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前雨落第三部》豆腐四宝

4、四 认亲

　　女子明媚靓丽，一身长歌制式的衣衫将人衬托的如小桥流水般婀娜精巧，特别是那双眼，若说之前郑薰与杨念棠有四分相似，眼前这女子却有六七分，这不得不让杨念棠诧异。女子看到杨念棠，眼神一亮走上前，盈盈一拜开口。
　　“静候公子多时，公子随我来吧。”
　　“请。”
　　二人穿过水上回廊，踏过青石板路前往漱心堂。一路上女子都在开心的问杨念棠各种问题，从小住哪里啊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杨念棠笑着回答，实则不断打量。
　　“这位娘子是长歌门弟子？之前为何并未见过？”
　　“公子必定有许多疑问，等下就会得到答案。”
　　漱心堂正门巍峨，大殿前两尊梅鹿石灯雕功精巧活灵活现，门前如意挂落的轻纱缓缓摆动，清风徐徐香烟袅袅端得高贵雅致。女子引杨念棠进漱心堂偏厅，杨念棠一见身着玄甲的郑薰迎接她，又瞄了眼那长歌女子，心中好像明白了几分。
　　“公子，又见面了。”
　　“郑家娘子。”杨念棠做了一揖。
　　“公子何须多礼？我们本是一家人！”
　　杨念棠的手架在空中，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猛然间得到这答案还是让她震惊。
　　“这...”
　　那长歌女子打了郑薰一下，笑容明艳不可方物。
　　“五娘，你瞧瞧你，把公子吓着了！公子，我叫郑韶歌，你且容我慢慢来说。”

　　清茶氤氲缭绕，香气扑鼻沁心，可杨念棠无心品茶，手指交叠慢慢消化着郑薰与郑韶歌的话。
　　郑家乃江淮经商世家，虽不如藏剑山庄财力雄厚，可也能在这富庶渔米之地占得一席。郑家原有一子两女，大女儿稳重娴淑，小女儿贪玩活泼最是耐不住寂寞。也是赶巧，那年恰逢中宗复辟，遣使者前往巴州迎回章怀太子李贤的灵柩，使者回程路过成都碰巧遇到被小女儿拉着去赏花的大女儿，两人一见钟情芳心暗许。
　　“神龙二年...巴州...护送章怀太子灵柩的人，不就是，唐邠王李守礼？”杨念棠愕然。
　　“因早为女儿定下一桩合适的婚约，郑家不同意二人恳求。于是，情到深处的二人便携手离去，搬至长安一处别院。使者起初并未告知女子他的身份，直到那女子有了身孕生下了女孩儿。女子只知使者富贵，却不知他是皇亲贵胄...妻妾成群。女子一直期盼能与意中人相知相守共白头，不料换来这样一个结果，一气之下丢下夫君女儿回了家乡，这女子便是我姨祖母。回到故土后她独居家庙郁郁寡欢，说对不起她的那个生在棠花盛开季节的女儿，临终前还念念不忘。”
　　“公子还是不相信？”郑薰端详杨念棠的神色，“公子之前是不是去过长安的那栋宅子？”
　　“是，在我成亲后去过一次。”
　　那时在长安叶家别院完婚，杨念棠便携叶疏雨去看了看长安城中她幼时曾住过的宅子。纵然在繁华地域，因无人打理早已破旧不堪荒草丛生，幽幽叹气时被叶疏雨拥入怀里安慰了好一会儿。
　　“宅子旁的院中是否有位老妇总打量你？姨祖母一直心系姑母，把她身边的侍女留在长安看护姑母长大。两年前你去长安，她一眼认出你，说你太像姑母，她的信与我的信几乎是一同寄到了郑家。”
　　郑韶歌为杨念棠换了杯热茶：“幸好，邠王殿下对姑母照顾的无微不至，虽然没有名分，可衣食住行无一不精致舒适。怕姑母在王府受欺负，还在外面专门购置宅子，亲自挑选可靠仆人侍候姑母。后来，姑母就有了你。”
　　“你们如何确定，是我？”
　　“公子...”
　　“对不住，我只是...”
　　不管杨念棠怎样否认，小时候被忽略的细节一下涌入脑海。为何她每年要去王府拜见那个对父亲与她冷言相向的人，为何张九龄必须去求了邠王的口信才能带她去长歌门，仿佛一切都说得通了。
　　“公子...不，姐姐，”郑韶歌跪坐在杨念棠面前拉着她的手说，“两年前我接到信就入了长歌，很想跟你见一面，可姐姐你成亲后一直未归，姐夫瞒的紧，阿珂也不晓得你的动向，我都不知去哪里才能寻到你。”
　　“阿珂？”
　　“是啊，阿珂年长我一岁，是郑家掌家大爷的女儿，我们都喊她八娘，”郑韶歌见杨念棠面色稍霁，开心不已，“姐姐你叫我九娘就可以。”
　　“阿珂早就知道了？”
　　“应该是吧。她只对我说，姐姐若是真想查未必查不出，既然不去查，就是代表...不想与我们有关系。”
　　郑韶歌脸上露出淡淡失落，杨念棠摸摸她的小脸。
　　“没有...我不想去查，是怕露出蛛丝马迹。我树敌太多，一旦被对手察觉，会牵连更多无辜的人。”
　　“既然不是姐姐不喜我们就好！姐姐，你愿意与我一同回郑家吗？”
　　此时厅外走进一个小童，行了礼说：“公子，门主有请。”
　　郑韶歌猛然想起杨念棠回来后最重要的事还没做，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杨念棠笑了：“既然已相认便不急于这一时，总会有时间回去。门主事宜要紧，我先去了。”
　　出偏厅看到静静立在门口的张婉玉，杨念棠迎上前拱手：“二娘。”
　　“我都听到了。”张婉玉探头看看偏厅，悄声细语的问，“让你认亲？”
　　“二娘打趣，我这样...私生的身份，贸然回去只怕会有些尴尬。”
　　“再怎样也是李唐血脉，谁敢怠慢。”
　　“二娘！...是真的吗？”
　　张婉玉掩口而笑，伸出玉指点点杨念棠额头：“我才不信你自己心里没有数。你以为一个王爷的王府那么好进？没有你阿爷与我先父的带领，你还能年年去拜见邠王？他对你又爱又恨，是因为在你身上能看到他最爱的女儿的影子，你的娘亲李蘅芷。”
　　杨念棠沉默，难怪张九龄要她必须每年去探望一次李守礼，还嘱咐不管邠王对她的态度是好还是坏都要恭敬顺从。也难怪邠王重病之时屏退无关人等，独独留下她，或许是想在她身上寻回有关旧人的记忆吧。
　　“...你见过她吗？”
　　“你阿娘？自然，你与你娘亲真的很像，她之前也为自己的身份愁苦不已。这些之后我慢慢说与你听，他们都在等着你，过去吧。”
　　“他们？”
　　“去了就晓得了。”
　　“你们一个一个神神秘秘，弄得我很紧张，好像不是什么好事情一样。”
　　“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情。”张婉玉敛了脸上的笑容，望着杨念棠的背影摇摇头喃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