嗒嗒……一副机器从屋内走出，立于门前的台阶上。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克钢打造的身躯，弹锘钢连接的关节，黑色喷漆覆盖全身。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睛，不是赤红，而是深幽的蓝。
　　“这小孩谁呀？”先生问道。
　　“我还想问你呐！”老人气愤道，“这都已经隐姓埋名、与外界隔离了。怎么还有人认识你！”
　　“先生！”章皓盯着那个机器人，“我知道你可能无法相信。我来自2640年，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章皓撩开袖子，露出了自己的手镯。
　　老人和先生都惊愕地看着他，还有那环手镯。
　　“进屋里聊吧。”老人舒缓了语气，想不到自己在有生之年能见到第三个手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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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围坐在大厅的茶几旁。章皓乖巧地腾空着脚，靠在沙发上。
　　“这么说，你的手镯拥有永生的力量？”先生说道。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这不重要。我来，是想知道，先生你究竟是谁。2640年的你一直在研究我的手镯，我知道你想救一个人，但是，为什么你总是不肯承认自己是谁？”
　　“我想，那时的我。”先生不知如何说明，他自己都不明白那个“自己”在想什么，“应该有他的道理。”
　　“那么现在的你呢！”章皓激动地说道，“你总可以告诉我吧！”
　　他没有说话，房间里格外的安静。他沉默着，他犹豫着，他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而徘徊。他痛苦着，他悲伤着，他想起了那一个人。一个让他活下来的人。他为什么活了下来？因为一个死去的人。既然不该死去的人却不在了，那么，我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突然，“滋”的轻轻的一道声音，就好像是门开了时的提示音。
　　“对不起。”先生的声音有些冷漠，“我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他站起身来，走向通往二楼的阶梯。
　　真是糟糕的推脱，章皓在心里想着，机器还用休息吗？也许先生的大脑需要休息，但何至于要离开大厅呢！
　　先生起身的那一刻，章皓盯着他，仿佛看到了几百年后的先生。
　　是的，他注意到了，先生变了！他从一瞬间就变成了几百年后的那个寡言少语的先生。
　　他看到了，那双眼睛，不再是静谧的蓝、舒心的蓝，而是，血红的样子。
　　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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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章皓没有再退缩，没有选择顺从先生的逃避，“你到底在想什么？”
　　先生没有回答，而是一步步地跨上台阶。
　　“先生！你没有想过救活你的朋友吗？”
　　嗒，他停下了脚步，“救活他？我怎么可能没有想过！该死的人本来是我！”他突然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那他到底是谁？你又是谁？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为何回答不了呢？”
　　“是啊！他是谁？我又是谁？他既然已经死了，我是谁又有何意义……”先生又迈开脚步。
　　“是啊！这些都没有意义。”老人突然插进话来。现在听到手镯能超越时间后，他想到了许多，想到了自己的妻子，想到了身边当初的那些后辈，想到了那场残酷的战争。
　　他希望那些人能活过来，就像当初他的儿子于黑暗中重生一般。可是他没有足够的时间了。他知道自己快要离开了，他想，自己的儿子也许能做到。
　　先生隐入了二楼的一间屋子，当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其实，先生究竟是谁，这个问题早就不重要了。只不过章皓就是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迟暮、吴子航，这两个曾经的战区指挥官，两个亲如兄弟的人。不管哪一个，活到现在的先生，就是先生！就是那么一个人！章皓望着那关闭的房门，露出了同情般的眼神。他见过了太多的死亡，自己亦是死亡了无数次。可若是真的实现了所有人的复活，那整个宇宙岂不是要乱了套。但若仅仅是先生的一位亲如兄弟的朋友的话，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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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风轻拂，绕过了他的脸庞，绕过了他的指尖，也绕过了他的心。海上那一轮明月照亮了夜空，照亮了无穷的沙砾，却照不亮那人的心房。
　　“爸……”先生坐在沙滩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既然想了，那就去做。不过，我恐怕帮不了你了。”老人靠在躺椅上，闭着眼，享受着自己的宁静。
　　“可是，我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你知道我坚持不下去的，我一个人没有能力实现它。”
　　“这不是还有一个人吗？而且那孩子的背景也很明晰，下属零号战区科西阿斯科战场，并死于‘奇点’战争。而且，在未来，他已经认识了你。”
　　“可他太小了，做事都很不方便。”只有五岁的章皓确实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事都要慢慢来。”老人劝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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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望着夜空，看得出神，“未来的我，正在干什么呢？”
　　……老人没有说话。先生的耳边传来鼾声，他脱下了自己的黑袍，将其覆在了父亲的身上。
　　太阳渐渐升起，晨曦洒落在院中，泛起一片金黄。
　　章皓起床洗漱完后，从二楼来到了一楼的大厅。
　　“呀！臭小子起的还挺早的，快来吃饭吧。”老人坐在沙发上，嘴中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章皓这才发现老人的牙齿已然脱落得不剩几颗，他只能用舌头将面包碾碎。
　　“谢谢。”章皓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拿起了茶几上的土司。
　　他咬下一口面包，里面露出了一只煎蛋，蛋黄与蛋白掺杂在一起，全部都是金黄的颜色。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那是一个有趣的厨子，总是爱对来吃饭的人做恶作剧，他是在雷星上认识他的。章皓记不起他的名字了。他想，应该有十几年的时间了。
　　抬起头，章皓的视线跃过茶几，穿过房门，他看到了在阳光下闪耀着的那个男人，或者是说，那个不死的先生。他从未发现，阳光下的先生是那么的矫健，那么的迷人又强大。
　　先生的钢躯在阳光下翻转，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呵！”一声轻吼，先生一脚踏裂院中的石砖。
　　又是一次翻转，先生腾在空中，旋转着身体。
　　“咔！”先生用自己的肘击在钢板上砸下一个大坑。那是五厘米厚的钢板。五厘米厚！章皓在心里惊叹。虽然先生是钢铁之躯，但又有哪个钢铁之躯能做到先生这样？
　　“这是他每天的必修课。”老人坐在章皓旁边，看着院中的儿子解释道。
　　“为什么？凯星不是已经被我们击败了吗？”战争结束，章皓觉得武力似乎已经没有了用处。
　　“击败？哈哈。”老人笑道，“你还是太年轻，那不过是凯星跟我们玩累了……”
　　章皓心想，我还年轻？把我几辈子加起来都能顶上两个你了。他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面包。
　　“当然，我们要应对的不仅是凯星，还有那些没安什么好心的政府。”
　　“因为‘AI’吗？‘AI’到底错在哪里了？”
　　“你永远无法想象，在世人眼中，‘AI’就是入侵者……”
　　“有时候觉得，如果让所有人都死一遍，他们才会知道先生的重要性。”
　　“可惜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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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老人说道。
　　“我知道。”章皓说道，“先生需要时间的力量。在未来时需要，在现在也需要。只要那个人还处于死亡，他就需要我的帮助。”
　　“你明白就好。”老人微笑道，“那是他的心结，可惜我帮不了他。”
　　“其实我们也不必着急实验，以现在的技术想要掌控时间，差距还太远。最基本的一条就是，我们无法解开手镯的构造。而且，2640年里，先生已经在进行时空解析了，就算现在的先生不去研究手镯，也没什么关系，多等些时间就好了。”
　　“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况且还是三百年！”不知不觉，先生已经走进了大厅。
　　“既然如此，那你拿着我的手镯直接穿越好了。”章皓觉得现在的先生令人厌恶，一点儿也没有“先前那位先生”的稳心态。当然，经历了几百年沉淀的先生，是现在的他无法可比的。
　　“我可用不了它！不然你以为他还会在你身上？我本就是死人，又如何穿越。”血红的眼睛愈加鲜艳。
　　章皓在这一刻感到生命危险，他觉得先生像凯星人一样可怕。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析出，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天气炎热的缘故。
　　“臭小子！”老人突然叫道，一道光影闪过。
　　啪——一个茶杯变成了碎片。
　　章皓被这一幕惊到，老人将茶杯砸到了儿子的头上！
　　先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扭动脑袋，“对不起，我失态了。”
　　强烈的撞击似乎让先生恢复了理智。
　　“臭小子。”老人这次是在叫章皓，“我这儿子的身体其实并不完善，以后我不在了，你可得想办法护住自己，记得砸他的脑袋。”
　　“哦。”章皓的心情稍稍平复，“等等，为什么是‘不在了’？”
　　“啊？我说过吗？你听错了。我这老头子这么健壮，你可别瞎咒我。”
　　章皓确实是听到了，而先生的脑子似乎还处于短路状态，并没有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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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仅仅是两个月后，老人走了。一切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因而他也走得很安详，很平静。
　　章皓这才确认，当初他确实是听到了老人说“要走了”。他与先生将老人安葬在了山顶，先生为他父亲立了一块石碑，上面没有名字，却刻着一个“雷”字。
　　章皓问先生这是何意。
　　先生沉默着，他想念着父亲，也愧对着父亲。父亲因他改变了人生轨迹，也离开了属于自己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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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白露已至。太阳的火毒已经消散，高山上那座院落也不再炽热。
　　当当、当当，阵阵锥击声于山中传出，回环旋绕，逐渐衰弱。未出山峰，便已消散。
　　嗒嗒嗒，章皓一路小跑，从他的房间，然后顺着楼梯来到大厅。又通过大厅的侧门，穿越连廊，直至一扇木门前。
　　当当当，里面的声音依然不断。
　　“先生！”章皓推开了木门，好奇说道，“你在干什么啊？”
　　房间内烟尘弥漫，灰蒙蒙一片。
　　“咳咳”，章皓被烟尘呛到。
　　“突突”声停了下来，烟雾中的先生站起了身。章皓却依然觉得先生卧在地面上。
　　咣当一声，钢切枪被先生丢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他手撑地面，跃起身来，章皓这才注意到先生一直站在坑里。
　　先生走到南墙边，打开了窗户。
　　“呼呼”——太平洋上的海风带着咸咸的味道涌入屋内。烟尘随之消散。
　　“我必须要有所行动了。”先生说道。
　　“挖坑？”章皓对先生的作为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要建造属于我的基地。无论是政府军还是凯星，迟早都会战斗，我必须壮大自己的力量。”
　　“基地？你一个人要挖到什么时候？这可不太现实。”
　　“还有你。”先生迅速答道。
　　章皓沉默着，他盯着地面上的那个大坑。里面的几级阶梯已显露大致的形体。
　　“我想出去找一些帮手。”
　　先生听到他的话，扭过了头看着他，“你还有认识的人？”
　　“我曾经死过，不代表我认识的人都死了啊！”
　　“我劝你别暴露自己，永生的手镯是个祸患。”
　　章皓没有与他辩论，转身走向门去，“我走了，大概四五天就回来。”
　　“哎，等一下！”先生的声音有些无奈，“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
　　“放心，我不会丢下先生不管的。”章皓认为，先生担心他会带着手镯逃跑。
　　“我本来就没关心过这个，你要想走直接自杀便可以了。我是怕你遇到不测。”
　　“遇到不测，我依然可以脱离啊。”他指了指手镯说道。
　　“可那样你就消失了。”
　　“说到底，你还是怕手镯消失。”章皓同情先生，却也瞧不起他的自私。
　　“随你怎么想。”先生不愿为自己辩解。其实，他不过是想留住一个能说话的人，一个他熟悉的人。
　　他，讨厌孤独。他有过几位朋友，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走了。然后，他走了。之后没多久，她也走了。最终，父亲也走了，再也没有人陪着他……
　　二人离开房间，穿越连廊、大厅，来到院中。院中依然是那架卡塞—737。
　　先生提起院中的一块儿黑色柱体上了悬浮机。柱体表面布满灰尘，随着先生接触它的那一刻，它又变得光亮如新，先生手掌处的小孔释放出了振动脉冲，将灰尘冲击一散。
　　章皓登上悬浮机，把入口处的上翻门拉了下来，“当”的一声，缝隙相接，门合住了。
　　只见先生坐在前面的驾驶座上，拉开了身旁有半米高的立方体的盖子。他将先前的黑色柱体插入盒子掩住的空间。“咔”，顺时针转动了180°，突然，悬浮机上嗡嗡的声音响起。
　　“去哪儿？”先生微微侧着头。
　　“东南方向，科西阿斯科岛。”章皓皱着眉，打量着这架机器，感受着悬浮机的阵阵声响，“它能行吗？”
　　“嗯。”先生轻轻应声便不再说话。
　　嗡嗡嗡嗡，悬浮机缓缓腾入空中，驶向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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