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秋零》雲之

3、父子

　　諸葛企從來都不怕生，是以他才在軍師府睡了一晚上，便能吵著讓自己從未見過的向雲把他帶到院子裏玩。

　　於是諸葛亮隔天早上看見的便是這麽一幕，一個粉嫩的小娃娃正坐在一個只稍微比他大那麽點兒的小母狗上折騰著。小木狗他是認得的，是他的妻子所設計的。舜英對機械木工之事有著異於常人的才華，如同他在烹飪厨藝上有著過人的天賦一樣。

　　至於那小孩嘛……按捺住滿心的雀躍和憐愛，他也不急著向前把他抱在懷裏。諸葛亮就這樣好整以暇地看著兒子自己一人玩兒得興起。他甚至還對向雲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告訴兒子自己的存在。

　　直到——那寶貝一個踉蹌，從木狗上跌了下來，摔了個狗啃屎。諸葛亮這才急急忙忙地快步走了過去。

　　好在他沒有哭，只是極爲艱難地爬回上去。他坐回去之後，小腦袋裝作不經心地四處張望，盼著沒人見到他丟臉的樣子。正思考著如何對向雲威逼利誘，卻發現不遠處有個男人正走著過來。
　　舜英會斷定諸葛企不可能不認得自己的爹爹不是沒有原因的。

　　很快，諸葛企便發現了諸葛亮和他，至少有七八分相似。可就在他猜到了諸葛亮的身份那一刻，他馬上打了個激靈，滿眼戒備地看著諸葛亮。

　　諸葛亮想對孩子說點什麽，可他除了歡喜地叫兒子的名字之外，他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自己有什麽可説的，於是他展開雙臂，想把他抱起來。

　　可誰知那孩子不領情，直接從小木狗上跳了下來，避開了父親的手。

　　諸葛亮笑又不是，抱又不是，雙手尷尬地擡起了又落下。

　　於是他咳了兩聲，盡量讓自己的面目更柔和些：“我是你爹爹，諸葛亮。”

　　諸葛企“切”了一聲，“不信，你説是就是呀？”這話説出口，要是聽見的是舜英，她會色厲詞嚴地喝道“説什麽話呢？這是你父親！”，要是聽見的是舅舅舜華，他會一個巴掌往他身上最多肉的地兒——他的屁股用力一拍，“誰讓你這麽沒大沒小的？！”

　　只可惜此刻諸葛企最怕的倆人不在這裏，在的只是兩年未見兒子，憐子心切的諸葛亮。

　　諸葛亮看著諸葛企臉上隱隱帶著的小得意，頓時明白這是這娃娃在找碴。可他看著那娃兒那與自己相似的臉上，靈動狡黠的眼睛烏溜溜地在轉動著，卻只有說不出的喜愛。

　　他在小孩極不滿的眼神下捏了小孩肉嘟嘟的臉蛋，“不怪得你三叔總說你狡詐無賴，甚是可愛。”

　　諸葛企不滿地嘟嘴，也不知是不滿被捏臉，還是不滿諸葛均對他“狡詐無賴”的用詞？

　　他眼珠子轉了轉，在尋思著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麼，突然看見了走向他們的舜英，歡天喜地地叫道：“娘！”

　　只見他跳下木狗，連跑帶跳地撲到了舜英的面前，氣喘吁吁地停下了，然後，抱住了她的腿。
　　臉蛋斯磨著母親的裙襬，“娘……”他撒著嬌。

　　“見著爹爹了？”她抱起了自己的兒子，向諸葛亮走了過去。諸葛企不想答，胡亂應了一通。他把頭貼在母親的胸前，用力地吸著母親身上的味道，斜著腦袋看諸葛亮。

　　那眼神裡居然還有一絲挑釁的意味。

　　諸葛亮真的是哭笑不得。可他無奈之餘還是有些愧疚和失落，到底是自己兩年未曾歸家，兒子才會用這樣極其不信任的眼睛看著自己。他看著兒子在母親的懷抱裡依戀軟萌的模樣，忍住了想把他抱在自己手裡的衝動。

　　他一時間又有些惆悵，復興漢室的心願一日未成，自己日後需要與家人分離的時候只會越來越多。而自己終究是會回到戰場上的，如今這副安逸承平，家人相聚的景象又能持續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