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 流云舒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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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缩着身子坐在不远的地方，露出一副隐隐戒备的样子。其实她并不是故意要戒备着旁边的黑暗精灵，这只是她的一种习惯而已。出身在贫民区，得到了食物很可能在下一秒就被旁边的人抢了过去，因此她已经养成了在进食的时候戒备的本能。
黑暗精灵并不想注意她，站在悬崖边的那一头。但目光总是不自觉望那边飘过去。
那个少女抱着面包的样子，像极了某种棕色的小生物。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总是在树丛里面窜动，甚至毫不害怕的从他的行囊里面扒取面包或者抱着坚果从他面前飞奔过去。连那抱着食物不放，鼓起脸颊的样子也、很像，让他很有想伸手触碰的欲望。当然，他只是想而已，人还是站得离对方远远，只是偶尔那么抬眸偷偷一看。
其实很想提醒她，已经是尸体的人是完全不再需要进食，但最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若是喜欢，就随她去好了，似乎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事情而与她搭话。何况，心底在他没有觉察的角落有个声音小小的说着其实他是想要一直看着少女这个模样。盘着腿，小心的缩起身子，把面包掰下一小块一点一点的塞进嘴巴里，眼眸还溜溜的四周打量。往他的方向看去的时候，永远是怯生生仰望。灰色的眼眸像那种动物一样是水亮的。
其实他并不讨厌那种小动物，当然也并不讨厌这个少女。对于那些敢于接近他的生物，其实他是隐隐觉得欣喜的。少女刚开始的时候非常的怕他，他能看出来。进食的时候都躲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当然不怕她逃走，但总觉得有些——失落。
后来少女慢慢凑近，终于达到现在这个距离。
早上的时候，少女还取了面包，怯弱的问他要不要。他摇头，少女却坚持伸手。明明害怕，连打量的眼神都是偷偷的窥视，却如此坚持。最后他只得开口，淡淡的说了个“不”。少女这才终于放弃，一脸笑眯眯的表情缩到那边的石头上去掰食她的面包。因此他有种感觉，也许少女只是想他开口说话而已。但其实他并不讨厌这样。
手上是沾着少女鲜血的，因此他能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怕他。但这是命令，即便再重新来一遍他还是会选择执行这个任务。但也许不会再把她的尸体交给大魔导。这样的生活对大家而言都是一种无法忍耐的改变，最终会导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现在少女这样会让他想起当年那些流浪的生活。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在野外旅行总会碰到那种小动物，甩了大尾巴，一颠一颠的从密林里面跑出来，拉扯他的衣服，扒拉他的背囊。要是挖出来什么食物，就直接抱走，半点也不客气。大概是拖了他身上那一半地表精灵的福，那些小小的东西从来不怕他，是唯一愿意接近他的生物。
当然，现在那些小动物已经再不敢接近身上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尸体了。
在荒野流浪了不知道多少年以后，他偶然踏入了纳兰王城的暗黑斗技场。那是一个以实力说话的地方，他战胜了当日所有挑战者以后，终于得到留下的资格。只是，因为隐藏他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对方只答应提供每日伙食以及一个容身的地方。他接受。
那些独自流落的日子他过得太够，能够有个安慰着进食的地方对他而言已经是奢侈。
斗技场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人，甚至包括死囚犯以及各样混血。这里的人虽然也会歧视着他的一身肤色，但只要有实力呆下去就没有人会主动找他的麻烦。只要他能活下去。
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在意着去处理满身伤痕，但很快的他就学会了不再去计较。毕竟每日每日伤痕不断，就算他再怎么去处理还是会出现新的伤痕。于是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其他人对于身上流血的伤痕不管不顾。就算包扎好，在下一场战斗里面依旧会迸裂，太过麻烦。
蕾雅一边打量着那边站着的黑暗精灵一边撕下面包塞进嘴里，目光已经比刚开始的时候大胆了不少。她知道那个黑暗精灵不会抢她的食物，他对食物完全没有兴趣。为什么呢，食物是一种享受不是么。能够安安静静不受威胁的进食是一种无上的幸福。她已经发现黑暗精灵表面上冷冷淡淡，但实际上并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因此也就放肆了。
其实他的声音很好听，可惜他并不经常说话，除非是被逼的实在没有办法。
就算到了现在，蕾雅也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着黑暗精灵，也无法记起来自己是怎么样跟着黑暗精灵的。但至少跟在他身边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原本是害怕他，如今觉得也许就这么跟着也是不错。至少黑暗精灵从来不会欺负她。
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着相似但并不相同的身世，她笑的时候，他在默默流泪。也许甚至她不是不讨厌黑暗精灵，她是喜欢的，怜悯着连悲伤的表情都不会露出来的黑暗精灵。对她而言，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痛了就说痛，而不是那样冷冷冰冰假装不在乎。怎么可能不在乎呢，她看过黑暗精灵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不可能不痛的。
忍着能有什么好处呢，除了欺骗自己以外。她痛的时候都会哭，发泄出来，也就好了。
她现在连黑暗精灵在什么都不知道，但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跟着这个黑暗精灵。而这个声音仿佛是她不能违逆的。对她而言很有些不解与茫然，但只能听从。渐渐的发现黑暗精灵仿佛是在追逐着什么，却又并不靠近过去，只是远远的吊在后面。她问过，黑暗精灵只是沉默着摇头，并不想她知道一样。于是她也就不问了，不想惹黑暗精灵讨厌。
呆呆的望着。身子还是害怕他，那是本能的反应，心内却并不的。反而是喜欢他的。
黑暗精灵原本站立着望向悬崖下的方向，却突然愣了愣，蹲下身子去。蕾雅歪了歪脑袋，首次看到黑暗精灵有这样的举动，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面包，注意着那个方向。黑暗精灵回头望了一眼蕾雅，露出一个踌躇的表情来。最后，还是选择了开口叮嘱。
“留在那边。”
在反应过来以前，首先被黑暗精灵主动开口说话的这件事情惊呆了。直到黑暗精灵从悬崖上翻身跳下去，蕾雅才彻底回过神来，狠狠的吃了一惊。等她奔跑到悬崖边缘的时候，刚好能望见黑暗精灵下坠的身影。只见那个飞速下坠的身形在半空中补上一个滞空术，下落的速度马上缓慢了下来。不等到地面，黑暗精灵便勾住树干，漂亮的翻落到地面去。
看到对方安全的到底地面，蕾雅不禁松了口气。事实上滞空术是所有黑暗精灵都会掌握的一种天生魔法。但如果不是贵族身份，那么能够滞留在空中的时间将会是相当的短，黑暗精灵有这样的自信从一百肘高以上的悬崖上往下跳，就证明他有把握能捉住空中那个使用滞空术的机会。那该是多少战斗才积累出来的经验，毫不犹豫的跳下的勇气。
就算明知道不会受伤，但敢于这样往下跳的人或者精灵能有多少。
顺利落到地面去以后，黑暗精灵抬了抬头，看着趴在悬崖边上的蕾雅。确定那个少女不会从悬崖上跟下去以后，才终于从地上站起，望他认定的方向奔去。
半黑暗精灵血统的少女呆呆的看着黑暗精灵离开的方向，她努力的看着，尽量感受着风精的话。然而身上的那一半人类血统让她无法看清楚远方的景物，也无法像精灵一样聆听到遥远的声音。风精在她身边徘徊着，她却无法听见风精的声音。
这样的状态让她觉得格外无助。然而遥远的冲天火光她还是能够看的清楚。
有什么战斗正在遥远的地方发生着。但她无法帮忙，甚至无法了解。
黑暗精灵在树林间疾速穿行着。他听见了那边传来战斗的声音，风精带着那边的嘶吼一直传到他的耳边。主人的命令是在下达杀戮命令以前保证那位公主殿下的生命安危。因此当那边展开战斗的时候，他只能选择上前帮忙。不管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
远远的就能听见魔物嘶吼的声音。因为树木的遮挡因此无法断定数量，但从声音上听来应该是巨魔群。这种生物只要是能够逮到的生物，从蛆虫到熊他们都会放进嘴里面。他在暗黑斗技场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这种生物，最让人头痛的地方就是他的再生能力。如果无法把巨魔的尸体砍得粉碎，他们会在非常短的时间内重新生长出肢体来，总之是非常麻烦的对手。
黑暗精灵看到的是燃烧的村落以及成群的巨魔，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男人们举着耕作用的铁器，抵抗巨魔的入侵。女人和孩子往相反的方向奔跑着，甚至没有人注意到黑暗精灵的出现。慌乱的人群，唯一拥有反抗力量的是站在人群最前方的男人。一头火红的长发犹如火焰一样。燃烧着的火焰是村民自己点燃的，只为了稍微阻挡巨魔的脚步，为了救活那些妇孺，只得把自己的家园亲手燃烧掉。
没有喊杀的声音，村民只是默默战斗着。站在那里的少年还在颤抖，却不能后退。
黑暗精灵迅速的环视四周，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望见了那个金发的身影。少女躲在火焰之后，固执的不肯离开，凝望着她的骑士站在前方战斗的身影。他想皱眉，最终只得冲上前前去帮忙。
巨魔没有拿着武器，但每一次挥击都几乎能够带走一名村民的生命。而村民手中的铁器对巨魔而言根本无法取得任何实际性的效果。就算能够暂时在巨魔身上留下伤痕，但在下一次交锋以前那伤口就已经长合起来。只有站在最前方的那位骑士手中的银剑蒙着圣洁的光辉，才真正的能够给予巨魔伤害。巨魔扬起巨大的手掌，狠狠的拍下。骑士扬起剑，并没有强硬的举剑去拦阻，而是把剑尖竖起，斜斜的往上举起。巨魔落下的巨掌被瞬间穿透。
黑暗精灵点了点头，算是承认骑士拥有值得他尊敬的斗技。如果连这点能耐都没有的话，那么只有他一个根本无法和所有巨魔战斗。至少有十个以上。
当他扬手发出黑暗领域的时候，不但那些巨魔，连正在战斗着的人类都被吓了一跳。但黑暗精灵完全没有因此而耽搁，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黑暗无法维持很久。无视着四周人类惊愕的表现，黑暗精灵直接冲进他自己制造出来的黑暗里面去。他能够清楚的看见被黑暗笼罩的巨魔们露出惊慌的神色，正在不知所措的挥舞着双手，他们在黑暗里面看不见。
没有时间犹豫，黑暗精灵直接跳上离他最近的巨魔身上。巨魔的皮肤是滑溜的苔绿色，滑溜得根本抓不住。但黑暗精灵一脚踩在巨魔的腿上，翻身转过巨魔后背去，从腰间拔出匕首来，狠狠的刺在巨魔的背部。
“嗷——”
吃痛的巨魔发出吼叫声，伸手想要去捉背上那个对他而言微小的生物。但，够不到。黑暗精灵当然也没有想过通过匕首在巨魔背部留下伤口。他无视巨魔晃动的身躯，通过匕首的力量，勾紧身体跳到巨魔的肩膀上去。默念两句魔法咒文，狠狠的往巨魔脖子处割去。
对刺客而言最普通的一招割喉。但在对付巨魔的时候却有无法预料的好结果。一旦被割下头颅，就算是巨魔也无法再生。刺客没有强劲的必杀技来绞碎巨魔强健的□□，但却拥有一流的速度，想要爬到巨魔身体上割喉，大概也只有刺客能够做到。
等黑暗稍稍消散的时候，地上已经多了一具巨魔抽动的身躯，当然，失去了头颅。
维斯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尽管他根本不明白那个黑暗精灵是从哪里出来的。方才的一瞥仿佛看到他拥有黑色的发丝。只是，拥有黑色发丝的黑暗精灵？
“退开，你们退开去。留在这里只会受伤而已。泷——！”
骑士呼喊着，让不懂战斗的男人都退走。随着他的呼唤，棕色的马匹从树林里面嘶叫着奔了出来。原本因为要保护村民而无法骑着马与巨魔周旋，骑士的技能也因此有一大半无法使出来。毕竟骑士不同于剑士，失去马上的优势和配合实力只会大打折扣。
从马背上抽出长枪的时候，那些笼罩着巨魔的黑暗已经淡了大半，隐隐能看见巨魔庞大的身躯。骑士扬手，长枪像标枪一般狠狠的插入其中一个巨魔的脖子处。
“精灵，割断那边的脖子。”
黑暗精灵往骑士呼喊的方向望去，正好看见那只被刺破脖子的巨魔抓挠着自己的颈上的长枪，试图把它从身体里面拔出去。黑暗精灵没有停顿，直接从旁边的巨魔身上跳过去，伸手捉住那贯穿了巨魔脖子的长枪，顺着势往前一转。长枪转了一圈，顺势把巨魔的头割裂下来。在落下的时候连着染满巨魔鲜血的长枪一起拔了出来。但对黑暗精灵而言，对刺客而言，长枪本身就并非一个顺手的武器，因此他直接把长枪扔还到维斯马前。
如果只是个位数量的巨魔，这两个人联手的话应该能够应付的过来，但眼前的巨魔群落数目并非少数。黑暗精灵不过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等到黑暗散去以后，优势也就不再存在。受伤的巨魔肢体迅速愈合，大叫着往黑暗精灵所在的方向拍去。
然而，当数只巨掌同时出现在黑暗精灵头顶的时候，原本清晰的黑色身影却渐渐失去了踪影，像是散开在了雾里面一样——强制潜行。高阶刺客在战斗中强行进入潜行状态的技能。
维斯微微一笑，一阵洁白的光芒笼罩到身上。
战神的祝福。骑士增加防御能力的技能。他现在该做的就是吸引巨魔的攻击，掩护刺客。
“泷，跑起来吧。”
战马完全明白主人的意思，发出低低的嘶鸣声，围绕着巨魔开始踱步绕圈。失去了黑暗精灵踪影的巨魔乱成一团，最后只能转换目标去攻击散发着银白光芒的骑士。事实上说白了那样的光芒不过是光精与风精摆弄出来的骗人色彩。当那巨大的力量拍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就算是被风精和土精甚至已经罕有的魔法能量加持保护，血液却还是蔓延出来。身体上的皮肤在关节处裂开口子，血液几乎是喷溅一样从身上射出去。棕色的马匹身上染满了鲜血。
无论是剑还是长枪都对巨魔起不了作用，身为骑士的男人无法像刺客一样攀到巨魔身上切断头颅，只能默默承受着巨魔的攻击，看着刺客在巨魔身后展示着背刺与刎喉。
“维斯……维斯，维斯！”
公主殿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维斯勉强着露出一个微笑来。
他至少、要守护着他的公主才可以。
黑暗精灵的情况也并不乐观。强制潜行的确能够保护刺客，但并非能够反复无限制的使用。暴露了身形的刺客在近战只能以速度的优势来避免受到伤害。但、总归会有迟钝下来的时候。他在闪躲着巨魔攻击的同时往身后撇去，却看到那位公主殿下依旧在原来的地方。
他就算身体被彻底破坏掉也无所谓，反正他原本就是亡灵。只是必须保护好主人要的。
“维斯，维斯，不要再战斗了……维斯……！”
“……”
黑暗精灵听着身后的叫声，心下竟然升起一阵奇怪的感觉来。那是、就算他失去性命也没有人会呼唤他的名字吧，他根本就没有名字。也没有会呼唤他的存在。脑海里面掠过那个少女歪着脑袋的微笑身影。她说：我的名字叫蕾雅。
在巨魔的手掌阴影之下，他想起的居然是少女微笑的模样。那是唯一的向他询问名字并且告诉他名字的。尽管他根本无法回答，但那种种他都记了下来。
“嗷——！”
原本准备把手掌拍到他黑暗精灵身上的巨魔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原本落下的巨掌变成抓挠着自己的眼睛。在他的右眼上，插着一支短短的木箭。巨魔的抓挠并没有把弓箭从眼睛里面拔出来，反而让它越卡越深。肌肉蠕动着长合在一起，使得弓箭更加难以拔出。
那个原本应该呆在山崖上的少女，气喘喘的出现在火焰之外，手上握着一把简陋的木弓。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流云舒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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