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与黑暗》Aurore

2、第一章 缄默之森的中央

　　第一章  缄默之森的中央

　　阴阳谷猎猎的狂风吹散了浅茶色的发丝，然而年轻的精灵王毫不在意。他站在温顺的银龙背上，银龙巨大的双翼在他的两侧不停地鼓动。不二周助自高空望着阴阳谷另一岸黑压压的人类大军，他的微笑似乎比极北的冰雪更使人颤栗。
　　银龙低吟了一声，以表达它对入侵者的不满。不二笑了，伸手摸了摸银龙的头。
　　“不会有事的，他们到不了我们的家。”不二柔声说道，既是对银龙，也是对自己。“我不会让他们，伤到任何一个曰落之地的生命……”
　　他眯起眼睛，精灵的良好视力让他足以看清人类军队之中那名身穿华丽铠甲的少年，显然是军队的统领，有着张扬的墨绿色短发和金棕色的眸子。
　　不二叹了一口气。“我们回去吧。”
　　银龙应了一声，鼓动起巨大的双翼飞向森林的另一端。

　　直到银龙在王宫二层的平台上与不二道别后转身飞离，观月初才连忙上前，迎接年轻的精灵王。
　　虽然精灵族，或者叫黑暗精灵，拥有能与动植物交流的能力，但与龙族的沟通却不是任何精灵都能办到的。并非龙族的语言难以掌握，而是高傲的龙族眼中容不下它们认为没有资格与他们对等谈话的生物，若有不被它们认同的生物不自量力地试图与它们交流，它们就会毫不犹豫杀死那个生物——这也就是为什么人类的传说中认为龙族是凶恶的魔鬼的原因。
　　而年轻的精灵王不二周助，正是极少数被龙族认同的精灵。
　　“王，情况怎么样？”
　　“真想知道那个当统领的人类孩子是谁呢，呵呵。”不二答非所问，“我们的战士准备好了吗？”
　　“没有问题，但是……”
　　“我知道，短兵相接对我们不利。”不二撩开挡住视线的额发，“派侦察员，摸清楚对方最近的动向，最好还有接下来出兵的具体方案。”
　　黑暗精灵的侦察员所能探听到的消息远比人类多得多，那是因为人类的情报来源仅限于他们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而黑暗精灵却可以从其他任何愿意提供情报的生物那里得到有用而准确的消息。
　　入夜时分，人类军队准备在阴阳谷原有吊桥的基础上修筑牢固的桥梁，以使大军得以通过的消息已经传入了精灵王的耳中。
　　“建就建吧，随他们去。”不二站在面朝缄默之森大开的落地窗旁，逗弄着停在指端的小鸟，“真到建好的时候，有愿意外出经商的人出去也方便。”
　　“王，这不是开玩笑！”观月沉不住气了，“如果人类的数十万大军真的踏上了曰落之地，那就不是一片缄默之森可以挡得住的了……不，他们会自以为是地把整片森林都烧掉！”
　　不二只是微笑，转头问跪在面前的侦察员：“对了，知道人类军队的那个统领叫什么名字吗？”
　　“王，他叫越前龙马，是人类的帝王的堂兄弟。”侦察员毕恭毕敬地回答。
　　不二点点头。“有消息再来报告我。”
　　侦察员退下去了。
　　观月盯着不二的眼睛，想从里面读出精灵王任何的一丝想法，但不二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径自眯起双眼微笑。
　　“王！……”观月忍不住开口，不二却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初，你看。”不二说，暮蓝的眸子眺望着沉浸在夜色中的森林，“黑夜，多美啊。”
　　“王……”
　　“黑暗能够包容一切，不管是怎样的伤痛或者快乐，它都会一视同仁。”不二宛若自语，“而光明却让一切都无所遁形，它让伤疤赤裸裸地暴露在人前，让痛苦的人更加痛苦，让欢乐的人因欢乐而迷失。”
　　夜风轻抚着不二的肌肤，浅茶色的发丝散乱地飞扬，含笑的眸子遥望着虚无的远方。
　　他在看什么？缄默之森？森林另一边的人类军队？还是……遥远的大陆中央，人类的王宫之中，那遗留在远古记忆中的，发光的圣树？
　　观月忽然觉得，这个与他自小一同长大的黑暗精灵之王，离他是那样遥远——即使，他们现在正面对面地站着。
　　不二周助，他就像这曰落之地无边的夜色一般，让人看不到他的内心。

　　琥珀色的阳光洒满整个富丽堂皇的花园，金制的阶梯扶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在无数娇艳欲滴的玫瑰之间，一名二十出头的人类青年匆匆地穿过。
　　“王，前线有军报传来了！”青年手捧一卷文书，单膝跪在黑发的王——手冢国光面前。
　　手冢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是仰望着花园正中央的那棵高耸入云的发光的大树——圣树。
　　“王……”青年——手冢手下的谋臣大石秀一郎犹豫了一下，还是再一次说道，“前线的军报。”
　　手冢将目光自圣树上收回，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示意大石将文书呈上来。
　　“越前先调了十万人进入缄默之森么？”手冢看毕文书，交还大石后，以自言自语一般的语气说道。
　　“王，只用十万人来讨伐黑暗精灵，是不是……兵力太少？”大石迟疑地问道，手冢摇了摇头。
　　“不，是正确决定。”他缓缓地踱着步子，说道，“人数过多会造成机动性下降，况且黑暗精灵最需要注意的是他们的弓箭手，只要先一步达到近距离交战的目的，他们的优势便无法发挥，到时候再派大军也不迟。”
　　手冢走了几步，复又回头问：“对了，为什么没有黑暗精灵一方动向的报告？”
　　“这……也不是没有……”大石面有难色，回答，“亲王……越前统领报告说，黑暗精灵方面没有任何备战举动……”

　　“可恶！”墨绿色短发的人类少年一脚踢飞脚边的石子，“绝对有问题！有哪个白痴会在五十万大军到了自己家门口的时候还毫无动静的？！”
　　“亲王殿下，您这个举动有失教养，典礼官教导过您，身为亲王一举一动都要成为全民的表率……”年老的仆人跟在主人身后亦步亦趋，被少年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
　　“烦死了！那种事情只要有王兄做好就够了！这是军营，不是典礼大厅！你先给我回主帐等着！！”
　　“是、是……”老仆行了一礼，在自己成为年轻的主人的炮灰之前连忙离开了。
　　“哼！”少年——人类的王手冢国光的堂弟，亲王越前龙马向着老仆离开的方向重重地哼了一声，回身望向数十米外的万丈深渊——阴阳谷。
　　经过一系列加固的吊桥，现在已经勉强足以让十万的士兵通过。
　　“喂，行军速度不能再快一点吗？！”越前有几分不耐烦地抓过一个军官问，“从早上到现在，已经五个多小时了才过去那么点人！”
　　“报……报告殿下，如果再加快速度的话，吊桥会承受不住的……”军官战战兢兢地回答，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年轻的亲王，越前腰间的宝剑可不是装饰用的。
　　“算了。”越前松开抓住军官的手，烦躁地用脚划着地面。越前并非没带过兵，平时带兵他也不会这么烦躁，只是现在黑暗精灵的毫不设防让他反而感觉有些不对劲，现在的烦躁正是他内心不安的表现。
　　越前自然无法得知，表面上毫无动静的黑暗精灵们，并不是毫不设防……

　　在正浩浩荡荡通过吊桥的十万士兵上空，一个肉眼几乎无法辩识的黑点正在盘旋——那是精灵王不二周助，以及载着他在天空翱翔的银龙。
　　“银龙，你看，那就是那个叫越前龙马的人类孩子呢。”在人类无法看到的高空，不二凭借精灵绝佳的视力，将越前的身影指给银龙看。越前已经满十九岁，对于人类来说已经算成年人，但在寿命逾千年的黑暗精灵眼中看来，十九岁的年龄与婴儿没有什么两样。“银龙，你的同伴们已经离开缄默之森了吧？谢谢你……放心吧，明天曰出之前，我就会还你一片没有一个人类的缄默之森的。”
　　一只鹰从曰落之地中心的方向飞来，盘旋两圈后停在了不二肩上。高傲的银龙低吟了两声，对于不二以外的生物来到它身旁表示了不满。
　　这只鹰是观月派来寻找不二的信使，它告诉年轻的精灵王，黑暗精灵的战士们已经依照不二的吩咐埋伏妥当了。
　　“谢谢你，你可以走了。”不二轻抚雄鹰的翎毛，完成任务的雄鹰鸣叫了一声，在不二头顶盘旋两圈以示告别，然后展翅飞走了。
　　“银龙，我们走。”不二拍了拍银龙的头，银龙转向飞往缄默之森的深处，“我族战士们的狩猎，就要开始了……”
　　狩猎的目标，名为人类。

　　曰暮西山的时候，本就阴暗的缄默之森已然如同深夜，没有一丝亮光，只有一条蜿蜒的火蛇在其中行进——那是人类的十万先头部队。
　　“该死，半个黑暗精灵的影子都没有。”领头的军官低声骂了一句，瞥了一眼身边行走的戴着兜帽的魔法师，不由得向旁边靠了靠。
　　人类传说中的黑暗精灵嗜血、残忍，是恐怖的化身、恶魔的使者，但黑暗精灵再怎么恐怖对于普通的士兵来说也仅仅是一个概念上的东西，反而是那些同为人类却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魔法师……军官不自觉地抱了抱胳膊，他们比黑暗精灵的威胁近多了。
　　军队前进到了一片荒芜的空地上。
　　“传令，扎营，明天早晨七点拔营。”军官命令道。
　　空地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士兵们扎下营地，开始准备生火，但他们的动作很快就停住了。
　　一声凄厉的龙啸划过夜空。
　　“龙……龙！背上还有人！”一名士兵惊恐地指着夜空，银龙庞大的身影藉着月色在人群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它背上绝美的身影仿佛不属于这个尘世。
　　“人类的军队，回到你们来时的地方去！”精灵王暮蓝色的眸子此刻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否则……不要怪我无情。”
　　“是……是黑暗精灵！弓箭手！！”领队的军官最先回过神来命令道，顿时飞箭如雨，但没有一支箭能够射到空中的目标。精灵王所在的位置，在人类弓箭的射程以外。
　　“不愿意回去么？”精灵王不二周助叹了一口气，然后他打了一个响指，银龙飞得更高了一些。
　　一支银箭不知从什么地方射出来，准确地命中了人类军官的咽喉，人类的军官一声未吭便已毙命。
　　并没有起风，空地周围的树木间却有“沙沙沙”的声音响起，枝叶间现出无数黑暗精灵战士的身影，数不清的银色利箭瞄准了群龙无首的人类大军。
　　不二在月光下冷傲地微笑。
　　“人类……是降，还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