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烈》一月三捷

24、救援

　　救援工作一直到第二天清晨还在继续，被从废墟下挖出来的死者越来越多，很快就排满在前方不远处的平地上。
　　天色刚亮的那会儿下了点雨，更是增加了救援的难度。守城的太史亲自上阵维持现场秩序，可奈何东病房被压着的病人们一直救不出来，已经开始逐渐引起现场骚乱。
　　太史是一个月前刚接替了上一任的位置，从来没碰到过这种大场面，登时慌的脸色煞白，只得硬着头皮去找昌将军想办法，可昌将军半个时辰前刚被紧急军情喊回了军营，现场只留戚大帅在这，可太史又不敢轻易去找这位大夏的主帅，一时间手忙脚乱，紧张的团团转。

　　沈彧刚让人送走手上的伤患，很快就被那端的骚乱吸引过去，他拽着一个士兵问道：“那边怎么了？”
　　士兵扛着担架神色匆匆，闻言只抻着脑袋看了一眼，撇下一句‘不清楚’，就匆匆跑了。
　　沈彧擦了把脸上的汗，打算过去先看一眼情况。

　　“现在下面还有多少人？”太史问。
　　士兵道：“约莫还有二十多个。”
　　“二十多个？！”太史一脸虚汗，瞪着眼急道：“挖了一晚上，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在里面！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士兵灰头土脸的，闻言颤声道：“东病房是炸毁最严重的地方，病人又多，房子塌下来的时候很可能一根棍子就能压倒三四个人，抬了东边就会伤了西边，属下们一直在想办法，不敢贸然去挖......”
　　太史急道：“那就把两边同时抬起来不就行了！”
　　“大人，如果同时抬起来的话，很可能造成周边建筑坍塌的更加严重，到时候死伤只会更多。”
　　“那......那现在怎么办！”
　　士兵咬牙道：“属下，属下们还在想办法。”
　　“废物！”
　　“属下知罪！但是大人，我们现在最紧急的，就是需要一位医术非常精湛的大夫跟着一起过去，有几个被压在屋梁下面的病人眼看着就快不行了，如果短时间内挖不出来，再没有大夫跟过去吊着命，恐怕......”
　　“大夫！现场不是有那么多大夫在，随便派几个去不就行了？！”
　　士兵为难道：“大夫人手不太够，而且......而且东病房那边可能还有没被发现的炸.药，也就是说现场很有可能会再发生第二轮爆炸，过去的人，就，就要做好等死的准备！”

　　太史瞬间沉默了，他一脸绝望的看着眼前这满地狼藉的现场，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士兵继续道：“戚大帅一直带兵在现场排查剩余火.药，目前已经清理出不少，但猜测多数就埋在东病房，所以......”
　　“派个人去不就行了！”太史忽然道。
　　士兵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匆忙低下头去，没吱声。
　　这种明知道前方是死路的情况下，不管派谁，都开不了这个口，除非有人能在这个时候突然站出来自请出战。

　　“我过去。”沈彧身上的衣袍挂满鲜血，脸也是脏兮兮的，他一手提着药箱，另一只手上还拿着刚才给上一位伤者包扎过的绷带，喘着气道：“我跟你过去。”
　　士兵似乎认识他，立刻道：“沈大人？”
　　“是不是要去东病房？走，我跟你们一起。”
　　“那边......”
　　“我知道。”沈彧焦急道：“我都知道，不用说了，快点，病人等不起的。”
　　士兵看了太史一眼，似乎等着他点头，随即就见太史咬咬牙，低声道：“去吧，注意安全。”

　　昨晚一夜他几乎都在东病房周围救援，火.药把整个医馆几乎连根炸断，越往里，救援难度就越大，士兵们挖了一夜，才终于让东病房勉强露出个模样。
　　士兵带着沈彧一块看了地形，随后道：“我们脚下踩着的可能就有活人，但这边挖掘难度太大，只能先从边缘一点点开始，沈大人，来，小心。”

　　沈彧跟着踩了过去，士兵沿着一根木桩跳了下去，随后向他伸出了手：“人就在前面。”
　　沈彧就着他的手也跳了下去，又向前走了没几步，只见一个被大石撑起来的小洞里，埋着两个人，一个士兵，一个孩子。
　　两人只能看到肩膀以上位置，剩下的还埋在废墟内，孩子倒还好，见太医来了，脸上还稍微有了点神色，而士兵似乎伤的很重，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沈彧二话不说赶紧跑过去蹲在他们眼前开始救治，旁边士兵们也丝毫不敢松懈的继续挖着，就听孩子突然问：“我会死吗？”
　　沈彧笑了笑：“不会，你命大着呢......有没有觉得哪里疼？”
　　孩子摇头：“就头上有点，其他没有。”

　　沈彧一顿。没有才是最大的麻烦，因为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的重压之下，已经导致血液堵塞而失去感知，如果这样的话，后期很有可能会有截肢等更大的风险。
　　“这样呢？”沈彧按了按他的肩膀，问：“我按你这里，你的手有没有感觉？”
　　“没有。”孩子说：“按这里，手怎么会疼呢，太医，我的手还在石头下面，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沈彧沉沉吸了口气，低声道：“没事，不用担心，我会救你的。”

　　旁边已经奄奄一息的士兵嘴里被沈彧塞了药，他似乎真的已经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甚至连眼皮都撑不起来，沈彧半爬在地上不断的大声喊着他，叮嘱他不要睡过去，然而士兵似乎真的已经到了极限，连喘息都开始变得苦难起来。
　　这个地方炸毁的实在太过严重，士兵们想尽办法也没能找到正确的下手的地方，赵庭渊带着黄起和其他将士过来勘察商量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决定先救这几个目前能‘看到’的人。

　　然而就在大家准备开始动工的时候，往前几步又有士兵高声道：“这边又发现一个！快，快来个人！”
　　黄起带着几个士兵冲了过去。

　　沈彧刚给这边两个患者简单清理了脸上的伤口，就见黄起突然又跑了过来，对他道：“沈大人，刚救出来那个麻烦您先过去看看！”
　　沈彧一愣：“救出来了吗？”
　　黄起点头：“好像失血有点严重，快点吧。”
　　沈彧看了眼那孩子和士兵，对孩子叮嘱道：“你不会死，但是他不一定，你要一直跟他说话，他才能活，记住了吗？”
　　孩子懵懂的点了点头，才问：“你还来救我们吗？”
　　沈彧嗓子一酸：“救，你等着我。”

　　跟黄起一起去的时候，伤者正浑身是血的躺在瓦砾之中，有个士兵说：“我们没敢挪动他，怕出事，沈大人，你快看看。”
　　沈彧刚蹲下来准备取药，忽然见那伤者昏迷中似乎微微歪了歪脑袋，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就见本来还在昏迷中的人突然睁开双眼，锐利之色陡然而生。

　　“你......”
　　伤者突然阴阴一笑，原本放在身体两侧得手忽然摸向胸前，刹那间沈彧瞳孔骤然锁紧，仿佛一瞬间就预料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不好！

　　“小心！”
　　他吼了一声，人也跟着站起来就要逃离原地，然而那伤者动作却十分利索，忽然就从原地弹跳而起，一把将沈彧拦腰挟持在怀里，他猛地扯碎手臂上的衣物，露出那一圈缠在手腕上的炸.药，用东洋嘶吼道：“一起去死吧！”

　　士兵们纷纷上前准备去阻止，然而根本来不及，就在大家都以为火.药会被引爆瞬间，刚才还处于被动状态的沈彧忽然一个过肩摔就将东洋人摔在地上，紧跟着扣碗、反剪、顶膝，一套标准的擒拿手一气呵成，只片刻就见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对手按压在地，随后他一把脱掉对方手腕上的武器，在众人纷纷错愕的目光中咬牙道：“要死你自己去死吧！”

　　他说的东洋话，在场没有翻译，没人听得懂是什么意思，但从沈彧表情中可以看出，并非什么好话。
　　“沈大人！”黄起焦急道：“你没事吧！”
　　沈彧等几个士兵上去将人押了起来，才道：“没事，只怪他自己太蠢，这么快就暴露了。”
　　黄起皱眉道：“还好你发现的及时，不然等火.药真的被引爆，我们所有人都得在这陪葬。”

　　沈彧不解：“东洋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应该是很早就混进来了，甚至比我们还早。”黄起说：“当时赵坚将军在的时候，不少东洋人装扮成西凉百姓的模样混进城内，我们后来虽揪出来不少，但难免有一些漏网之鱼，刚才多亏你了沈大人，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打架。”
　　“花拳绣腿罢了。”沈彧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说道：“那没事我就先去看看其他人。”
　　黄起问：“您自己没受伤吧？”
　　沈彧摇了摇头，头也不回的去了刚才那个孩子那。

　　东洋人的出现似乎只是一个极小的插曲，大家很快又重新忙碌起来，那位伤兵似乎也有了点好转的迹象，沈趴在地上正要跟他说什么，戚长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问道：“怎么样了？”
　　沈彧一愣，才道：“人这么压着不是办法，时间久了腰和腿恐怕都没法要了，得赶紧把上面这两块石板尽快搬走。”
　　戚长明皱眉：“这下面压了至少五个人，如果现在搬动的话，下面的支撑点很快就会坍塌，所以没办法动，有什么其他办法能先保住命吗？”
　　沈彧想了下，摇头道：“没有。”
　　戚长明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知道了。”

　　沈彧见他站起来又往前走，下意识问：“你去哪？”
　　然而话音刚落，地面忽然一阵颤抖，瓦砾泥土沿着毁坏的屋梁纷纷抖落下来，有个士兵正好站在最边缘，一根足有老树桩粗细的木棍眼看就要滑落下来砸上他头顶，沈彧眼疾手快，忽然就跑过去一把将士兵按倒在地。

　　“小心！”
　　木棍砰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沈彧看到戚长明忽然折返回来，一把他将拽进怀里。

　　作者今天没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