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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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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抓住了使他感到安心的弓箭，或是刚打过一架发泄了情绪的缘故，亿泰老哥身上的戾气褪去了些，他背靠着墙壁与我们聊起了自己的事。他说他并不是想找到能治好他父亲的替身使者，他想找到的…是能杀死他父亲的替身使者。
说到这，明明是个就算被打倒在地也绝不发出一点□□，咬牙直接昏过去的硬汉，亿泰的老哥…他居然冷笑着流下了眼泪。
他说，他想让父亲能够正常的死去。他从小就发誓，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
我知道在这种悲伤的时刻出言打断不太对，但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我指指自己又指指康一，厉声批评他道：“如果你的不择手段，指的是用邋里邋遢的箭去杀人的话！你不觉得你欠我们，欠那些无辜丧命或是被牵扯进来的人，以及他们的家人——你不觉得，你欠大家一句道歉吗？哦，安杰罗就不必了，他也是人渣。”
亿泰的老哥没有搭理我，他仍在缓缓诉说着。他告诉我们，他的父亲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就是因为被迪奥在脑内植入了肉芽。
迪奥？
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的，因为承太郎先生和我们提过他，据说是乔斯达家的宿敌。可他应该已经死了啊？仗助也回想起来了，他惊呼出声，为什么亿泰的哥哥会知道迪奥？尽管我们现在已是满心疑惑，亿泰的哥哥却没有马上替我们解惑的打算。在讲述事情缘由之前，他看向仗助，沉声说道：“仗助，这里发生的事，并不完全与你无关。”
要不是他的表情太过正经，我都要以为他是在碰瓷了！简直荒谬，仗助他连迪奥是什么样的人、平时都看什么书打什么电动都不知道，他甚至都没见过迪奥！
亿泰的老哥张口便把时间拉回1987年，我对这个年份有些印象，因为朋子阿姨告诉过我，那年四岁的仗助发了高烧，原因不明，而那次高烧持续了整整五十天。这无疑是很不寻常的，既然对方特意提到了1987他应该在没有说谎了。
虹村兄弟俩来自东京，他们的父亲在破产后成了个家暴酗酒的烂人。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了句嘴，我吞吞吐吐地问道：“所以，你们俩个城里人…特意来杜王町这个乡下镇子杀人？”
在大都市生活过的人，品性就这么烂的吗？
可能是我鄙夷的目光太过露骨，亿泰的老哥这次没再无视我了。他瞪了我一眼后，为了维护自己仅剩的形象还是特意解释了下：“我们兄弟二人是边旅行边搜罗下手对象的，并没有特意。之所以会在杜王町多做停留也是因为，杜王町的失踪率本身就很高，这对我们来说是很有利的。”
“本来就高，你们还做不少贡献呢。”我阴阳怪气道。可他却不再理会我了，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为了钱财，兄弟俩的父亲把灵魂出卖给了迪奥，脑子里也被植入了肉芽。而在迪奥死去后，那肉芽失去控制，他们的父亲也变成了一团肉球，甚至连儿子都不认得了。亿泰的哥哥花了十年时间搞清楚了一切，也知道自己父亲是治不好的。
听到这里，我还是有些钦佩他的——毕竟十年前，他也还只是个孩子吧。不过我并不认可他，有这样的信念，他去做什么不好？
“这个男人，光是活着…都能让我感到憎恨！说到最后，亿泰的哥哥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了。他将一旁的怪物父亲揍翻在地，一顿拳打脚踢后…他凄凉一笑：“不过，挨顿教训的话，他倒是能听话。”
多么扭曲的父子关系。
怪物脸上的脓包被打破了，绿色的汁液混着血一起淌到地板上。见到这般情景，康一忍不住干呕起来，而仗助也看不过去了，他上前喊了声住手。
“你们能明白这种心情吗？”亿泰的哥哥收回拳脚，却也反问我们道：“这种人渣，只不过是我名义上的父亲，什么父亲的职责都没尽到过！但也正因如此，正因如此！我才想让他正常死去啊！”
“只有他死了，只有这样…我自己的人生，才会正式展开。”
“……”
我们争执间，怪物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费力地钻进个空木箱里，好像在努力拼凑着什么，嘴里呜呜怪叫着。这无疑是火上浇油，感到烦躁的亿泰老哥再度抬脚踹了上去。
“住手！”仗助再次出声制止道。他边喊边飞身上前，亿泰的哥哥以为他是来抢夺弓箭的。虽然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他的第一反应却仍是努力保护着怀里的弓箭。
这个男人，他有着惊人的执念。
“弓箭的事情一会儿再说，我在意的是这个箱子！”仗助说道。他确实没有去管一旁的亿泰哥哥，而是挥拳揍向那只木箱。在疯狂钻石的能力下，怪物努力想拼凑好的东西终于恢复了原样——那是一张缺了角的照片，照片上映着一家四口，看上去温馨又幸福。
怪物捧着那张照片泣不成声，干净的眼泪不断从那对畸形的眼睛里溢出来，淌过丑陋浮肿的面孔又滴落在满是灰尘与污渍的地板上，却又显得那么的触目惊心。
“他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康一也看出了端倪，他惊呼道：“他十年来不断重复的动作，是有意义的！他在找儿子当时的照片！他也许已经不记得当时的事情了，但在心里还是有回忆的…以往的回忆。”
怪物沙哑的哭声太过犯规，听得我心里竟也有点酸酸的。这算什么啊，明明是犯了错的人渣不是么？难道以为只靠着这样，就可以弥补自己过去犯下的错了吗？他现在还拥有名为“后悔”的情绪吗？既然如此，早先在明白道德与廉耻的情况下，他又为何要去伤害自己的家人？
或许大人都是这样吧，失去后才知道追悔莫及。可在这方面，他们却连小孩子都不如。小孩子都知道，珍视的巧克力要尽早用心品尝，如果把它留在口袋里，它迟早会化成一坨难以下咽的垃圾。
人也是如此，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等你。
亿泰的老哥松开了锁链，他方才殴打过父亲的拳头也无力地垂下了。见状，仗助叹了口气，他小心地向他走去。
“如果你能放弃想杀死他的念头，转而打算去找个能治疗他的人的话，我可以帮你。”仗助向亿泰的哥哥伸出手，他严肃地说道：“但那副弓箭要交给我，我要把它折断，你们不能再用它去害人了。”
听到他的话，亿泰的哥哥露出震惊的表情，仿佛他从没想过仗助口中的那种可能性。然而事到如今，他的第一反应却是退缩——面对步步紧逼的仗助，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仗助进一步逼问道：“你难道还打算逃避吗？”
“……”
“老哥，你就放手吧。”不知何时，亿泰也已进入了房间，他央求道：“别再做这种事情了，好不好？”
“亿泰…”
仗助露出了然的神色，他叹道：“原来他一直在这里。”
亿泰一步步向哥哥走去，边走边恳切地劝说道：“说不准他是可以被治好的，老哥。”
“好不好，老哥？”
终于，他抓住了那副弓箭。
“亿泰，你抓着弓箭干什么？”亿泰的老哥仿佛突然惊醒了一般。面对着弟弟，他拔高了嗓子，不知道是在努力说服亿泰，还是在说服自己：“不管怎样！我都不能回头了！因为我已经用这副弓箭，杀了很多镇上的人。”
“而且，我早就不当你是我弟弟了！你懂么？不是弟弟，所以我可以毫不犹豫的把你宰了！”他越说越激动，刻毒的污辱性的话语不要钱似的往外洒。我却听不下去了：“这种时候了，你还想和你弟弟撇清关系吗？”
“既然不拿他当弟弟，口口声声说他是废物！”我毫不畏惧他凶狠的目光，梗着脖子喊道：“你连仗助的替身射程不足一公尺都知道！你早就把我们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吧？那你肯定知道按仗助的性格，我们肯定会救他的啊！”
“而且…而且！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你对我动手的时候，你弟弟没在你身边吧？如果我没猜错，你弟弟手上根本没沾过血，甚至都没杀过人是不是！你就是想一个人扛下！如果你不在乎你弟弟，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把他排除在外！”
我最讨厌这种心口不一的家伙了！
“老哥…”
就在这时，仗助忽然有些犹豫地问道：“你们，除了父亲，还有什么亲人吗？”
“亲人？可是，我们家只有三人？”亿泰迟疑地回答道。这时，墙壁上的插座竟闪动着几簇电话，有什么金黄色的东西冒出来了。
是替身！
“亿泰！你发什么呆啊！”亿泰的哥哥怒吼着，他一拳打在亿泰的下巴上，直将他打飞出去。然而下一秒，我们却都看到…他的胸膛被那替身打穿了，可即便到了这种时刻，他也仍然紧抓着弓箭不松手。
“老哥！”亿泰惨叫道。他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向背拖进插座里的哥哥跑去，“老哥！！”
“虹村形兆！这副弓箭我就收下了！”那替身说道，他用奸滑的、让人非常不舒服的声音自报家门：“我就是被你这箭贯穿，才引发替身能力的人——辛红辣椒！”
辛红辣椒将形兆拽在手里，在替身能力的作用下，眼看着两个人都将化作电流，眼看着辛红辣椒就要带着重伤的哥哥逃走——亿泰挣扎着扑过去，他努力想去拉住形兆的手：“老哥！”
“不要碰我，不然连你也会被扯进来。”形兆大叫道，这声嘶吼似乎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垂下头，注视着亿泰的眼睛里闪动着复杂的神色，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亿泰，你永远只会拖我后腿。”
他就这样愤怒地吼叫着，被完全拖进了插座里。见状，仗助立刻反应过来，他打碎了天窗的玻璃，领着我们爬上屋顶。亿泰说他并不知道刚才那个替身使者的讯息，他的哥哥瞒着他找了不少人。
此时的亿泰还抱着能把哥哥找回来的幻想，然而下一秒——
“仗助！你看这个！”亿泰颤声说道，我们顺着他面向的方向看去，电线上搁置着黑漆漆的一具尸体，是虹村形兆。
他浑身都被电得焦黑，甚至还冒着白烟。不多久前还一副不可一世模样的虹村形兆，现在仰面躺倒在电线上，他的嘴巴大大张开着，似乎在死前的最后一秒他仍在破口大骂。我注意到他的手还维持着抓握的姿势，敌人应该是在他死后才掰开了手指，从而将弓箭取走的。
“亿泰…”仗助想安慰他。我伸手帮助屋里的康一爬上来，见到这一幕，康一惊愕地捂住了嘴巴。
“我哥哥，迟早会落到这个下场。”亿泰忽然开口道，“他是个注定无法过正常日子的人，我一直都是知道的。”
“可是、可是！我老哥他在最后…最后的那一瞬间帮我挡下来了，对吧？！你们有看到吧！”他回过头，急切地询问道：“你们都看到了、都看到了！对吧？我老哥——我老哥他！”
“嗯，确实看到了。”
我们都看到了。
亿泰沉默地背过身去，他远远望着已无生息的形兆。呼啸而过的夜风刮入被打碎的天窗里，也带出了屋内的声响——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悲切的声音。
忘却了一切的怪物父亲，被执念驱使着努力去拼凑过往碎片的怪物父亲——仿佛有所感应一般，他在嚎哭。
“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