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约》沐祭

2、【荒郊女灵】第二章

　　说来这冥王也并非多管闲事，闲杂人等他压根不可能往心上放。若不是某人有托于他，他甚至连关都懒得出。
　　冥王无所事事，觉着任务算是完成了。
　　“这家伙又欠了我一人情。”他转过身去自言自语，置女灵不顾。
　　冥王嘴中的“这家伙”，就是生界之主，称之天神，名字叫白晓，昼日掌管生灵纷争。
　　冥王叫玄幽，夜里帮助亡灵返归死界亦或投胎。
　　玄幽出门没带手机，便划出一道灵火，灵火通灵，能助两界通讯。
　　天神的声音渐渐清晰，对面首先传来骂音:
　　“玄幽你要死哦…”
　　语言中透露着浓浓的起床气。
　　冥王被骂习惯了，没怎么计较，也懒得跟他寒暄，开门见山道:“你让我找的亡灵有下落了，过来看看？”
　　“哈？”天神起床气未消，对眼前此事先是没个印象，片刻后总算是记起了，理不直气也壮吐槽:“真慢。”
　　“爱来不来，亏我找个半天。”
　　“冥王要死人还需要找？看来是我高看你了。”
　　玄幽脸上掉下几条黑线。
　　“你什么态度啊，要不是本座神通广大，你就等着…”
　　“吵死了，发个位置过来，快点。”天神更衣，准备出门。
　　门外的侍童不为所动，听着天神骂骂咧咧，便知道一定是隔壁冥王又来打搅了。
　　说起荒郊女灵这码事儿，还得回到五日前。
　　那天早上，天神在人间晃悠，近来没什么愁苦人家，他便无所事事，天上地下都是无聊，但比起在天上受着不睡觉的冥王的骚扰，他更愿意待在地上找乐子。
　　白晓嘴中叼草，少年的面庞迎着阳光，照不出一丝瑕疵。他坐在桥上扔石子，水面无风，看着涟漪远去，脸上毫无波澜。
　　涟漪向远处漾去，遇上一圈水波，停了下来。
　　他抬眸，见桥下有一位中年妇人，哭丧着脸。眼泪掉进水里，分量不轻。
　　总算是有活了，他想。
　　白晓上前询问道:“冒昧打扰，请问阿姨可是有什么伤心事？”
　　妇人抽泣着，止住哭声，哽咽道:“让您见笑了。”
　　白晓莞尔，便听她把事情的原委徐徐道来。
　　这位妇人的女儿是个朝九晚五的白领，妇人与丈夫早早离异，她出生只有妈妈，便自然和妈妈住在一起。前些日子总是天没亮就出门，很晚才回家。妈妈生疑，多次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她一直否认，以加班事烦作借口。直到有一天晚上，妈妈正巧欲出门买菜，刚走到楼下，发现自己的女儿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关系亲密，便大概知道了女儿早出晚归的原因。
　　她本来蛮是开心，待女儿回家，她问起女儿男朋友的事情。女儿没法逃避，妈妈让女儿将他带回家，女儿应了。谁知女儿将人带回来，问完家事才知，那男的竟然是妇人以前丈夫外头女人的孩子。妇人对此咬牙切齿，一口否决了他二人的关系。女儿不知她与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面上很是乖巧地从了，谁又知，没过几天两个人悄咪咪带上行李私奔没了影儿。
　　妇人说完又哭，哭得真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她后悔呀，后悔得不行。她也害怕，害怕自己唯一的女儿在外头出了什么事情，或者那个男的辜负了她，糟蹋了一辈子，往后没人心疼，孤苦伶仃。
　　从此，她每天都要来河边哭个一番，日日夜夜下来，憔悴了不少。
　　白晓问了妇人她女儿的名字与相貌特征，为了让她信任，顺便编着说自己是游走江湖的，说不定能哪天遇上人还能给带回来。老妇从轮廓到细节全讲了一遍，包括颈上的胎记与红痣。
　　白晓与她道了别，回天上查了查生簿，同名的一大堆，却没有那位老妇的女儿赵清阑。
　　他觉着这姑娘必定不再是活人了。
　　所以这才去找冥王麻烦。冥王保证过，会把亡灵找到。
　　可冥王翻翻死薄，也没找见那个姑娘。
　　死簿记载着来过冥府的亡灵的姓名，如果她不存在于这二界，那她八成是死了魂还在人间游荡。
　　冥王向天神吹牛逼一时爽，论说找起这人，还真的蛮棘手，下了不少功夫，于是他安分地待在冥府，天神那头清净了好几天。
　　现在呢，总算是找到了，找到了也挺麻烦，人死了更没法向老妇交代。
　　“啧，当个天神真难。”
　　天神走到冥王身边，乍一看比冥王矮了半个头。
　　冥王习惯性地拨拨天神的小辫儿，“你抱怨个什么，自己闲的要命非要惹事儿，老妈子一样。”
　　白晓打掉玄幽的手，随后双手环胸，没好气问道：“怎么死的。”
　　“车撞死的。”
　　“什么时候。”
　　“一周之前。”
　　“谁撞死的。”
　　“私奔对象。”
　　“为什么？”
　　“你猜。”
　　“……”白晓懒得跟他烦，一脚踩住玄幽趁机抢过他手上的十字架，举在眉前作出一副欲摔的模样，“你说不说。”
　　玄幽被踩刚想骂出声，又见状稍楞，看到连自己都轻拿轻放的心爱宝贝要被糟蹋，硬生生把脏话憋了下去。
　　“诶，你这熊孩，放下来好好讲话。”
　　“为什么？”白晓重复。
　　“你先放下来。”
　　“为什么？”白晓重复。
　　玄幽无奈，他堂堂冥王居然败在了一个比他小了一百岁的屁孩身上，说出去叫人笑话，但谁叫人家是天神脾气冲胆子还大。
　　“哎，你要没那个智商猜，我勉强怜悯怜悯你，告诉你罢了。”
　　玄幽看白晓那表情像是忍不住要摔他东西，忙道:
　　“她和男人私奔以后没地儿跑，就找个便宜的偏僻旅馆先住个几天。那男人出去几晚上没回来，估计上外边瞎混去了，女人等了几天没见着人就坐不住了呗，上街找人路边打了个电话一不留意给车撞死了，那司机也在打电话。那男人本觉得荒郊野岭的大概没什么人，开车没大走心，结果闹出个人命。男人撞到人前不久才反应过来，无意间把自己女人杀了。他跪在女人身边哭啊，边哭边道歉，哭得那叫一个惨。不过他讲的话也是够奇怪的，说什么自己方才出门时，她明明在做饭，怎么就跑上街了之类的，好像并没有提到自己夜不归宿，你说他是选择性失忆还是怎么的，我看这人都死了，没必要说谎。”
　　白晓听完，仍然不起波澜，好像没有什么能打动他。他把十字架背在身后，继续问:
　　“那男的叫什么？”
　　“他叫赵逸。”
　　回答的不是玄幽，声音从后方传来。二人回头，女灵看着他们，无精打采。
　　“他……真的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女灵受了不少打击，刚从震惊中缓过来。
　　“不然你妈怎么看你们不顺眼。”玄幽自然而然答道。
　　女灵貌似恍然大悟，才想起妈来，又陷入新一轮的打击中:“我对不起她……我一辈子对不起她……”然后又哭起来。
　　这母女俩一模子里刻的，哭起来的样子都一样，白晓想。他用一种“上去哄哄人家”的眼神死盯着玄幽，玄幽却不为所动，仍然看着白晓。
　　此时此刻的冥王大人脑子里在想白晓你什么时候能把我的十字架轻轻放下来还给我。
　　“喂，我说完了。你该放下来给我了吧注意，轻轻的，轻轻的～”
　　白晓见眼前的这个奇人，变态的紧。
　　“你没讲完，继续。说到我满意为止。”
　　玄幽正欲开口，女灵突然哑着嗓子，唏嘘道:
　　“一定有原因的…他不会这么说的，绝对不会的…两位先生，求求你们帮我，帮我找找他，带我去见见我妈，她一定很想我了，我有好多话想和他们两个说……求求你们，要我怎样都行，要我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白晓职业本分，玄幽则是个陪玩的。
　　人间有谁不开心，天神就得背上骂名。更何况答应人家老妇了，也不好意思给鸽了。
　　“帮你找人倒蛮简单，至于见你妈……你妈见不到你，你说话她也听不见。”玄幽如实回答。
　　“那就请带我去找他吧，麻烦二位了…”
　　天神应下，看冥王没动静，踹他一脚，“你去不去，不去拉倒。”
　　玄幽从天神手上的十字架那回过神来，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天界冥界打杂的多了去，有个王没个王也就名义上那点差别，两个王出去晃悠晃悠他们的职务自然有人代理，天神一个人去的话他就没人找着玩了，这么一想他就屁颠屁颠跟着答应了。
　　白晓看他点头，把十字架扔还给他，玄幽接地心惊胆战，生怕摔了坏。
　　“都说了轻点轻点!你这小屁孩怎么就这么不听话!”玄幽肉疼地擦擦自己的水晶十字架。
　　“……不要叫我小屁孩!…熊孩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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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收看 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