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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阁主。”明明是明朗的喊声,却让人觉出些担忧与不忍来。
      晓翻窗掠进屋内,就站在沈璃眼前,挡了那束雨天里难得的光线,逼得沈璃不得不从臆想中回过神来,注视眼前这一身白衣,飘飘然立于窗前的晓。
      见沈璃没有理睬自己,晓也不沉默,深呼吸,头一横,说:“我不管你是留下还是离开,总之我要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听完了,随你是走是留,我都会支持你。”
      沈璃见晓难得严肃一回,便也坐直了身子,摆出认真的模样,道:“说吧,我听着。”
      “上官璟鸢曾服用过艾籽草。”晓静静说出事实。
      “何为艾籽草?”
      “可使男子一月不育的药,我观其面色,应是在四月上旬服用的。”
      不用晓再解释什么了,沈璃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切不都明了了么?
      为什么上官璟鸢在得知王婉容怀孕的消息时,会有一瞬的犹豫?为什么上官璟鸢在得知消息后会遣人调查王婉容?为什么上官璟鸢对王婉容肚子里的孩子一点都不紧张?
      原来,他是从一开始便就肯定了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他也是一早就不信任王婉容了,只是这件事超出了他的底线,所以他才开始调查王婉容。
      那么……
      沈璃抚着肚子的手一顿,那抹隐晦的无奈更甚了,轻轻出声问:“这艾籽草,药效如何?”
      “世人道是绝对,但就我所知却是有万一的可能性……”
      “呵,”沈璃自嘲地笑出声,却又带着点骄傲,“孩子啊,你还没有出生,便就如此了不得了,万一的可能性也让你遇上来到这世间,真当是缘分了。”
      慢慢地抚着肚子,极其地小心,极其地珍贵,目不转睛地沉默良久后,叹息出声道:“让我再想想吧。”
      “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晓像是一下子轻松了般,跳坐到窗棱上,两腿调皮地上下晃荡着。
      晓总是这般地跳跃,沈璃本也是习惯了,可是这次她却是无法适应晓突然的顺从。她潜意识地希望晓能鼓励她离开,因为直觉再一次告诉她留下来绝无好事,应该趁现在安然的全身而退才是上策。
      晓随着惯性跳落至沈璃脚边,手搭上沈璃的手,传递着她天生的体温,明晃晃地扬起笑来,说:“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接下去的事只有你自己做决定,这时只能你自己来判断的,不要这么犹豫,这么矛盾,如此都不像我认识的阁主了。”
      晓嘟了嘟嘴表示不满,忽的又站起身来,重重地拍了拍沈璃的肩膀,说:“好了,我要回去了,想好了就通知我们吧,搬家的速度,我们阁绝对是超一流的。”说罢,一个漂亮的翻身,便就消失在了窗口,只留下随风飘着的淡紫窗帘。
      “唉。”沈璃起身,躺倒凉榻上,拾起一边看到一半的书,慢慢读了起来,她现在需要冷静下来,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离开,的确是最为快捷的方法,可是,若是真的能毫不犹豫地离开,她也不会苦闷至此了。
      可是留下,这个孩子该怎么办,最多四个月吧,总是有一天会被瞧出来的,到时他的爹不认又该如何?若是真到了那般地步,岂非太难堪了?
      心底有一簇微弱的声音在挣扎,是让沈璃选择相信上官璟鸢,相信上官璟鸢是对她有情的,相信上官璟鸢也是同时相信着她的。或许那些个犹豫都是源自于此吧。
      真的能够相信么?可惜,久久得不到答案。

      花雨和宁兰是到了晚膳的时间才再回到菀苑的,虽是被沈璃遣走的,可是她们真正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沈璃不知道,也不打算过问,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屋子里,翻翻《庄子》,发发呆。
      宁兰端来一杯洛神花茶,放在沈璃手边,局促着:
      “少夫人……”欲言又止。
      “嗯?”沈璃翻过一页,伸手拿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却是目不斜视。
      “我们都相信少夫人您是无辜的,少爷这么重视您,也会相信您的,可是,可是您为什么都不为自己辩解一下呢?”宁兰担忧的神情,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袖。
      安静的阁楼中只听得见沈璃不时的翻页声,就在宁兰以为得不到少夫人回应的时候,沈璃终于放下了书,执起茶杯,幽幽啜了一口。
      “清者自清,辩解只会越描越黑。”搁下茶杯,起身,想了一下午,还是决定要去看看,问问。
      走至门口,对着侯在门边的花雨说:“随我去璟苑一趟。”
      “少夫人,”花雨紧随其后,道,“少爷现在不在璟苑。”
      沈璃并未停下脚步,只是回头瞥了眼低眉顺目的花雨,戏谑道:“如此,正好。”
      花雨一怔,看着沈璃远去的背影,又一次看不透这位少夫人了,她真能如少爷预料的那般么?真能顺顺利利地等到少爷解决掉那件事么?花雨不再敢保证这期间绝不会出什么纰漏了。

      两人慢走走至璟苑,一行人看见少夫人来了,都只是道声安,便直直看着沈璃走进了王婉容的卧房,这里多的是看戏的人,也许在这般深宅大院内,女人之间的戏是最最趣味横生的吧。
      沈璃的我行我素是从来不会去管那些身后异样的眼光,她只做她想做的事,没有什么是能够阻得了她的。
      卧房内,王婉容靠躺在床上,两个嬷嬷在旁伺候着,看到沈璃来了,那神情中明显地带上了戒备。
      沈璃不在意地笑了笑,花雨早一步搬了椅子放在了床前,沈璃走过去施施然坐了下来。
      “少夫人。”王婉容在床上微微服了服身。
      沈璃虚扶了下,道:“王姑娘身子不适,还是好好躺着吧。有什么想吃的,就吩咐厨房做。好好把身体养好了。”
      “是,婉容知道的。少夫人,婉容……”王婉容羞涩低眉。
      沈璃淡笑道:“但说无妨。”王婉容的确是伪装的个中高手,可是在沈璃看来,却是幼稚得紧,但是沈璃只能陪着她演。
      “婉容极想尝尝少夫人上次在菀苑招待我的洛神花茶。”王婉容不好意思地笑着。
      沈璃点了点头,朝花雨看了眼,花雨便领命离去。
      “我有事和少夫人说,你们两个下去吧。”王婉容挥了挥手遣走了两个嬷嬷。
      一转眼房里只剩下了沈璃和王婉容两个人,若是刚刚,谁会相信,一个是刚刚小产,而另一个竟是被怀疑促使小产的罪魁祸首。两个人人前演戏,人后许是会有人憋不住的吧。可惜,若论功力,这个破功之人也绝不可能是沈璃的。
      所以,沈璃沉默,而王婉容则是已耐不住了。
      “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我肚子里可没有第二个孩子好让你害的了。”
      若沈璃是局外人,也会以为这个女人真当是恨极了,会以为自己真当是罪不可恕。
      “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不需再说些无谓的话了,事实如何,你心知肚明。”沈璃敛起了那抹淡笑,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哼,是你逼我的,”王婉容那张温柔似水的脸委屈地撇向一边,咬着唇,“如果你好好做你的少夫人,不来和我抢璟鸢,我也不会,也不会,出此下策,这个孩子何其无辜?”
      沈璃叹息,为什么这个女人还是要演戏呢,如果这个世上真有人容不得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的话,恐怕就只有王婉容她自己了,即使是上官璟鸢恐怕也没有毒辣到容不得这个孩子吧。
      唉,真当是最毒妇人心呐。
      “也许,这个孩子没了,你是最最开心的吧。”想到此,这句讽刺的话也就不胫而走了。
      “你,你,这是我的孩子呀,怎么会,怎么会……”王婉容惊讶地回转头,字不成句,说着,说着,心虚地错开了看向沈璃的视线。
      沈璃暗自好笑,若是王婉容能再理直气壮一点,她差点就要怀疑自己和随逸阁的判断了,如此看来,果然,这个孩子并不是上官璟鸢的。
      “是,是,我恨这个孩子,最好他死,现在我如愿了,当然开心得很,呵,那又怎样,你要证明什么,就去和璟鸢说,去说啊。”
      温柔似水的芙蓉脸慢慢狰狞起来,原来再美丽的女人丑陋起来一样让人惨不忍睹。
      淡淡瞥向这个已经趋近歇斯底里的女人,哼然中带了点不屑:
      “清者自清。”
      “哈,沈璃我告诉你,能够站在璟鸢身边的女人只有我,只能是我,不管他现在对你是不是有情,你相信么?最后陪着他到死的只有我王婉容一个人。你知道为什么吗?你知道你输在哪里了吗?”
      王婉容一反平时的温雅有礼,嚣张地笑着,泪水也笑了出来。
      “因为你沈璃啊太纯粹了,你眼里容不得沙,你这样不守妇德的女人是任何男人都消受不起的。你啊,就老老实实待在菀苑里做你的少夫人吧。”
      沈璃沉默在一旁,纯当看戏,王婉容的话不得不说或多或少是有点触动到她,也许到了今天这步的确是自己对于情的理解并不适应这个世界而造成的。
      “纯粹又何妨?若是不能包容我的纯粹,我会离开,我沈璃还不至于去把着少夫人这个头衔不放。”那般的淡漠,那般的虚无,随意地说着如此离经叛道的话。
      王婉容看着此般的沈璃,惊讶,怔忡,难以置信。
      “你……”
      “少夫人。”
      瞬间,王婉容敛去了不敬的神情,又恢复了平常的温雅有礼。
      花雨撩起门帘,走了进来,放下了茶壶。
      沈璃看着晃到眼前的花雨,眉不自觉地蹙了起来,闷闷说:“王姑娘,你好生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嗯,恕婉容身子不适,就不送了,慢走,少夫人。”王婉容柔柔笑着,倩眸嫣然。

      走出璟苑,沈璃不声不响,也不急着回菀苑,就这般悠然自得地庭间信步。
      漫步至湖中水榭,倚着栏杆坐下,伴着丝丝晚风,沈璃觉得似乎有些清醒了,可是却是更加的犹豫。
      “花雨,去拿壶桂花酿来。”沈璃突然很想小酌几杯,当空明月仍缺,而湖中白莲却是开得正佳。
      不一会儿,花雨便快步走来,端着一壶正肆溢着桂花香的酒。
      沈璃执起白玉酒杯,缓缓仰头,琼脂入喉,真可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波光粼粼,潋滟晕染。湖间夜色,迷人心神。
      也许是月迷惑了璃,又或是璃迷惑了月。这般的夜色中,似乎一切也都不再重要,沈璃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活了两世,也不曾像此时此刻这般放纵,她不管不顾,仿佛天地间的所有都化作了虚无。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嘻笑出声,恣意横生。
      手紧紧握着玉杯,手背上的青筋似乎也隐约可见了,只听清脆的“咔”声,可想而知,那枚清澈的玉杯上肯定出现了一条裂纹。
      然而这声清脆也适时唤醒了迷醉在夜色中的沈璃,那濒临涣散的眸又再一次清明,放下了酒杯,起身。
      夏风一缕一缕地拂面而来,七月的夜晚,在这湖畔,也仍是有丝丝凉意的,沈璃不自禁地一颤,眼睛眯了起来。
      “璃。”无声无息地靠近。
      沈璃背影一僵,如此让人没有安全感,若是前一世,也许她的枪已经抵住了身后这个男人的大动脉。
      可是还不待袖中的月刃出手,便就感受出这股气息的熟悉,所以也只是僵硬了下便就放松了下来。
      这可不可以看作这个男人在沈璃心目中已经是在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了呢?可惜,两个当事人却都不知情,仍旧互相试探伤害着对方。
      “璃。”得不到这个女人的回应,上官璟鸢只能无奈地又一声叹息。
      不知道是做了思想建设,还是真就刚刚回过神来,沈璃明显地深呼吸了下,转过身来,面对这个早已近得快贴到面上的男人,那深蓝的宽袍更显他双眼的深邃幽静。
      “真的不说吗?”
      虽然面上一如在璟苑时的冰冷,可是那语气却是透着股悲戚至极的哀求,那冰冷下仍旧是看得出一股期待的。
      可惜现在的沈璃听不到,也看不到,她能感受到的只有上官璟鸢那一如既往的冰冷,那使她在这般七月的夜晚中也不禁寒颤的冰冷。
      “你不信我。”沈璃即使内心再如何的波澜,面上永远是可以气死人的淡漠。垂于身旁的手慢慢提起,交叠于腹前。
      “呵,”上官璟鸢苦笑,双手用力地握着沈璃的双肩,头颓废地低下,刚才的冰冷,刚才的强硬,仿佛一下子被打败了,抬起头,正视着自己爱着的这个女人那双极恨又极爱的黑眸,无奈低吼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信!”
      沈璃错开了上官璟鸢逼视的眼神,看着他微颤的肩膀,自己的心或许也在挣扎吧,信或是不信,说或是不说,走,或是留。
      抚着肚子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揪紧裙衫,她想到了这个来得这么突然又这么偶然的孩子,内心一次次地否定,他不会信的,是的,肯定不会信的。
      当初知晓王婉容怀孕,他便就在第一时间确认了背叛,作出了反应。若是自己,结果一定是一样的。即使是现代,也不是所有的男人愿意相信自己的妻子的吧,即使明知道医学上的确会有那么点的几率的可能性。那么在这般封建的时代,更没有相信的可能了。
      呵,还说什么相信,若自己真的全盘托出,你上官璟鸢绝不会信。
      沈璃回转视线,刀子一般地射向面前的这个男人,肯定地说:“你不会信!”
      怔忡,上官璟鸢深邃的眼又似幽静了一层,平静得诡异。那薄唇缓缓扬起了嚣张的笑,虽是浅浅的弧度,却是惊天动地的艳,惊艳,这般的唇却戏谑着残酷:
      “好,你说得对,我不信。呵,不信又能如何?不信,你仍旧是我上官璟鸢的妻子,不信,你仍旧是要戴着这枚白玉扳指,不信,即使死,你也仍旧是上官家的人。”
      “哈!”沈璃震惊着上官璟鸢的话。然,笑花绽放,那般放肆,那般的绚丽。
      也许有一种人,怒至极时,笑,反而越艳丽,沈璃是这般的人,而上官璟鸢也是这般人。
      上官璟鸢也震惊在了这般放肆的笑中,那双又爱又恨的眸,眼波迷离,流光溢彩,这般圣洁的光辉堪比空中皎月。
      轻笑出声,近得没有距离的空间里浮动着暧昧,然而,沈璃却也是淡淡诉着残酷:
      “不信吗?我会离开。任你天涯海角,也找不回我。”沈璃一向说到做到。
      “你说什么?!”上官璟鸢听到“离开”二字,激动地摇晃着沈璃。
      这个女人当真要离开么,当真存了这般的心思。
      那眼中的怒火,那周身的冰冷,这是冰与火撞击出来的气势。
      沈璃笑着,从没有过的妖娆,眼神却渐渐迷醉开来,噙着氤氲水雾。红唇微启,热气呼出,“离开……”还未说完,便就人事不知地软倒在了上官璟鸢的怀中。
      原是,沈璃早已醉了,不过一壶不到的桂花酿。
      这是醉言,还是真话。但不管如何,上官璟鸢都不会放她自由,绝不可能。想离开,即使死,也不行。
      “毅,调齐人手,日夜守着菀苑,在我撤令之前,不许少夫人出菀苑一步。”上官璟鸢一把抱起醉了的沈璃,快步走回菀苑,但那眼神已装不下他满心的怒火了。
      所以,他再一次冲动,再一次,错过了。
      呵,若是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后果会很严重。可惜,上官璟鸢没有将沈璃看做是对手,当然也没有真正了解过沈璃。所以,他注定会输,在这场攻防战中,他将输得彻彻底底。
      最后的最后,他会不会悔不当初呢?
      镜中幽兰又岂是易采撷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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