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的维纳斯》然水儿

7、Chapter 3下 职场上，出言呵斥的人，未必是针对你

　　今早的阳光很好。洛一走出军帐，站在光下大大伸了个懒腰。一大清早，军营里人影稀疏，同往日的热闹截然不同。她环顾四周发现距营地不远的土垣上围起一群人，好奇地走过去，越靠近欢呼声不绝于耳。站在外围，眼前如山的身影遮去视线，她跳着都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David远远看到她，走过来一把揽住她的肩，拍拍身前的人。那人回头看清洛一，自然地侧身让出一条道，又招呼前面的人。就这样，在军人的礼让下，洛一钻到第一排，才发现这里是个简易篮球场。场上，两队军人正展开激烈地你追我逐。
　　球进了，欢呼声排山倒海而来，气氛太过炙热，让人忍不住激动，洛一甚至未看清球是怎么进的便跟着欢呼起来。进球的男孩全场奔跑跟队友击掌相庆，连对方队员都上前祝贺。洛一这才看清，进球的男孩竟是艾阳。阳光下，他笑着，奔跑着，汗水挥洒，自由不羁。那个身影带着无限光芒深深刺进她的眼底，叫她不由自主想要放声尖叫。
　　艾阳忽然回眸，朝她的方向望来，她无所顾忌地大喊，“艾阳加油！”见他笑着冲自己挥手，洛一手指触唇清脆地打了个口哨。
　　比赛继续。艾阳运球迅速移动，绕过围追阻截，一路直奔篮下。前方筑起一道墙，他直面而上，球却在瞬间飞向身侧，突破防线的队友接球，两人一左一右，默契突围。就在艾阳一跃而起之时，球自队友手中抛出，在他掌心划出一道干净的弧线，利落地进了篮筐。
　　“啊……”全场躁动，洪亮的欢呼声中带出隐隐约约的中文，“艾阳，好帅！艾阳，好帅！”
　　艾阳侧目望向场边的洛一，魁梧军人的映衬下她显得更加娇小，此时此刻兴高采烈的模样如迸发灼热光芒的太阳，是那般耀眼。不知为何，他心里有股劲儿蠢蠢欲动，很想维持住她脸上崇拜的神情，继续奋进，又接连进了几个球，将比分拉开十几分的差距。在气氛达到高潮后，他向场边的候补队员招了招手，往场外走去。
　　“Dr. Ai，今天状态棒啊，连连进球！”
　　“干的不错，Dr. Ai！”
　　“酷！”
　　……
　　他同观赛的军人击掌，逐渐靠近洛一，见她同样伸出手，指尖相触，竟鬼使神差地握住了她。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包在掌心，洛一有些惊讶，但转瞬又被放开，只得好笑自己敏感过度。抬起双眸，她逆着光看他，他亦低头，脸上是温柔如水的笑，就若往常一样，明明是极度寻常的表情，在这一刻不知为何她却格外动心。慌忙低头，掩饰内心不该有的波澜，感觉他站到身旁，她又默默抬头，他注视的前方不再是她所关心的战况……
　　球赛结束，军人各自回到岗位。洛一和艾阳踱走向研究所，一路静默无声。
　　“我们周六常常有球赛。”艾阳率先打破沉默。
　　“嗯。”洛一点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不舒服？”
　　听他这么问，洛一抬头，笑容淡淡，“没有，我没生病。”想到下周末她已然离开，忽然有些失落。她甩甩头，扫去这些莫名其妙的感受，脸上的酒窝加深，“我在想你打球怎么可以这么帅！”
　　艾阳的脸蓦然涨红，“你……”
　　他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说出这句：“你喜欢我就打给你看。”
　　两人做了一上午数据分析。午餐过后David走进营帐，问他们想不想一起去集市采购生活用品，洛一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可这结果……”艾阳迟疑。
　　洛一顺手搭上他的肩，“小朋友，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不如及时行乐！”
　　艾阳诧异，这话一点儿也不像她会说出的。
　　David点头附和，“Dr.Luo 说的在理！”
　　艾阳抬头，幽怨地瞅他一眼，“瞎起哄！”
　　“哈哈哈哈哈……”
　　走在石阶上，四周房屋残破不堪，裸露的木基似乎不堪重负，岌岌可危。这样破不成形的街道尽头，转个弯，出现一处集市，摊位沿石垣而立，熙熙攘攘摆出一条街的距离，短短的几十米似乎聚集了整片区域的居民，叫卖声中夹杂着邻里间的问候，多陌生的人都能笑的无比灿烂，好像到这里，看到熟悉的面孔成为一种莫大的幸福。有孩童拨开人群，你追我逐，欢笑声惊动了静静坐在石垣上的老人，老者跟着笑起来，脸上的沟渠越加深刻，露出空空洞洞的牙床。
　　如此朴实无华的场景，在废墟的映衬下格外迫心，洛一蓦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艾阳回头看她。
　　“嗯……没……没什么。”言语间带着哭腔，她压制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说完，“你们先走，我等下就来。”
　　艾阳走过去同David说了什么，David朝洛一点点头，带着其他士兵先行离开。而艾阳则留下来，静静站到她身边，没有丝毫打扰。
　　墨镜下，两道清泪悄无声息地流淌。明明是绚烂夺目的阳光，明明是明艳动人的笑容，明明是生生不息的景象，可就是让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想要流泪的动容……
　　缓缓漫步于市集，洛一在一个货架前驻足，从琳琅满目的首饰中拾起一串小小的珠链，珠链中间的绳线还牵连着另外一条。手中这一串是一半粉色一半白色，中间被一颗银质圆珠分隔，而荡在空中的那一串，一半黑色一半白色，中间被一颗银质正方体分割。洛一细细打量珠链，晶莹剔透的粉水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喜欢吗？”艾阳问。
　　洛一不知不觉点头，抬眼间便看他付了钱，“哎，我没说要买。”
　　她出手阻拦，被他握住手腕，“没事，喜欢就买，一个小东西而已。”说着，将两条珠串一齐套在她腕上。
　　“No,no,no.”卖珠串的婆婆直摇头，着急地指着洛一的手腕。
　　洛一将珠串摘下递给婆婆，就见她将连着两条珠串的绳子剪断，握起她的手，将粉色的珠串给她戴上，又拉起艾阳，将黑色的珠串套上他的手腕，双手合十，闭上眼，虔诚地祈祷。
　　洛一有些不知所措，手指轻触腕上的珠串，一抬头，看进艾阳的眼底，温暖轻柔。
　　两人继续向前走，谁也没有再说话。洛一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丝丝凉意，抬手捂住心口，那里，躁动正在翻江倒海……
　　在经过一排小店时，洛一的包里传来一声轻响。她翻出手机，果然，这里有了信号。抬头看向墙上歪歪斜斜挂着的店名“From Here to Eternity”还是七年前的模样，只是更旧了。
　　洛一轻笑，七年了，这里的wifi 密码从未改变。她似乎看到七年前风风火火的自己冲进店，撞倒了站在门口的店主儿子，小孩儿哭个不停，局促间她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过去，才止住了哭声。孩子大约从未见过棒棒糖，举着彩色的糖果不明所以。洛一包了糖纸递到他嘴边，要他舔一口，只这一口，他脸上便笑开了花。
　　“要不要喝杯东西？”洛一看向艾阳，晃了晃手腕上的珠串，“你送我手链，我请你喝东西。”
　　“好。”艾阳点头，眼神追随洛一。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店。
　　刚进门，一个人影冲上来，艾阳一把将洛一拉进怀里，才同那人错过。
　　洛一抬头，迎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你……”她指着眼前这个端着酒水的服务生，在记忆中搜寻他的名字。
　　男孩也看着她，稚气的眼眸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姐姐？！”
　　“姐姐？！”艾阳莫名地看着男孩，又看向洛一。
　　“呦，真的是你，Eric。”洛一看到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孩，不禁感叹，“你都长这么大了！”
　　“那当然！” 男孩拍拍胸脯，“我都长成男子汉了！”
　　“哎呦，”洛一轻笑，“好厉害！”
　　Eric引着他们走到窗口的座位,“姐姐，你们坐，我等下就来。”
　　“你先忙。”洛一看着他的背影，对艾阳道，“七年前，我到这里上网，认识了他。你知道，这儿方圆百里没信号，只有这家酒吧提供Wifi，那天，我来上网，一进门就撞倒了这个男孩，那会儿他还是个不大点儿的小豆丁，一转眼，长这么大了。”
　　艾阳点头，“是啊，都七年了。”
　　洛一拿出手机，她一直有备份的习惯，换手机时，她把整个系统拷贝到新手机，没想到，这里的密码也被保留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依旧能够自动登录。
　　“你先看看想喝什么，我查下邮箱。”她对艾阳道。
　　手机微信上安安静静亮着一个红点，她没有理会，径自用保密系统登录公司电脑，开始浏览邮件。几封带着感叹号的邮件引起她的注意，那是晓晴发给数据部的邮件，抄送了自己。
　　洛一数着，一封，两封，三封，三封毫无回复的邮件。一般，在工作中一封邮件带上“！”已经表明重视，若是反复发送，说明发件人非常急切，急需答案。可此刻，对方若连一个简单的回复都不给，实在太过奇怪。洛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只回复“Please help.”
　　一声铃响，进来一条短信，她点开内容，微微攒眉。
　　“怎么了？”艾阳问。
　　洛一抬头，迎上他的眼神，微微一笑，收起手机，“没什么，工作中的事，回去解决。”
　　“不要紧吧？”
　　洛一摇头，“没事。”
　　艾阳没再追问下去。
　　“等下陪我去个地方，我记得这附近有家香氛店，不知道还在不在。”
　　“好。”
　　Eric走过来，端着两杯鸡尾酒，“姐姐，这是我调配的酒，你尝尝。”
　　“不错呀，你还会调酒了！”洛一端起一杯，抿了一小口，一股甘甜顺着舌尖流入喉咙，带着微微的酒香，她眉头一挑，笑道，“嗯，很好喝。”
　　“姐姐，你没尝出这个味道吗？”Eric问，眼中带着隐隐的希冀。
　　洛一又尝了一口，脑海中回想这股熟悉的味道，“很甜，水果味，像柠檬，也有点草莓味。”她似乎摸到记忆的尾巴，眼神渐渐发光，“啊，我想起来了，是那颗棒棒糖的味道！”
　　Eric一下子笑了，“姐姐，你还记得！”
　　“怎么可能忘记！”那一次，她带了好多糖果，自己只尝了两根，就把剩下的全都送给了他。
　　Eric回忆起儿时的味道，“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姐姐走后，糖吃完了，我就想做出那种味道，尝试了好多次，终于调出了配方。我想让这里的人都尝尝，这种我们这里没有的，外面世界的味道。”
　　洛一望着他，心一下子变得好柔软。
　　有种力量，是境遇所抵挡不了的，那就是梦想。
　　又有客人进门，Eric去接待。洛一望着他的背影，是那般清瘦的模样。她从兜里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两张二十美元，又找出一张收据小票，转头问艾阳，“你有笔吗？”
　　艾阳摸摸衣兜，掏出一只笔递给她。
　　洛一翻过小票，在背后写下自己的邮箱、电话以及在美国的地址。
　　写字的时候她的钱包安安静静躺在桌上，艾阳看到透明夹层里是一张男孩的照片，男孩看上去不大，十几岁的模样。
　　他随口问：“这是谁？”
　　洛一抬头看去，眼中的眸色忽而黯淡，手指轻轻摩挲钱包，淡淡道，“是我弟弟。”
　　这时，Eric走过来，看到杯子见底，明朗的笑容露出雪白的牙齿，“姐姐，你们喝完了，觉得怎么样？”
　　“特别好喝！”洛一笑，将钱和纸条递给他。
　　Eric摇头，将手背在身后，“姐姐，这杯酒我请你。”
　　洛一笑道，“这杯酒我已经答应了这位哥哥要请他，下次我单独来，你再请我，好吗？”
　　Eric看看洛一，又看看艾阳，迟疑地接过钱，“这也太多了。”
　　他正要把多余的钱还回去，洛一伸手，握住他的手，“Eric，拿这些钱多买些书看，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
　　Eric的眼神晶亮，阳光下，他露出大大的笑容是那般纯净的模样。
　　告别Eric，洛一同他约定一定会再来。她其实很想告诉他，如果可以，一定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这样的话，她不知可不可以在此刻的情形下说出，有种无奈叫做：若是没有希望，那便不会失望吧。
　　两人在不远的香料铺买了几包香料。回头，洛一看向那间小小的，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为酒吧的酒吧。她看到Eric站在门口向她挥手，原来，他的目光一直都追随着她。洛一笑着，抬起手，冲他挥了挥。
　　然后，她便看到，天空划过一条白色的线。一瞬间，艾阳扑来，将她紧紧按在身下。
　　一声“轰隆”巨响响彻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