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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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运有数、生死有命。程然一直知道这一个道理，是以他就算不忍心见夏演一次性用干了以后的福分，出手帮了帮，也不会在他父亲阳寿要尽的时候强行续命。
本来是一次就散的缘分，那条鱼收了回来传信让陆河过来拿就该结束这一段，但是人真的找上门的时候，他到底还是不忍心连见都不见。
夏演出现在鹿园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程然店铺关了一天，门上的铃铛却突然响了两下。他打开门，一眼看见门前站着的羸弱少年，眼睛尚且红肿着，睫毛在夕阳的阴影里投下一片暗，见他开门便急切地叫了一声“哥哥”。
程然张了张口，犹豫着要不要接下这句话，这孩子却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揉揉眼睛看看他再后退两步看店铺名，这才知道认错了，连忙低头道：“对……对不起，我走错地方了，我这就走。”
说着就往回跑，看着鹿园里相仿的建筑愣了愣，最后还是停在了对面那扇紧闭的店门前。
是找沈怀宁的。
可是门敲了半天也不开，一只古旧的铜锁挂在门上，锁身雕成鲤鱼的模样，锁齿合着。程然知道里面有人，沈怀宁这般不过是不想再见夏演罢了。
至于原因……他勾了勾唇，这人担心他抢生意，如今生意上门也不接了吗？还是单单只让他这一单示好？
不管是为了什么，既然沈怀宁愿意卖他这个人情，便断没有拒绝的道理，程然走到那孩子身边，轻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沈老板可能不在家。”
许是孤独了太久，身边有个人给出一点温暖就想牢牢抓住，可又惶惶惑惑不敢伸出那只手。夏演听到沈怀宁不在家的时候愣了愣，而后转头看了看程然，右脚前后动了一下，动作轻微得几乎看不见。
程然也不急，站在原地等他，终于等到这孩子肚子发出一阵细小的轰鸣声。
程然弯了眸子，抬头看了看天色。鹿园全是仿古的建筑，就连灶房都有配备，程然搬进来十多天，虽然没去拜访过，但是也将西院的构造摸了个清楚。他和沈怀宁的店铺是对立的，前面三间并立的屋子，左右耳室连接一间小的天井院子，卧房厨房都在那里。
而月门正对的几间屋子却是并排的前后构造，前面是店铺，后面是住房，几人共用一个小院和厨房。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在做饭，缕缕青烟从烟囱中飘出来，伴着饭菜的香味，的确很容易惹得人食指大动。
“跟我来吧，我正好煮了晚饭，吃过饭再说。”程然说完转身回店，大开着店门等人进来。夏演在原地纠结了一会，面前那扇上了锁的门没有一点要开的迹象，想了想还是扭头进了百猫铺。
门后，苏起看着对面门合上，笑得嘴都合不拢，“你还真是大度啊，真把人放进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然最喜欢往家捡小东西了，一顺眼就养了起来，你就不怕他养出第二个你？”
沈怀宁脸都绿了几分，可脸色变了变又笑了，“养出来又怎么样，我现在站在他眼前他都认不出来我，你觉得那孩子能活几年，他又能记得那孩子几年？你该知道的，到最后都会是我站在他身边。而且说是养孩子，他捡回来的孩子哪一个不是要养他的？”
似乎想到了什么，沈怀宁笑意更甚，转身走进天井院子里，“况且除了我，谁能伺候得好他？”
苏起想了想，好像也是这样，可一看见这人得意的样子就忍不住戳一戳，走到耳室门边半倚着，“嗯，原来你也知道他认不出来你了。啧啧，可怜见的。”
沈怀宁：“……”这人是专门过来看他笑话的吗？正准备赶人走，苏起睨了眼院中那方小池子里的锦鲤，问：“话说这些鱼你卖出去了几条？我看小然那样子是要把全部捉回去？”
男人愣了愣，歪着头想：“也没几条，左右不过十多条吧。”
苏起哑口无言，半晌来了一句：“作孽啊！我还是先去医院帮你留个床位吧，到时候打残了直接送进去。”
沈怀宁毫不在意地笑笑，从池子里捞出一条浑身泛出红光的锦鲤，单独拿了一个小鱼缸装起来递给他：“可以啊，留个双人的，床要大，方便做些事。”
“……老流氓！”
苏起白他一眼，接过鱼就走，路过百猫铺的时候，闻到里面传来的一阵不明焦糊味，唇畔弧度便大了些。这人捡回来的孩子，到最后还真都是养他的。
夏演站在天井院子里，看着眼前这个好看哥哥和他手里的一碗不明物体一阵懵逼。
这人是说了自己煮了饭的对吧？可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有人煮饭都能煮成爆米花？不就是加点水按个键的事吗！！还有没有点生活自理能力了！？
程然还真没有，从他生下来起身边就一直不缺伺候的人，最金贵的时候，眼珠子一转就有人端了加了花瓣的水送到他跟前，是以他的确不知道原来煮饭是要搁水的。
身边聚集了一群毛茸茸，夏演余光瞟到对面那个好看哥哥也是一脸呆滞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饭放到地上。几只小猫走了过来，低头嗅嗅，一只加菲眼疾手快地咬了住，不到两秒便全给吐了出来，吐了吐舌头又伸出前爪揉了几下脸，活像吃到了某种水和脂肪、死细菌、蛋白质、无机盐以及一系列固体成分组成的物体一样。
夏演脸僵了僵，胆战心惊地将碗放到桌上，看着桌脚沈怀宁送来猫粮袋子眼放绿光。
程然连闻都不想闻到自己做的那个“饭”，见他放下碗难得起身收拾了一下。
说是收拾其实也不过就是将那两碗饭和几道连原材料都认不出的菜推到一边，然后将猫粮拿了上来，倒在桌上分成两个小山堆，“诺，吃吧，不会死人的。”
旧宅庭院长桌，青衫校服人俩，绿树碧影斜压，夕阳西下，饿肚人在啃猫粮。
程然来人界第十天，第一次在一个人类小孩儿身上感觉自己活得略有些凄惨。他咳了咳，问道：“你之前是要找沈老板做什么的吗？”
提及此事，夏演一下惊了起来，伸手将猫粮推到一边，抬起手臂用校服袖子擦了擦嘴，连忙起身道过谢就要走。程然也不拦他，只是淡声问了句：“为你父亲的事来的？”
少年恍如一只受惊的猫，脊背绷的笔直，僵硬着转过头看向美人榻上半倚着的青年：“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在他店里买了条鱼，他说能给你带来好运对吗？”
夏演彻底懵掉，这件事本就极为隐蔽，他连老爸都没告诉，这个人怎么会知道？难道是……他思绪转了转，快步走到原地坐下，按捺住狂跳不已的心脏故作镇定地问道：“是沈大哥告诉你的吗？”
这孩子刻意冷静，却连手都激动地抖了起来，程然不置可否，只是说：“你不如先告诉我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夏演犹豫了两秒，说：“我爸他……医生说他们尽力了，但是剩下来的他们也无能为力，撑得过今天或许还能活一段时间，撑不过的话……也就今晚了。”
月亮从西边出来，缺了道口子，却还是满的很，亮亮的一盘，和尚未散尽的霞光一起，交织出绮丽的光辉。夏演明明之前还有些激动，等到真的说出来的时候却又语气淡淡的，像是早就知道这一切了一样，独眼眶有些泛红。
他坐到凳子上，捧了杯热水放在掌心，眼神有些涣散。程然下意识问了一句：“所以你是过来求他救你父亲的？”
这句话一出，少年一双眼睛都亮了一下，“可以吗？沈大哥要价高，但我这里有钱，实在不行我可以去打工……”
程然打断他：“不可以。”
许是觉得自己凶了些，程然软了声音道：“生死有命，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改的。知道吗？”
“喵呜~”几只小猫慢悠悠地晃了过来，聚在两人脚下乖巧地叫唤着，有调皮的一下跳到桌子上，小口小口地舔着猫粮。少年愣住一瞬，笑了声，“嗯，我知道。”
那与其说笑，不如说是哭了，脸色苍白，浑身又脏兮兮的，活像个没人要的小可怜，委委屈屈地坐在那，也不言语也不动作，只是睁着双大眼睛看着你，眼波流转间牵动人心。
这场景几乎和记忆中的一幕重合，程然险些心软答应他。转念一想，生死天定，天道各异，若是非人之物，他倒是能帮帮，可这人类，他是真的不能擅作主张，上面还有人盯着呢。
他不多言，夏演便也不多留，道过谢就走开，想要去和父亲相聚最后一晚。
到了程然也没出声答应他，只是在他走后看着鹿园挂出的灯笼沉思。半晌弯了唇角，人他是管不了，那鬼呢？
夏父是个忠厚的老实人，按理说就算去了地府也不过是一碗孟婆汤投胎的事，但如果他去知会一声，那边的人便会留一个心眼，必会给他寻一个好胎，让其顺顺遂遂地过完下一世，也算是他送那孩子的一点福泽。
程然传过消息之后心情尚好，便想着去看一眼那个孩子，顺便在无常勾魂的时候现个身给他们提个醒，谁知道一到医院就觉出几分不对劲。
死气和生气混杂，有几只无主的孤魂在走廊游荡。他化作猫上楼的时候，看到一对阴差从楼上下来，低着头交谈：“沈城这边任务是不能接了，接一个黄一个，这个月业绩算是完不成了。”
“也是没办法的事，那边的人……算了，要不先捉几只孤鬼回去充充数吧。”
他这话说一出，另一个矮胖搭档嘟囔了一声：“这里哪还有……”
程然心下疑惑，走到夏父病房外才知道那两个阴差在说什么，病房内明明已经撑不过今晚的人竟然奇迹般地苏醒过来，生命体征全部正常，不过是比常人微弱而已，但完全不像一个病危的人。
夏演几乎是喜极而泣，程然心里却是凝重，脚步刚一动就悬空了起来，一双手将他抱起，略显慵懒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怨：
“就这么喜欢这小鬼吗，他到哪跟到哪，我找了你一天也不见你在我面前喵一声。”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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