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路可走》南卑丞

4、第 4 章

　　曹洪虽然年纪轻，但也教了几年书，实在没见过今天这样的场面。
　　等他到的时候，祝郁生把自己掐的满脸通红，王佳时抖得不成样子，他还没反应过来，王佳时就往桌子上倒去，眼看脑袋就要磕上桌子角，万幸刘栎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子，才没酿成更大的事故。
　　曹洪还没能松口气，就听汤湫在喊:“老师！帮忙！”
　　祝郁生力气出奇的大，汤湫根本掰不开他的手。曹洪手撑着桌子踩过几张凳子来到祝郁生这边，他骂骂咧咧:“你们男生都死的干嘛啊！女生给我先去保洁区搞卫生，快去！你们男的先过去几个安顿王佳时，剩下的跟我来弄祝郁生！内个你！刘栎！你去医务室把苏校医请来。赶紧的麻溜儿的快快快！加速跑！”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们这班人真的想喊一声:
　　曹老师！您就是踩着七彩祥云来救我们的！
　　说几句话的功夫，王佳时基本清醒了。曹洪这边犯了难，尽管有十几个男生在，却都进不了身，靠近一个就踹一个。曹洪急得直跺脚。
　　“我来。”
　　王佳时擦了擦手心的汗，步伐略微不稳地走过来，轻声说道。
　　“别添乱！你清醒不久。”曹洪摘下眼镜，准备自己被祝郁生踹一脚。他还没上前就被一股力甩开，只听见王佳时一字一顿:“听得懂人话吗？我说我来。”
　　王佳时轻轻走进。
　　小祝郁生被男人抓着头发摁进水桶中，他全身都被绳子捆着，使不上一点力，他连拼命甩头都做不到。
　　男人桀桀怪笑着，发出的声音嘶哑又可怖，小孩呛了许多水，面色更加苍白。
　　男人把他的头提起来，他似乎很满意，开始朝他伸出手来。
　　不！不要！！祝郁生疯了般摇头。
　　“不要怕，哥哥来救你了。”王佳时轻声开口。
　　哥哥？虽然这个时候提出疑问并不合适，但大家都表示疑惑。
　　王佳时在马桶上思考人生的时候，让人查了祝郁生。虽然只能查到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不要怕，哥哥来救你了。
　　他死马当作活马医，轻轻说出了话，他能明显感觉到祝郁生手在放松。
　　他招手示意曹洪带人掰开祝郁生的手，嘴中念念有词:“不要怕，哥哥来救你了。”
　　“不要怕，哥哥来救你了。”
　　“不要怕...”
　　不要怕，哥哥来救你了。
　　祝郁生终于松了力，止不住地抽泣起来。曹洪朝王佳时使了个眼色:你，安慰，你不是他哥吗？
　　王佳时翻了个白眼，认命地搂住祝郁生，轻轻抚摸着他的背:“不要怕，哥哥来救你了。”只见祝郁生伸手环住了他，扶在他的肩头。
　　他一下子安静了，不哭不闹。
　　苏校医垂着头气喘吁吁地扶住门口:“老曹咋了。”他心系来医务室求救的男生口中的病人还没喘上气就四处找人。
　　苏婳:“...”艹，耍我？

　　曹洪把男生赶出去打扫卫生了。
　　汤湫:“像极了赶鸭子...”他拎着拖把，倚着门摆了个自认为是个颓废少年的姿势。
　　刘栎踹了他一脚:“苏校医呢？”
　　“哝。”
　　苏婳很生气，他觉得他这个校医的尊严被侮辱了！根本不需要他还要拉着他过来！
　　“啊？！苏校医是男的！这个名字我以为是个小姐姐呢。哎...没想到啊...之前祝姐也让我以为是个小姐姐...”汤湫后知后觉起来:“高中的爱情...原来是这么短暂的吗...”
　　他伸手抓了把虚无的空气，右手攥得紧紧的，捂在胸口，做了一副痛心的样子。
　　苏婳:“......”
　　“还想着早恋？汤湫你一会来趟我办公室。”曹洪耳朵尖，汤湫声音又忘了收敛，这下子恰好全被收了进去，他又说，“抱歉啊，苏校医，您先回去吧。用不着您了，您的专业不太适合处理这些事。慢走。”
　　“我他妈！曹洪，在下和你势不两立！”
　　于是，五楼走廊上的老师学生们看到了疯子一般的苏婳，还有...满目慌张凄凉的汤湫:
　　“不要啊曹老师！我爱您！”
　　“没用。”

　　王佳时搂着祝郁生，目光穿过窗户:
　　这就是新校园的生活？
　　祝郁生动了动手，他收回思绪，赶忙松开手。
　　笑话，堂堂小霸王怎么会抱着一个把自己揍了一顿的...人！
　　他还没反应过来，猛地被祝郁生扯过衣摆抱住。
　　“别走。”
　　声音太过嘶哑，钝钝地卡在喉咙口，咽不下去，难过的太过撕心裂肺。
　　像假的一样。
　　无意之中的睡意产生了噩梦，应该是不习惯这么多人的地方吧，又或许是打了一架，累得慌，就这么睡过去了。祝郁生闷笑着。
　　噩梦撕下了他的皮囊，在众目睽睽之下发了疯，尖叫着扑向每一个人，对于祝郁生的害怕愈发深。
　　害怕裹住了每个人。
　　腥臭的内里被赤裸裸地剥下来，连筋带骨，露出一团腐肉，骨头都软化成水，都是又软又烂地展现在同学面前，顶着让人作呕的味道，他们却伸手围住他，顶着害怕，还有那个人——
　　王佳时。
　　不顾自己的身体中的恶臭，毅然决然地伸出手。
　　就好像多年不见阳光的垃圾堆，突然见到光，散发出恶臭，却被闷在垃圾箱之间，封锁住了恶臭。
　　王佳时虽然是个小霸王，但心里装的是实实在在的热烈。捧在手中，想要对他不利的人会被灼烧；只有真心对他的人，才能让他将热烈拢在那人的周围，护他周全。
　　祝郁生忽然想做被他护着的人。
　　垃圾堆里的机械玩具心脏的发条动了动，心脏微微颤动几下。
　　他又不敢，机械心脏是最后的宝贝了，他不想拿这个宝贝来堵一个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的事。
　　太不划算了。

　　同学们在祝郁生胡思乱想的时候早就将乱七八糟的桌椅归位，该打扫的打扫。王佳时极不情愿地顶着曹洪的目光抱着祝郁生挪了位置让他们打扫。
　　王佳时瘪瘪嘴，他自己体重不小，更何况祝郁生不过是比自己矮了几厘米，他认命地准备奉献出自己的老腰，却在抱起对方的那一刻愣了愣——
　　不重，特别轻，不像是正常的体重。
　　他嘴唇翕动一下，最后什么也没说。

　　祝郁生没参加大扫除，他回了宿舍，换了个单人宿舍。曹洪也没反驳，他怕祝郁生再扯出什么事情，这帮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肯定反应不过来。
　　万一又像今天这样，万一自己没赶来...
　　想想都刺激。
　　曹洪甩甩头。
　　二班50个人，原本他和王佳时的宿舍并不是他说的四个人，反而是他两一个宿舍。
　　危险的很。
　　搬东西实在是为难祝郁生这个娇贵的人儿。
　　他坐在床上，盯着两个行李箱发呆。
　　他带的东西不算多，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零七散八地装着。
　　他初中没有住过校，只是觉得...就觉得反正家里也是个冷冰冰的地方，学校还有点生活气。头脑一充血把东西装上车运来。
　　他不想动，尽管他的宿舍不过就在隔壁516。
　　懒的娇气。
　　“喂，你们能不能自己去516啊？你们都大了，爸爸拎不动你们了。”他伸手点点行李箱。
　　王佳时推门就是这个傻逼在戳行李箱的画面，嘴里还念念有词——
　　某个傻逼的头发剪的参差不齐，还是很长，软软地垂下来黏在锁骨上。修长的脖颈略前倾，几缕发丝贴在他的唇上。
　　手指留了点指甲，不过不长，修剪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是那种下一秒就会被咔吧掰断的脆弱。
　　娘们唧唧的。
　　王佳时撇开眼，把心中的秀色可餐这个词压了下去。
　　好看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