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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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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关满城上下,谁人不识戚大帅。
戚长明看了沈彧一眼,对小软点了点头,并不做声。
“我我我我,我那个……”小软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戚大帅,当下惊得舌头都跟着打结,脸也红了一大片,早没了刚才面对沈大夫时的娇羞和胆怯,留下的只有满腔惊恐和紧张。
要知道这城内虽有一座庄严肃穆的大帅府,平日里也偶尔能见到戚大帅来往进出,可对这些平民百姓来说,这样的人物终究是跟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权利尊卑的鸿沟。即便哪天上街真的撞见了戚大帅,那也是不敢明目张胆着去直视的,也只有每次当大帅站在城楼亦或是大柳营中的时候,才敢远远的看上一眼。
这是贵胄与平民之间距离,也是他们所习惯的距离。
戚长明穿着一身月白色绣暗纹祥云的常服,外面罩了件深灰色羽鹤大裘,他似乎心情很好,眼底还藏着没有散去的笑意,这就致使他此刻看起来要比平日里这些关内百姓见到他那副样子,平易近人的多。
可小软压根注意不到这些外在的直观感,她在震惊片刻之后,匆忙低下头去,掩饰不住内心的紧张,只想着自己明明只是出来想跟沈大夫说会儿话,怎么就好端端的撞上戚大帅了呢。
沈彧瞥了戚长明一眼,又见那姑娘半天愣着不动,头埋的那么低,好像恨不得当场跪下似的,他问:“是还有什么事吗?”
小软还神游在外着,一听这话,立刻快速又小声说道:“没,没事了。”
不等沈彧再问,她匆匆撂下一句“大帅,沈大夫,我先走了!”紧跟着转身跑回去了。
沈彧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他回过头来想继续跟戚长明说刚才没说完的话,岂料却听戚长明问:“她是谁?”
沈彧一愣,想了想,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我忘记名字了诶。”
戚长明打量着他,眼神深邃,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沈彧被他看的莫名其妙,苦笑道:“是真的不知道,她是医馆的病人,今日不小心落水,被我救了过来……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他说:“是有东西。”
“啊?”沈彧下意识摸了摸脸:“什么啊?”
戚长明伸出手来在他脸颊一侧用食指轻轻扫了扫,说:“桃花。”
“桃花?”沈彧莫名其妙,但见他笑得神神秘秘,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赶紧解释:“人家还小着呢,不要瞎说。”
“人家?”戚长明看他:“人家是谁?是她,还是你?”
“……当然不是我!”沈彧辩解,他一个二十三岁的大男人,用这么酸腻的词汇代称自己,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哦……”戚长明懒洋洋道:“看来医生对人家,倒是挺了解的,连年龄大小,都一清二楚的很。”
“……”沈彧心说这人今晚犯什么毛病,好不容易隔了这么久才见面,就不能少说点这么大煞风景的话嘛?
他有些埋怨的瞪了戚长明一眼,说:“那是我的病人啊……”
“那就太不应该了。”戚长明不依不饶:“连病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可真当不尽责任。”
“……”他错了,他不该跟戚长明辩解这么多:“我……你还笑!”
沈彧见他似乎破了功,才明白他是存心看自己的笑话,当即羞的面红耳赤,气道:“我不跟你说了,我回去了。”
他转身就走,却被戚长明一把抓住腕子。
沈彧转头瞪他,戚长明温声道:“全当我错了,好不好?”
沈彧哼了一声。
戚长明笑道:“不要走,再等一等。”
沈彧叹了口气,拽着他手又转了过来,他低头在袖子里把玩着戚长明的手指,背后挡住了医馆大门,这样不管谁从里面出来,都看不到他此刻的小动作。
他说:“要一直站在这里吗?”
戚长明没听清楚,问:“什么?”
沈彧不敢抬头看他,耳尖红红的,又说了一遍:“就,就一定要,站在这里吗?”
戚长明解释:“府里,不很方便。”
沈彧知道,戚长明今日傍晚才回了西门关,一直就在大柳营和府里来回跑着处理事务,他一刻钟之前才刚有了会儿时间就来看看自己,虽然心疼他奔波操劳,但总觉着,两个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街上,还是医馆对面,总有些,怪怪的。
他玩了一会儿手,也不吭声,戚长明一把反握过去,问:“我就这么一点时间,你真的,没有话同我讲了?”
“……”沈彧想,我有啊,我有一笸箩筐子的话呢,但是就不知道说点什么。
“我明日一早,便要出去一趟。”戚长明道:“真的,没有话跟我说了?”
沈彧唰的抬头:“又要出去吗?”
“这次去,不会很久,可能两三日。”
沈彧都还不知道他前几天到底去了哪,去干了什么,这两人连面都见不到半个时辰,又告诉他说,还要再出去。
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总归是不能埋怨什么。
沈彧点头:“知道了……话可以等你回来之后,再说,反正一下子也说不完。”
戚长明笑:“看来是真的想要跟我说什么?那就挑重点讲,好不好?”
“其实也没什么……”沈彧想,无非就是想告诉他这些天做了什么,遇到什么奇怪的病人,研究出什么好用的药材,再有,就是他很想念他。
“既然你没有要说的,那我说了。”戚长明道:“说完,我就要回去了……”
“……”沈彧有些不舍,却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说吧。”
他这么一说,戚长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笑了起来。
沈彧脸上:“?”
“其实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他道:“只是觉得必须得告诉你一声,这些天我虽然人在外面,可心里,却是十分想念你的。”
“……”沈彧脸红了,连耳尖都热起来了,他最喜欢看着戚长明用这种随意的口气说这些最云淡风轻的情话,让他觉得,十分真实。
“天这么黑。”戚长明又说:“怎么你的脸,都能红成这样?”
“……”
“好了,我要走了。”戚长明笑了起来:“下次回来,换你来找我。”
他说罢,忽然上前一小步,微微俯身低头。
沈彧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脸,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却片刻之后,只觉得他那个吻,轻轻从额头上扫了过去。
“大庭广众之下,想什么呢!”戚长明食指在他脑门上一敲:“走了!”
说完,又俯身在刚才的地方用唇扫过,这才转身离开。
沈彧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只觉得脸上更热了。
“望舒兄……望舒兄!”
后面的声音给沈彧吓了个激灵,他一转头,就见杨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还站在离他只有不到三步远的距离。
沈彧一惊:“你什么时候来的!”
杨署翻白眼:“我在门口看了你半天,你大晚上在这干嘛呢?刚是不是有人跟你一起?我怎么瞧着那身影像戚大帅?”
沈彧就跟刚做了亏心事的小偷一样,赶紧问:“你看到什么了?”
“我都看到了。”
“……”那岂不是连戚长明刚才亲他的时候吗,都被看到了吗?
沈彧不敢往下想了。
“不是戚大帅。”他解释:“大帅怎么会大晚上来这呢,你看花眼了吧?”
杨署说:“那是谁?比你还高出半个头来,我瞧着你跟你熟悉的,没几个比你高。”
沈彧掩饰:“你不认识……”
“你还有我不认识的朋友吗?”杨署追上去问他:“到底谁啊?我怎么觉得,他刚才好像低头……”
“冯大人说!”沈彧赶紧打算他的话:“冯大人说,下午回城的队伍都将病人安置在了北区医馆,让我们俩找个时间过去那边帮忙,你要是今天不值夜,就跟我一块去。”
杨署“啊?”了一声:“那边不是有西凉的太医们在吗……”
“这不是怕他们忙不过来吗。”
杨署说:“这次的伤员也没多少啊,我听说才…..”
“不管多少,总归去看看呗。”沈彧说:“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事。”
杨署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勉为其难的被沈彧带走了。
戚长明前脚刚进了前厅,赵庭渊黄起等人后脚就跟了进来,赵庭渊问:“北都的事情,大帅怎么看?”
“我明日一早便去见他。”戚长明淡淡道:“从邑州一路追到了这里,若是我不亲自出面,怕是孟青山不会善罢甘休。”
黄起愤愤: “他们区区不过千人而已,还妄想破城压我十万大军,大帅不如明日让我直接率兵出城将之撵出西北,也省的这帮人站在家门口对我们耀武扬威。”
赵庭渊道:“邑州那些人不可小觑,黄将军,不要妄言!”
“不过是因为当年大帅初成虎豹骑时,拜邑州北都王帐大司马碧城为师三月而已。”黄起说:“如今二十余载都已过去,北都突然以攻城为胁逼请大帅,且言语间多有羞辱至此,好大的阵仗!”
“北都军一向安分守己,却也从未在当世惧怕过谁,这么多年都未曾跟我们有过交涉,如今突然前来,恐怕是有什么大事。”赵庭渊说:“大帅,要不我先派人过去打探一番?”
戚长明摆手:“不必,既然是孟青山亲自前来,即便派人去,也是有去无回,无妨,稍后让阿越去传信给他们,明日一早我自会过去。”
邑州北都军的名声,早在十五年前甚至十八二十年前就已消失在世人的耳中。
能记住这个名字的,恐怕都已觉得无比陌生。
戚长明十二岁成立骑兵时,曾就先拜北都王帐的大司马碧城军师为师,后由军师赐名虎豹骑三字,自此,当世有了这支最为勇猛的骑兵。
只是那三个月一过,碧城便从关系幕府彻底离开,说是自己已将毕生所学全授之于戚长明,至于他能记住多少,消化多少,运用多少,碧城没兴趣知道。
于是二十余载过去,在戚长明心里,那个名叫碧城的老师,在他心里,一直都只是个胸中有万千丘壑的恩师,至于恩师的模样,他只晓得那人成日以银甲覆面,他未曾见过真颜。
而前日在城楼下叫嚣的那支骑兵,便是邑州北都王帐的部队,他们的装束与虎豹骑如出一辙,十分相像,倒不是谁模仿了谁,只因为碧城当年给戚长明那支队伍赐名的时候,提出要求了虎豹骑这样的装束。
戚长明心中总有一种预感,孟青山此番前来,绝非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