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军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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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欢声笑语的队伍，只瞬间就被恐惧和无助铺天盖地的淹没在黄沙之中。沈彧亲眼看着那个半盏茶之前还送水给他喝的士兵，一下子就被卷入无边的黑暗。
变故来的太快太猛，以至于大家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全部爬下！快！”
桑慎在黑暗中大吼一声，沈彧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个声音，已经离他起码有五米远的距离——明明刚才还站在他身边的人。
沈彧曾经在部队的时候，也经常会被安排参加沙漠的实战演练，然而他终究不是特种兵，并没有接受过像这样每一秒钟都经历在死亡边缘的训练。
他知道如何应对沙漠中突如其来的尘暴，却并没有足够的经验去应付无人区内比尘暴可怕太多的飓风。
只瞬间，口鼻和眼睛里就已经溢满黄沙，身边的哀嚎声越来越多，沈彧几乎睁不开眼，风撕扯的他头皮都跟着生疼。
手忙脚乱之际，他只得用刚才桑慎给的那把短剑狠狠插入身下的黄沙，用以来维持自己身体的重量，然而沙流的太快，剑身刚没入的瞬间，就被风卷着全部吹散，沈彧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即将被风从原地卷起。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手边划过，沈彧一把抓住了那道被卷起的衣角——有个士兵已经被风卷在半空，沈彧死死将他扯住，以至于强劲的力量险些将自己从原地带了起来。
“所有人全部向我靠拢，快！”
沈彧闭着眼睛大吼一声，手下短剑不停的没入黄沙再露出，如此不停反复着，已经有几名士兵寻声匍匐过来。
“大家相互挽起胳膊，把你们手里的剑都插进沙里，快点！”
沈彧吼着，声音俨然已经完全变了调。
越来越多的士兵向这边靠拢过来，天色依旧黑的可怕，士兵们手中的剑无数次插入露出再插入，鹅卵石大小的飞石铺面打来，已经有士兵的脸上被划出了一道道血口。
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砂石割的生疼，所有人连在一起的时候，大家全都将重心压向身下的沙地，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人多的缘故，也可能是风真的小了，等他们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透出些许光亮，耳边的号子声也逐渐停了。
“风停了。”
不知是谁最先开口说了一句，紧跟着，又道：“风停了！风停了！”
沈彧抬起头，才发现黄沙已经将他们所有人埋了起来。
身边已经有士兵抖落身上的沙尘跳了起来，但劫后余生的喜悦并没有让他们冲昏头脑——这里还属于战区，他们就算从向来无人生还的无人区活了下来，也依旧不敢大声声张。
队伍依旧静悄悄的，但沈彧明显能够感受到身边压抑不住的高涨气氛。
他将身上厚厚的一层黄沙拍了个干净，一抬头，就见桑慎正在点兵。
“少了两个。”反复数了两次，桑慎皱眉说：“姚远和张铭不见了。”
沈彧忽然想起刚才在危急关头被他一把扯住衣角的士兵，那会儿的风实在太大，空中好像有漩涡一样的把人往里面吸，沈彧虽没松手，可明显感觉到最后手下一松，应该是衣角被扯破，也没能把那个士兵拽回来。
他有些难过的看了眼远处一望无际的荒漠，少顷，低声道：“抱歉，我本来已经抓住他了，是我没能把他拽回来。”
桑慎摇头道：“不要这样说，沈大人，刚才是你救了我们。”
沈彧难得没反驳他的话，他忽然转头向身后走了过去——有几个士兵刚才在尘暴中受了伤，脸上身上都是血。
“注意伤口卫生，小心感染，否则留疤就不好看了。”沈彧对那个满脸鲜血的士兵笑说：“别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去，到时候再因为破相娶不到老婆，岂不是吃亏了。”
他一番话瞬间就将原本低沉的气氛给提了起来，士兵们跟着哄笑一声，桑慎走过来问道：“好了吗？准备出发了。”
沈彧收了药箱，点头道：“接下来的路我们得加快进程，因为很有可能会有第二轮风暴。”
第一轮风暴，他们损失了两名精兵，其他人能活着，完全是侥幸，可大自然肯放过他们第一次，未必肯放过第二次，所以他们必须要尽快走出无人区，才能安全。
队伍开始疾行。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大家一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可能他们真的比较幸运，这一次居然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走完了剩下的路程。
而这期间，飓风再没有来过，只是天色已经临近黑夜，温度比白天的时候低了太多，那种沁骨的冷意仿佛爬在身上似的，冻的人连走路都变的有些困难。
不过还好他们提前做了准备——士兵们开始将身上的行囊卸下，行囊瞬间变成一件件轻便的羊皮大衣。
“沈大人，你没拿外衣？”桑慎问。
沈彧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他没想到经过无人区的时候会是晚上，所以疏忽了。
“你这么大的药箱里面，就没装一件衣服？”
“药都快塞不下了，哪顾得上拿衣服。”沈彧笑道：“没事的，我抗冻。”
“那怎么能行，沙漠晚上没有御寒的衣服，是会冻死人的。”桑慎说着，就要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
沈彧立刻拒绝：“真不用，你们赶紧准备准备，要行动了。”
“待会儿打起来顾不上冷。”桑慎固执的说：“倒是大人，只想着我们，自己都顾不上，拿着吧，我在这边生活惯了，沙漠的气候早就适应了。”
沈彧见他如此强硬，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把衣服穿上。
星月无光，寒芒从巨大的天幕笼向沙漠，队伍很快集结完毕，朝着深处急速前行。
那前方不到三里的地方，正是东洋大军驻扎的后营，营帐内存满了火.药，他们今夜的任务，就是要将这些火/药全部摧毁，以切断东洋大军在战场上最引以为傲的武器。
队伍深入阵营，但沈彧不能跟着一同进去，而是找了一个及其隐蔽的沙丘暂时躲藏起来，以便不成为士兵们在战场上的累赘。
厮杀声很快从远处响了起来，紧接着，一阵偌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巨大的烟雾滚入天际，火光登时冲天而起，照亮了已经黑透的夜。
即使他们的队伍以夜袭的方式来截断对方的后路，可看守火.药房的东洋武士们警惕性极高，很快反应过来之后，就跟西凉士兵厮杀起来。
对方人手充足，西凉兵很快就占了下风，沈彧亲眼看着那些好不容易才从无人区活下来的士兵战死在敌人刀下的时候，险些就要冲上去。
马蹄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沈彧贴着地面，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群马铁蹄的巨大震力。
刚才还处在上风的东洋人瞬间死伤大片，沈彧才注意到，来救援的竟是戚长明的虎豹骑。
交战不过片刻就偃旗息鼓，看守火.药房的东洋人几乎全部战死，剩下的几个活口也被虎豹骑全部俘虏。
沈彧瞬间就从原地飞奔而去。
地上躺满了尸体，到处都是硝烟呛人的味道，好在虎豹骑救援及时，西凉军并没有死伤多少。
沈彧开始吩咐援兵将受伤的士兵从战地先拖出去，这次跟来的医疗人员人手不够，他一个人应付起来，难免有些顾及不全。
有几个士兵在刚才的偷袭中被火/药炸伤 ，他必须尽快给这些伤口做消炎处理。
现场医疗人手不够，沈彧就开始吩咐虎豹骑士兵给他打下手，等处理完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他已经有些精疲力尽，额头上大片汗珠滚落，用纱布按着伤兵那条已经被炸烂的肚皮，沈彧头也不抬的伸出那只满是鲜血的手，说：“剪刀！”
剪刀被递到他手上，沈彧半跪在地上，垂着头严肃的对士兵道：“你的肠子被炸断一截，我必须先给你进行简单缝合之后才能送你回去再进行进一步治疗，这里没有麻醉的药物，不管一会儿多疼，你都只能忍着，记住了吗？”
士兵是跟着他一起从无人区或者走出来的，但他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只见士兵白着脸，喘息道：“大人，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知道。”沈彧立刻接话：“但我知道如果你要是睡过去的话，可能真的会死，所以，千万不要睡着，知道了吗？！”
士兵点了点头，半睁着眼睛看向漆黑的天幕。
沈彧继续手下的工作，头也不抬的向身后人说：“针线、镊子。”
针线和镊子被递到手上，不等沈彧继续，酒和火也递了上来。
沈彧用酒泡了针线，又用火将针尖烧红，随后他快速对着已经不能全乎的肉进行一番简单的处理之后，抬头对桑慎道：“将军，一会儿把他放在担架上，然后用马把担架拖回去，尽快！”
桑慎立刻吩咐人开始动作，沈彧接着又给剩下几名伤势不算太严重的士兵做了简单包扎之后，才终于有机会喘了口气。
桑慎跟着最后一位西凉兵离开，虎豹骑也已经清理完战场，沈彧将刚才拿出来的器材药品一一装了回去，针线、镊子、酒、火折子......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沈彧一转头，好像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队伍中一闪而过，等他再去看的时候，那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冷风吹得他瞬间清醒过来，沈彧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被风一吹，似乎从头到脚都是一种发麻。
沈彧将最后一样东西装进药箱，刚合上盖子，就见有个军官模样的人朝他走来，等离得近了，沈彧才看清，那是那日跟着戚长明一起来医馆的一位百夫长黄起。
黄起过来催他准备回去，沈彧应了一声，就听黄起说：“后营被炸，敌军很快就会赶过来，事不宜迟，队伍要尽快撤回。”
沈彧点头道：“好，知道了。”
他藏着满肚子疑问准备翻身上马，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这里是东洋人的火.药库，为什么他们只留了那么点人在这驻守？将军难道不觉得奇怪？而且我看刚才火/药爆炸的威力，实在不像存量很多的样子，所以我在想，我们得到的那些信息，是不是存在什么遗漏？”
不等黄起回答，身后有个声音突然响起，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医生猜的没错，确实是有些奇怪。”
风突然停了下来，耳边只余下无边的寂静，虎豹骑近三十人的队伍像是一面挡风的墙，把寒冷都隔绝在外。
沈彧回头看去，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是戚长明站在那里冲着他笑。
他一身黑衣玄甲，大氅微微拖地，腰上那把古朴的黑色长剑将大氅一侧挡开，他一手虚扶在剑柄上，似乎跟背后的黑色融为一体，却又仿佛近在咫尺。
沈彧微楞片刻，似乎一刹那想到刚才给他递工具的士兵，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他看着戚长明，咬了咬嘴，低声道：“大帅。”
作者有话说第9章 军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