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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出妖记 第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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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楼台,明明灭灭的长安城,深夜时分,大多数地域都已是漆黑的一片,只有十六王宅里的那一片还灯火通明着。
正是诸蕃入贡的时节,身为鸿胪寺掌事的驸马崔翰肃刚刚忙完司宾的公务,灯火阑珊,宴罢归宿,小厮提着一盏灯笼,走在深夜的庭院中。
灯笼忽明忽暗,崔翰肃突然停了下来,侧头迟疑地看着自家仆人。
“你说什么?”崔翰肃道。
小厮诧异地回视自家老爷。“大人,我……小人没说话啊?”
崔驸马诧异地怔住:“你刚才什么都没有说吗?”
小厮肯定道:“大人,小人刚才并未出声啊!”
崔翰肃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歪着头思量片刻,继又前行。
这时,他又听到了刚才那句话。
“你的名字——”
崔翰肃突然大声一喝:“是谁?”
小厮惊慌四顾,提着灯笼照了一圈,只见庭院深沉,不远处一丛茂密木樨,枝叶呼啦啦作响。“大人,小人这就去瞧瞧。”
小厮把灯笼留给崔驸马,自己离开察看。
灯笼所没有照到的草丛里,一个只有人手掌那么大的小人儿鬼鬼祟祟地钻出来。一个黑影,无声的出现在崔翰肃身后,一只手同时按住崔翰肃头部几处大穴,崔翰肃顿时呆立原地,两眼失神。
巴掌小人儿爬上崔翰肃的肩膀,一直爬到他头顶处。
黑影幽幽地开口:“你的名字。”
崔翰肃失魂地轻吐:“二、娃、子……”
黑影楞了一下,不由厉声:“你的大名!”
崔驸马乖乖回答:“崔、翰、肃。”
随着驸马爷在无意识状态中说出自己的大名,从他头顶泥丸宫的位置,缓缓升出一个小光团来。
光团漂浮而出,被小人儿紧紧抱住。
小人儿将光团抱给崔驸马身后那人,那人张开一个小皮口袋,口袋里已经有一些类似的小光团,那些光团的颜色略有差异,木头小人儿将崔驸马的光团放进皮口袋。
黑影收好光团,崔翰肃顿时犹如被抽走了魂魄般倒地。去而复返的小厮,恰好看到此幕,惊声呼叫起来,惊动了一整座驸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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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长安城里明显发生了一些变化。
大白天的,城内的大街小巷都布满了衙门里的吏役,只要发现神色可疑的人,一言不合就把人带走,到了夜里,查宵禁的武侯们更是比平常频繁的多。
何招娣这几天的日子愈发的难过了,白天辛苦的到处觅食,运气好的时候,靠主动帮人出一把子力气,搬搬东西换一口吃的,但她终究是个女孩子,市场里的店铺虽然需要劳力,但却没人肯要她。到了夜里最难过,露宿街头会有被抓的风险,虽然也想过,被抓到牢房里好歹能有口东西吃,可她一个孤身的流民,还是个女的,不知道官府最后会如何处置她。
何招娣现在真是后悔,当初自己是起了哪门子心思,非要到长安城里来,以为这里好寻活路。
自从那晚大慈恩寺出事,长安城里的寺院都不布施了,到了夜晚更是小心防范,僧人们都被组织起来,一个个提着戒棍巡夜。
真是太倒霉了。
何招娣饿的全身虚软,蹲坐在市场无人的角落。
随身的小挎包里,就只有那晚捡到的那枚大坚果,说来这坚果也是奇特,这几日她饿极,却是想尽办法都没能把坚果给弄开。
当真是蒸不烂、锤不扁、炒不爆,响当当地一枚铜坚果!
她把那枚坚果拿在手里看,这坚果有一种紫铜般的颜色,比核桃大,表面上布满曲皱,上面有六条纵棱,顶端具短尖头,长得挺像个老核桃的,但又似乎跟核桃完全不一样,拿在手中稍有一些分量感。
“难道这不是坚果?”何招娣把果子放在耳边摇了摇,没听到任何声音。她费解的直抓头,如果这不是坚果,又是什么玩意儿?
“不能吃的东西,要你做什么!”她饿的直冒火,扬手就要把那古怪的果子给丢出去,手抬在半空,停住了,半晌还是叹着气又收了回去。
何招娣有一个习惯,只要是她捡了的东西,就绝没有再丢掉的。就算这东西不能吃,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她还是舍不得扔。
市场刚刚开市,这一带汇聚着卖新鲜蔬菜瓜果的,早起进城的农人们将自己种的各种农作物,在这里跟长安城里的人们换一些零散的铜子,时间长了就形成了这样一个颇具规模的集市。而且这集市靠近东市,东市一带居住着许多富贵人家,常有采买的下人到这里买货,何招娣来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点活换口吃的,偶尔也有好心的大婶见她长得机灵,一双眼睛格外讨喜,给她拿些卖剩下的萝卜,或者品相不佳的大白菜帮子。
何招娣虚弱地起身,朝市场里走去。
卖包子的摊子上,摊主掀开蒸笼,热腾腾地白气云雾似的,新鲜的大包子刚刚出锅。何招娣被那蒸腾的包子香气吸引,脚下生了根一样,站在摊子前挪不开步了。
肚子实在太饿了,饿的快要失去理智了,她真想抢几个包子就跑。糊口尚且不能,还谈什么做为人的尊严和道德呢?
她的手指蠢蠢欲动,这个时候,包子摊主那五岁大小的小女儿,把父亲刚刚拿给自己的热包子递向何招娣。
小女孩一双黑溜溜不染尘埃的大眼睛,两只小手上托着一个包子。
何招娣的心在一刹那被融化了,她挺不好意思的看着矮矮的女童,刚要去接,女童的父亲从后面赶过来,劈手给了小女儿一巴掌,打的小姑娘一愣,随即哇哇大哭。
“你个败家的赔钱货!老子一天到晚卖包子还挣不到一屉包子钱,养你们几张嘴,老子容易么!”摊主抱起哭泣的女童,狠狠白了何招娣一眼。“这世道你还可怜别人?谁来可怜可怜我们!”
何招娣望过去,只见摊子后面坐着几个岁数不等的孩童,一个妇人忙着在案板上揉面,大些的孩子连自家卖的包子都吃不上,手里拿着野菜团子。
妇人从丈夫手中接过大哭的女童,也骂:“给你吃,你给别人,以后你都没有包子吃!”
摊主把女童手中的包子夺走,狠狠掰成几份,分给其他孩子,几个孩子狼吞虎咽。
何招娣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不是因为没有吃成包子,她在那女童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心就像被一只手给捏住了,连呼吸都困难,何招娣猛然转身就跑,一回身却不知道撞在了什么东西上,砰地一声,她眼冒金星的摔倒在地。
“你你你……你没事吧?”
仓皇失措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何招娣捂着撞痛的脑门,看到一张奇异古怪的面孔。那张脸,半张上面都是疤痕,像是被什么烧的,皮肉融化过后的脸颊,扭曲褶皱,被拧在一起似的,一只眼睛的眼角耷拉着,嘴巴一角也耷拉着,好像那半张脸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何招娣吓了一跳,那半张丑脸的主人,赶紧用脖子上的汗巾把脸遮住。
半张丑脸的主人,是个个头不高的青年,长一个圆圆的脑袋,一双不大的眼,穿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裳,系了一张胸前磨的发亮的牛皮围裙,手里提着一口铁锅。
青年手足无措的望着何招娣:“我、我……”
何招娣撞的七荤八素,看看青年手里的锅,不由怒道:“你干嘛打我?”
青年更加手足无措:“不不,我、我没有打你,我只是经过,然后,你你就撞到我身上来了……”
“撞到你身上?”何招娣摸了摸脑门上瞬间肿起的包,“明明是你用锅打的我!”
“我没有用锅打你!”青年两只手上都缠着布,只露出十根手指,或许是因为紧张,紧紧握着锅把,一说话就把锅举了起来。
“还说不是用锅打我,撞在你身上,能把我脑袋撞个包?你是什么做的?你浑身铜墙铁壁么?”何招娣指着自己脑门给他看。
“我我我……”青年一着急就结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是我帮街坊补的锅,我只是要把锅拿去给她。”
“算了算了,就算我倒霉。”何招娣捂着头,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刚才那一摔,把手臂都摔破了,一动就钻心疼。
青年伸手想要扶她,伸出去一半又赶紧缩了回去。“我、我……”
他看上去就像个笨嘴拙舌的人,说话也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我了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急的手忙脚乱,原地打转。
“我给你买包子!”他突然道。
“啊?”何招娣楞了,这是什么情况?
“对不住,都怨我,我给你买包子,好不好?”青年从牛皮围裙的口袋里摸出几个铜板,买了四个包子。“给。”
何招娣呆呆地看着包子,又看看他。
“对不住。”
四个包子用一张帕子包了,放到何招娣手中,青年憨憨地一笑,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何招娣还没有完全回过神,仔细回想一下,确实是自己撞了人家,怎么人家就给自己买了四个包子呢?
“哎、我说你这女子,差不多行了,撞一下换四个包子,可以了。”摊主不无嘲讽的对何招娣道。“那丑奴可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老实人,你讹他,他也没有多余的钱,别太欺负老实人。”
何招娣默默地收起包子,看着丑奴一瘸一拐慢慢消失的身影。
原来,这个叫讹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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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照常升起,雀鸟在枝头上叽叽喳喳,跳跃追逐,梳理羽毛。
平康坊在这样的时候,是刚刚要进入一天中最清淡的时刻,幽深曲折的坊巷里,弥漫着稀薄的晨雾,雾气里透出五色迷蒙的光影,是坊间各处悬挂的艳丽灯笼。
一扇扇门扉陆续开启,各家伎馆相继取了灯笼,收入院中,仆人们端着一盆盆残水倒入排水沟,停留在狭长巷道里过夜的车马相继离开。
马车辘辘的过去,缝隙里露出一个破衣烂衫,蜷缩而眠的人影。
“你怎么睡在这里?快让让,仔细被马车撞了,车轮子把腿碾着。”一位赶车的仆人,发现那佝偻着缩在角落的人影,好心提醒。
何招娣活动一下全身酸痛的骨头。
又是一天过去了,昨天早上的四个包子,现在还剩下两个半。自从离开集市,何招娣听人说,唯独平康坊这一带,到了夜里是比较自由的,也容易找到东西吃,有时候运气好,还能得几个赏钱。
事实证明,往往别人说的事都不怎么靠谱。平康坊没有宵禁,但街面上的管控可一点都不比别处松散,何招娣一整夜都在跟平康坊巡街的武侯们斗智斗勇。但这里确实吃的东西比较好找,喝多了的公子哥们经常为了抢女人斗富,充当下凡的散财童子,她挤在马夫龟奴中也抢到过几枚铜板。
这个时辰,坊门已经开了,只要不碰着武侯,还是能比较自由活动的。何招娣按照这一天下来的经验,往相对高档的北曲而去,那边的伎馆都是高档场所,早上送完客,后门会丢出昨夜的残羹剩饭。
妆容慵懒的艳丽女子们,神情旖旎的扶在门框上,送别自己房中的情郎。她们挽着松散的发髻,敞着怀,露出一大截雪白的胸脯,男人们在温香暖玉中分别。
吕洞宾睡眼惺忪的从百媚千娇阁里出来,整个百媚千娇阁里的姑娘都齐齐送他到门口,姹紫嫣红的簇拥着他,让其他逛窑子的男人们艳羡不已。
“听说,著名的洞宾先生,昨夜又花费巨金,包下了一整座百媚千娇阁,整个伎馆里,就只有他一个客人。”
“我的老天爷,那得多少钱?”
两个下人模样的男子,站在百媚千娇阁对面的墙角,艳羡的热烈讨论着。
“怎么着也得……”一人掰着手指头算,“至少也得一千两银子吧。”
“一千两?”另一个也掰起手指头,“要是我一个月能赚到五两银子,不仅够我那一大家子嚼裹,还能剩下二两。这一千两我得不吃不喝一辈子,他一夜就花了!”
“说起这位洞宾先生的丰功伟绩,这还不算什么。知道他绰号叫什么吗?”
“什么?”
“散财大爷。”
“听名字就知道是个败家玩意儿。我要是他爹,我早就被他气死了。”
“美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模样,你小时候在乡下被猪啃过吧?”
“就你长的好,獐头鼠目。说正经的,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这个还真不知道,就只知道大家管他叫洞宾先生。”
金钱限制了大多数人的想象力,没人知道吕洞宾左拥右抱数十名佳丽,那一夜是怎么在销金又销魂中度过的。
何招娣蹲在墙角边,将那两个下人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这真可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为富不仁,把钱用来花在玩女人上,不知道每天有多少饥民流民在长安城外饿死。
何招娣盯住吕洞宾,眼珠子咕噜一转,计上心头。
管你是散财大爷还是散花大爷,不从这种人头上弄钱,简直就是天理不容!
百媚千娇阁的鸨母玉娇娇,跟头牌姑娘碧珠将吕洞宾亲自送到大门外。
“先生今夜可还会来?”玉娇娇软语温声,眼波流转,嗲嗲地问。这百媚千娇阁有一大特色,鸨母自己还都是个妙龄女子,而且绝色。瞧面相不过二十五六的岁数,瓜子脸,丹凤眼,肤白貌美,真合了她这伎馆的名——百媚千娇。
百媚千娇阁在整个平康坊都是数的上名号的,以颜值高、消费高、条件高闻名。她们是平康坊,乃至整个长安城唯一挑客的伎馆。
长得丑的肥的,容貌气质猥琐的,不接待。
家里有妻室,还在外头寻花问柳的,不接待。
薄情负心汉,不接待。
这三不接待,不仅没有让百媚千娇阁生意惨淡,反而比起寻常伎馆更加声名远播,满城的皇亲贵胄,豪富俊杰都趋之若鹜,以能进百媚千娇阁为荣。
当然,能进这里,还有一个重要的条件,就是你得足够的有钱。吕洞宾花名在外,出手豪阔,又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这样的优质客人,是平康坊各家伎馆的首要争夺拉拢目标。
对门的新凤院,号称长安最大最奢华的伎馆,鸨母银莲花羡慕嫉妒恨的瞧着百媚千娇阁,丢了一个大大地白眼。
“骚浪小贱货。”银莲花冲着百媚千娇阁啐了一口唾沫,对身边下人吩咐道,“赶紧想想办法,把散财大爷给争取到咱们新凤院来,我就是见不得对门的那副当婊子还想立牌坊的样,虚伪!”
没人知道玉娇娇到底什么来头,但她的百媚千娇阁简直就像一个珍宝馆,里面随便一件摆设,都是市面上罕见的顶级宝贝。
吕洞宾打了个呵欠:“来来来,你们家的马乳葡萄酒,我还没饮够呢。”
玉娇娇欠身行礼,笑颜如花。“那姐妹们今夜老时间,就恭候先生大驾了。”
“不敢辜负美人相邀。”
吕洞宾摆摆手,一颗硕大的宝石丢到玉娇娇手中。
待目送吕洞宾走远,玉娇娇把那颗宝石对着亮光照了照,上好的无烧鸽血红,来自海外遥远的诃陵国,市面上少有。
“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又舍得花钱,又知道疼女人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啊。”玉娇娇感慨一声,将鸽血红宝石拍在碧珠手中。
“吕公子,您慢走——”众佳丽集体挥手告别。
吕洞宾含笑回头挥手。
“散财大爷的名号,他当之无愧。”碧珠掩着嘴笑。
“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比老娘更不在乎钱的人。”玉娇娇哼了一声,转身冲身后众佳丽道,“姐妹们,牌桌子都支起来呀。”
众佳丽一阵欢呼。
这时的吕洞宾已经走出了平康坊的坊门,街面上摆摊子的,卖包子的,各样商铺都忙着下板子开铺面。吕洞宾走到一家糕饼点心铺里,买了三四包的点心,一出门就被一个人撞满怀。
那人身材娇小,个头不高,瞧着也挺瘦弱,力气却是出奇的大,把吕洞宾撞得噔噔噔倒退三步,手里的点心落一地。
他还没开口,撞人的那个已经闹腾开了。
“哎呀、哎呀、我的骨头断了!我的骨头断了,我的胳膊抬不起来了!”何招娣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
吕洞宾不动,笑嘻嘻瞅着:“你怎么了?”
何招娣故作柔弱,捂着胳膊,期期艾艾道:“我被你撞坏了,胳膊折了。”
她模样长得瘦瘦小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破衣烂衫,脸上身上一层污垢,胳膊上还有昨日摔伤破皮的痕迹,样子看着确实挺可怜,若换了别人,大概丢下点银子就算了,偏偏碰到的是吕洞宾。
吕洞宾在何招娣身边蹲了下来,看着她卖力打滚。看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道:“骨头这么容易断啊,你骨头是竹竿做的?”
何招娣听出他的质疑,叫得更加大声了。“我的胳膊抬不起来了,我被你撞坏了,胳膊折了!我以后都没办法讨饭养活自己了!我上面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下面还有嗷嗷待哺的娃娃!我们全家都要饿死了!”
吕洞宾好笑道:“你残疾了,说不定讨饭会更加容易的。”
何招娣立马改口:“我以后都不能干活了!我以后都不能抱自己的娃娃了!”
吕洞宾扫她一眼:“姑娘,看你这模样,你胸都还没长,哪里来的娃娃?”
“你……”何招娣气结,双手抱胸,“你往哪看呢!臭不要脸!”
“哪个胳膊折了?”吕洞宾伸手。
何招娣闪开:“不许碰我!”
吕洞宾平举着双手:“不碰不碰,我不碰你,碰了我就更说不清了。”
何招娣瞪眼:“你说什么?”
吕洞宾耐着性子道:“我说,你胳膊折了怎么办呀?”
何招娣反问:“你说怎么办?”
吕洞宾笑了:“我就赔你钱呗。”
何招娣两眼放光,赶紧控制一下情绪,继续期期艾艾道:“嗯嗯,那就……”
还不等她说完,吕洞宾又道:“胳膊折了,事情可不小,就只是赔点钱,我也于心不忍。”
何招娣急忙道:“没关系,我可以的,我不想耽误你时间!”
吕洞宾慢悠悠道:“没关系,我也可以的,我反正有大把的时间。”
何招娣心虚了。“你想怎样?”
吕洞宾摊手,“我想怎样取决于你想怎样。”
何招娣汗都下来了,眼珠子转了转,决定速战速决。“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你赔我点钱,我自己买副膏药贴贴就好。”
吕洞宾摇头,“骨头都断了,胳膊都折了,膏药怎么贴的好?不如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先去洗个澡,换一身干净衣裳,稍作打扮再吃一顿饱饭,如何?”
何招娣立刻警惕地望着吕洞宾道:“你要带我去哪?”
“女人天生就是需要被疼惜的,你看看你,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呢?”吕洞宾怜惜的伸手。
何招娣惊怕的坐起来后退。“你要干什么?”
吕洞宾道:“姑娘,想要挣钱的法子有很多种,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介绍你去平康坊任何一家伎馆工作,一日三餐有保障,还有银子赚。”
何招娣错愕了。“你要我去当妓女?”
吕洞宾逼近她,脸上一片冷漠,低声道:“就算是做妓女,都好过在大街上讹人伸手骗钱。你觉得妓女脏?她们是靠自己,比很多人都干净。”
他说罢,站起来,掸了掸身上浮尘,再不看何招娣一眼,扬长而去。
“你……我……”何招娣目瞪口呆坐在地上,半晌才反应过来,恨得牙痒,“你骂谁连妓女都不如!”
但吕洞宾已经听不到了,他的身影消失,徒留何招娣一人坐在地上。
昨日她不想讹人,结果得到四个包子;今日她故意讹人,结果换来一顿羞辱。
何招娣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会这样?
而且还是被一个坏男人给羞辱了!
何招娣简直要气炸了,狠狠揉了一把鼻子,把地上散落的点心都捡进自己的小挎包。
捡着捡着,何招娣又冷冷笑起来。一个整天就知道花钱逛窑子玩女人的坏男人,视她这种叫花子如蝼蚁,毫无同情心的混蛋,很好,这就是她要找的目标。
何招娣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不远不近的跟在吕洞宾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