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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春日的早晨,柔阳轻风,绿意红娇,碧水蓝天,恬静的小镇,正沉浸在一片春意盎然之中。
      这里是与世无争的边陲小镇,约有上百户人家,民风纯朴,百姓安居乐业,和睦共处。
      面如冠玉的翩翩男子,手提着两个荷叶包饭,悠闲散漫,一身青色儒衣下,高大修长的身材完美精壮,一头长发自然披散着,随风飞扬,撩起一丝慵懒,穿过车夫贩卒吆喝不断的小集市,信步于偶有人迹的石砖小巷,翩然自得。
      顾无涯十岁跟随父亲云游至此,绝美的自然风光,单纯的人文气息,深深吸引着这对流浪的父子,便定居在此,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
      纵使几年后顾老爹驾鹤西归,顾无涯也没有作离开的打算。
      无欲无求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多年,却也不曾生厌,生活真的很平凡,很舒适,如果没有那个奇特女人出现的话,一切真的很完美。
      脚步微顿,浓眉轻锁,惊奇自己又不经意想起那女人,一个消失了几个月,来去如风的女人,无声无息间,却能轻易吹皱他波澜不惊的心湖。
      勾起嘴角,笑意很淡,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牵挂不是吗。
      他停在一间店门紧闭的小药铺前,已经是日上三竿,却未见药铺开门迎客,这小药店的伙计,倒也挺大牌的。
      目光扫了一眼门旁的陈旧长凳,而后,随意地坐了上去,可见并不急于叫门,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打开飘着荷花清香的蒸饭,轻松优雅地享用起来,他对这种蒸饭颇为钟情,油而不腻的米饭中,透着淡淡的荷叶清香,微带着甘甜,让人回味无穷。
      “顾大夫早。”路人经过他身旁时,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早,田伯。”顾无涯优美的唇线上挂着暖和的浅笑,好似那抹笑意,是与生便俱来般自然,星眸闪烁着从容淡定的光芒,即使是看惯他的熟人,还是会因他过于俊美的相貌,频频惊为天人。
      “松儿还没起床开门呀。”田伯看着紧闭的门,摇摇头,说道:“不是田伯说你,你就是太好脾性,太好说话,才老让小伙计爬到头上去。”好象从认识顾大夫以来,都不曾看过他发脾气,总是一副淡然的性情,镇上有人还公开设下赌局,赌顾大夫会不会发脾气。
      “孩子的睡眠是较大人长些的,不碍事,早上看病的人不多。”他不甚在意地说道,依旧笑容可掬。
      熟知他脾性的老人没再开口,笑着便离开了。
      看着田伯走开的背影,不禁感慨地想,也许是这边镇过于小,所以人的距离在无形中便拉近了,温馨的关切随处可见。
      拿起香喷喷的早餐,他好心情地继续享受着。
      “顾大夫早啊。”挑着一担子新鲜蔬菜的林叔经过他身边时,塞了一大把蔬菜给他,“多亏顾大夫,我家老太婆才能好那么快啊。”
      手里撰着湿漉的青菜,笑意更浓,即便值不了几纹钱的蔬菜,也代表着浓厚的心意,怎不让他心生感动呢,“这是我应该做的,林叔。”
      寒暄几句,林叔便大步离开了,匆匆赶往集市。
      “顾大夫啊,我家的牛好了,可有只羊又病了,你什么时候去帮我看一下啊!”一身黑色粗布衫的小朱三两步就跑到他身边,麦色的肌肤上溢出一层薄汗,一看便知是个憨厚的庄稼汉。
      “等一下我会去看看的。”因为他是这镇上唯一的大夫,所以不仅医人,还经常被请去医牲口,对于自己学术专业被严重模糊,还被迫兼当兽医的事实,他倒是没多大在意,反正都是看病下药,结果都是一样的。
      等小朱离开后,终于可以专心享受早餐了。
      然而。。。“这不是顾大夫吗,怎么坐门口吃饭啊,松儿又睡懒觉啦。”嗓门奇大的刘胖婶,手提菜篮来到他跟前。
      看清来人后,顾无涯表情微顿。
      刘胖婶是出了名的大媒婆,但凡遇见未婚男女,都会热心过度地为之说媒配喜。
      顾无涯已快接近而立之龄,更是刘胖婶眼中,美滋滋的待宰肥羊,怎肯轻易放过他。
      “胖婶早。”他温声问候,玉面依旧挂着温雅的笑容。
      “不早了,所以说没家室的人,就是没时间光念,过得稀里糊涂的,人啊,都得有个家,象你这么大年纪的同龄人,早就成亲生子了,来来…胖婶这里有几位美娇娘,可供你精挑细选。”刘胖婶噼哩啪啦地自说自话,还顺手从篮子侧边,抽出几副画卷,敢情她上菜市都要带着相亲的画卷?当真万分敬业啊。
      顾无涯惊奇地凝睇着那一卷卷做工考究的卷画,轻笑出声,道:“胖婶有心了,在下实在无心成亲,不急。”看来坐外面吃早餐,乃是一大失策。
      “终身大事怎能不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样吧,我帮你挑个能生养的,包你三年两胎。”
      三年两胎?他扬扬眉,笑意有些僵化,这刘胖婶想象力着实丰富,婚还没说成,已经帮人家考虑到传踪接代上去了,真让人佩服啊。
      顾无涯不动声色,心里已有些焦急,期盼松儿能早些起来开档,好让他逃离这尴尬的场面。
      只听刘胖婶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各色人选,“张家的姑娘虽胖一点,可那是福态,李家小姐虽丑了点,却是有钱人家的闺女,元家姑娘虽瘦了点,但人家心灵手巧……”
      听完她的介绍,顾无涯自得的笑已转为苦笑,难道就没有正常点的吗?这就是所谓的美娇娘,标准也太低了吧。
      药铺门在此时,被从内打开,睡眼朦胧的松儿,从里面探出头,喊道:“师父。”
      “起床了!”顾无涯似见到救兵,有礼地起身朝刘胖婶欠欠身,便转身遁逃入内。
      “肥婆,你又欺负我师父了?”牙尖嘴利的松儿,跟顾无涯是绝然不同类型的人,一个是随意随性,没有脾气的好好先生,另一个是狡猾聪明,吃不得半点亏的刻薄鬼,能成为师徒,道也是种奇妙的缘份。
      刘胖婶被气得脸色发紫,吐沫星子横飞,“我什么时候欺他,我在帮他牵媒。”
      “牵媒,不是胖了就是瘦了,你当我家师父是没人要?你知道什么叫大家闺秀么?你明白什么叫趋之若鹜么?北城里派来说媒的一大筐,还有轮得你来说的份?别再烦我师父了!”松儿一十有三的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却是头头是道,咄咄逼人。
      刘胖婶被一阵抢白,一时无法反驳,又羞又恼,跺着脚啐道:“死臭小子。”骂完便匆促离去了。
      “我可香着哩。”松儿笑着,朝她背影大喊,心满意足地回铺里。
      正在往药柜里添药的顾无涯,看着他直摇首,淡笑道:“个子不见长,嘴巴倒是越来越利了。”
      “那可是师父教导有方。”松儿一脸的媚俗,看到桌上放着一个荷叶包饭,眼明手快地吃上了。
      “我可没教你耍嘴皮子,慢些吃,别噎到了。”看到他狼吞虎咽的,顾无涯收拢剑眉低叹,还是长不大的孩子呢。
      “师父快娶个师娘进门,就不用再被烦了呀。”在松儿看来,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顾无涯表情一呆,良久才开口,“结合是需缘份的…”眸光晦暗不明,深遂复杂,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不甘。
      松儿歪着头打量着师傅,每次提起这个话题,他总是这种怪异的反应,真叫人费解那
      直到有病人上门,师徒两才停下谈天,各司其职。
      顾无涯个性沉稳,看起病来,也是认真负责,大病小病,他都耐心十足。
      下午看病的人开始增多,三三两两坐在小店里的长凳上,轻声闲聊。
      小镇很少有新鲜话题,多半是聊着小镇以外的时鲜事儿,离小镇百里开外的北城,便是新鲜事的主要来源地。
      “北城近日来了好些外地人呢,客栈都住满人。”坐在一旁等候看诊的几个人,随意地聊起天来。
      “是啊,都是些江湖人物,会武的。”
      刚抓完几帖药的松儿,感兴趣地挤了过来。
      “江湖人?北城发生什么事了吗?”眨巴着明亮的黑眸,他好奇地问。
      “不是北城发生什么事,听说是北城郊的灵魔宫有事发生。”经常到北城卖菜的胡大叔,对城里的新鲜事都比较了解。
      “灵魔宫?就是里面都住着很厉害的女人的那个?”松儿惊呼地问,对灵魔宫也是有所耳闻。
      “是啊,传闻说她们自己起内哄,互相残杀,江湖上正道的,□□的,都想趁这个机会消灭她们呢!”
      一旁把着脉的顾无涯,凝神静气,爽朗的俊颜平淡无波,在听到灵魔宫时,只是抬头轻轻一瞟,又专注看病了。
      松儿继续着他的好奇,“一大堆江湖人,来杀一班女人,也太过夸张了吧。”
      “女人?她们可都是杀人无数的妖女啊,宫主白雨柔功夫深不可测,虽说近年来很少在江湖显身,可正道的人,都视她为最大的祸害,还有最近几年,在外兴风作浪的灵魔宫魔女司徒纤雪,武功邪恶之至,擅长使毒,更是杀人无数。”胡大叔象说书人,有声有色地道出自己收集来的新闻,把一屋子的人都哄得愣头愣脑,又是好奇,又是心惊。
      “胡大叔,轮到你了。”顾无涯嘴角微掀,淡笑地喊道,与屋里人的大惊小怪不同,他自始至终都是神色轻松,既然事不关己,也就没必要太关注。
      江湖事,自然是江湖人去理,象他们这样的小老百性,安份过日子才是明智的。
      &&&&
      直觉泡澡的水已经冷掉,假寐中顾无涯缓缓地睁开眼,起身迈出澡盆,拿起屏风上的衣裤随意套上,任由一头长发湿漉漉地滴着水。
      刚走出屏风,明显觉察出房间里异样的氛围,他迅速扫了一眼窗旁的软榻,然后在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
      软榻上,曲线玲珑的女子,迎窗而卧,一身雪白的纱裙,随风轻摆,扬起一抹幽香,在淡淡的月光下,胜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可低垂在侧的手袖上,却是一片狰狞的血红,尚未干涸的血液正一滴滴地往下掉。
      感觉胸口象似被击上一掌,闷痛异常,他墨眉紧蹙,胃中正在翻江倒海,恶心得想大吐一场。
      “今晚的月亮好圆呢,对不?”女子没有转身,低柔娇慵的嗓音轻逸而出,有种摄心的魔魅。
      顾无涯听而不闻,径自转身出了房间,不理身后传来一阵邪惑的笑声。
      片刻后,他提着一个木盒子回到房内,来到女子身边,小心翼翼地掀开低垂的袖子,血肉模糊中,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象毒蛇般盘旋在白皙的手臂上,血腥味扑鼻而来,顾无涯脸色刹时惨白,踉跄地冲到院子里,掏心挖肺地大吐着。
      女子缓缓回过头来,愣神地望向门口,柳黛轻拢,水眸里写满着不屑的色彩。
      耐心地等到他吐完回来,绝色的娇颜挂上一抹似笑非笑,“还是这么激烈的反应,真叫人心疼呢。”
      “心疼?”顾无涯拭着嘴角,无奈地笑道:“折磨我不是你最大的乐趣吗!”
      深吸口气,他蹲下身迅速地对伤口进行清理,缝合,上药,包扎,温柔的动作熟稔敏捷,一气呵成,最后在包扎的绷带上轻轻打个结,长吁口气,吐出心中的郁结。
      “一夜之间能灭去一派别的人,在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伤得了你司徒纤雪?”盯着缠着绷带的藕臂,顾无涯心里溢满着沉重的无力感,尽管已经暗自发誓不下数十次,绝对不再替她治伤,可每次还是不由自主地,着魔般地见不得她受伤。
      名唤司徒纤雪的美艳女子,正是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灵魔宫头号魔女,此时却出现在顾无涯房内,其中牵扯,要追溯至两年前。顾无涯在荒野外,无心救了昏迷的她,成就了两人纠缠不清的孽缘。
      顾无涯喜欢平淡无波的生活,司徒纤雪酷爱兴风作浪的日子,身处在两个相反世界的男女,南辕北辙的性子,硬兜在一起,注定两人之间的相互折磨。
      一个极力逃开,一个霸道索要,是他们不变的相处模式,也是他们折磨对方的固有方式。
      “是没几个能伤我…”司徒纤雪抬起包扎好的手,仔细研究,然后轻笑道:“我杀人的时候在想,被划一刀有多痛呢?有必要惨叫得那么夸张吗?然后我便用手去挡那一剑,结果一点都不痛。”血淋淋的一幕,在她口中说出,却是云淡风轻,仿佛手上的刀口,只是清风吹拂而过留下的痕迹。
      “既然不痛,为何来找我包扎。”站起身,顾无涯斜睨着她,心紧紧地纠在一起,闷闷地痛着,只有深深地呼吸,才能缓解。
      司徒纤雪身形一动,在他来不及看清的瞬间,人已翩然倚进他怀中,双手环住他的勃子,让两具身躯密不可分地贴在一起,更清晰地能感应到彼此胸口下,炽热有力的跳动,相互应和。
      “几月未见,我想你想得紧呢,还有,每次都是你自动给我医伤,我又没求你。”
      对于她轻浮的行为,顾无涯只是紧抿着唇,一动未动,深知推不开她,也不舍得推开她,索性任她在自己胸前为所欲为。
      “我不想在我房内看到死人。”他知道,她是故意的,每次前来,都会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然后欣赏他的呕吐不止,这样恶毒狠心的女人,却是自己在乎的人。
      “你是在心疼,我伤得越重,你就越在意,我喜欢你的心疼。”玉指在他胸前画着圈,凤眼更是狐媚地与他对视。
      “我只是看不过。”顾无涯撇开视线,拒绝被她诱惑。
      “顾无涯,何苦呢?承认对我有情,很难吗?象我这么美丽的人,有几个呢?”她司徒纤雪有的是耐心,可以陪他慢慢耗,反正这个男人,已经是她的囊中物了。
      “司徒纤雪,你又何苦,偏执著于我?”低沉的声调,叹息般的,压抑着痛苦,柔软香酥的身躯,体温却是如此冰凉,凉到使他心寒,也在警醒他,他们并不是同个世界的人,心早已不受控制,是仅剩的理智,让他的自尊苟且残存。
      “这世上,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俏脸上载着满满的征服欲,踮起脚尖,她轻轻在他耳边呵着香气,那幽兰甜腻的气息,使他头晕目眩。
      “知道我今晚杀了谁吗?”
      感受到他僵直了身子,她更是得意一笑,继续说道:“灵魔宫宫主白雨柔,那个邪恶的存在,今晚终于倒在我脚下,呵呵…我将是灵魔宫的新主人。”那无暇的艳容,有不可一世的张狂。
      他猛地推开她,邃不及防之下,她退开了两步,月光下,那绝美的花容,如妖似魔。
      “这些事,与我何干,你走吧。”转过身,背对着她,顾无涯淡漠地驱赶,她终于还是踏上了那条不归路,离他越来越远的不归路,这亦是他压抑自己的原因所在,不甘于平凡的她,怎能安心在他身边过着平淡的日子呢?
      “我说过,只要我想要的,谁也阻止不了我。”身后传来她幽幽的话语,她是自信的,却也是自私的。
      他闭上眼,眉峰藏郁,千丝万缕中,决定把她倩影赶出脑海,屏弃于心门之外。
      良久,屋内寂静得只剩下他孤独的呼吸声,慢慢回过身,只有一地银辉月光相伴。
      踱步至窗前,冷凉的月,朦胧虚幻,月景映人,顿升无限心愁,他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在遇上她后,便成了奢望,那来去匆匆,蛮横霸道的女人,当初为何要救她呢?没救多好!
      &&&&
      清风带来满山遍野的青草气息,轻脆的鸟声如铃音,令人心旷神怡。
      长发挽成一束,俊容上有滴滴汗水,长衣下摆被撩起,塞进腰带间,顾无涯专注地辩认着各类草药,原该跟在一旁学习的松儿,此时却在远处忙着抓麻雀。
      偶然抬头,便看到松儿的身影,忽上忽下地乱串,他只是摇头莞尔,也没去责怪,任他玩得欢天喜地。
      有师如此,焉能怪徒儿不勤?
      忽然,“哎哟…师父!师…师父…救命啊!”松儿如见了鬼般,连滚带爬地往他这里跑来。
      顾无涯心中一颤,急忙直起身子,喊道:“松儿,何事惊慌?”
      “师父,那边有个人,不知是死是活,吓死松儿了。”松儿惊魂未定,脸蛋儿都吓青了,浑身哆嗦不止。
      “死人?我去看看。”把篮子递给松儿,顾无涯往他指的地方走去。
      确切地说,躺地上的人,还不算死人,只能说离死不远了,身上伤口不多,流出的血是黑色的,加上全身发紫,此人肯定中了剧毒。
      医者父母心,忍着心中的恶心感,顾无涯急忙着手救人,说来奇怪,他也只是面对司徒纤雪的伤,才会有那么激烈的呕吐反应,这样的认知,只有加深心中的无奈而已,他太过在乎她了。
      幸好药篮里有一些活血解毒的草药,功效不大,但足以保命,一翻清理之后,才看出伤者是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男子。
      在衣服上撕出布条,包扎妥当后,顾无涯有些愣神,两年前他在荒野外,救起奄奄一息的司徒纤雪,却惹来日后的麻烦,此次,他该救吗?
      那人身上的毒并不普通,如果要救,必定要费不少心力,万一他辛苦救活的人却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那他不就是助纣为虐。
      “师父?”松儿伸手推了推发呆的顾无涯。
      “嗯,把他带回去吧。”心一沉,猛地回过神,他真的着了司徒纤雪的魔了吗?心也变得扭曲了?如果救人还要考虑这么多,那他也不配拥有父亲所传的医术了。
      年轻男子身上的毒,比他想象的还要难解。
      症状复杂诡异,更不是一般常见的毒,顾无涯对江湖事向来不感兴趣,所以江湖上有什么擅长使毒的门派,也知之甚少,他只是针对病人中毒后,身体器官出现何种病变而了解毒性,更多是从父亲留下的医书上得到信息。
      对解毒之事,从开始不太在意,到后来的沉迷其中,是他始料未及的,其间,他在层层叠叠的毒物关系中,耐心的一一破解,到最后不得不佩服起下毒之人,毒药是由七七四十九味毒药调成,大多都是致命的剧毒,看似简单,可是要把许多的剧毒加在一起,又要不会一次致命,而是使中毒者,像被蚕食般地痛苦而死,这其中的分量搭配,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五天后,年轻男子终于转醒,难得见识到如此奇特的毒药,加上连日来的钻研,使得顾无涯有点疲惫,但总算还是把人救活,也有些许的成就感。
      年轻男子姓韩,单名炔,是鼎鼎有名的一啸山庄少庄主,至于他何故中毒,则是他的不自量力造成。
      “韩炔学艺不精,却妄想除去司徒纤雪,唉,不自量力呀。”韩炔叹气,经过此番生死教训,他的傲气已被磨去。
      “韩公子身上的毒是司徒纤雪所为?”顾无涯吃惊地问,道听途说是一回事,至身其中又是另一回事。
      如此邪恶诡异的毒,是出自司徒纤雪之手,这事实让他喘不过气来。
      “是的,听说魔女司徒纤雪善于使毒,没想到,此次居然是亲身试毒,还多亏顾公子相救。”韩炔双手抱拳,弯腰朝他行礼。
      “这是顾某力所能及之事,韩公子不必挂心。”顾无涯淡笑地摇摇头,上前扶起他,尽力忽略掉他口中那个下毒之人。
      “顾公子救了在下一命,就是一啸山庄的恩人,他日必当重报。”
      “韩公子言重了,医人是顾某的职责,更无报答之说。”何况他在救人之时,居然有了犹豫的念头,这说明他还不是一个霍达的行医者。
      再者,他也无意与江湖中人有太多的牵扯,“江湖多是非。”这话是父亲在世时时常告诫他的,也是父亲切身体会,所以,有了前车之鉴,他更是很早就为自己划清界线。
      司徒纤雪的出现,使他这一界线岌岌可危。
      韩炔伤势好得七八成后,便匆匆与顾无涯道别,赶赴北城,因为听说司徒纤雪出现在北城,并杀害了无数武林高手,一场血雨腥风的恶战眼看就要拉启。
      但相较于北城一触即发的紧张形势,小镇依旧是安宁祥和的。
      双手负于背后,矗立于屋前小院,顾无涯专注着天边血红的晚霞,那妖艳的红,美丽中带着丝丝诡异,无由来地,令他想起总是一身雪白的司徒纤雪,那个邪恶得令人发指的女人,却很耐心地与他纠缠了两年之久,即便他再三地拒她于千里之外,她却没有一丝放弃他的打算,到底是何种原因,令她对他如此执著呢?难道只是因为他对她的拒绝么?这可是他留住她的唯一筹码呵,因为她掠夺成性,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懂她,所以一直淡漠以对,如果有朝一日,他的心防溃败,她还会象现在这般执著着于他么。
      一个洁白的身影,犹如天外飞仙般,从他眼前掠过,速度之快,令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随着窗户“吱呀”一声响,他马上却定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他刚才脑海中,胡思乱想的女主角。每次出现,都是破窗而入,门对她来说,只是种装饰。
      有点无奈,也有点踌躇,他想快步跟进去,却又想在屋外站一整夜,不愿进去面对她,或者还要面对她身上莫名其妙的伤,矛盾不停地煎熬着。
      屋里传出一阵娇柔的轻笑声,伴随流动的晚风,送来淡淡的血腥味,紧锁起眉峰,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负于背后的手死死的攥紧拳头,这女人,她非得这么不可理喻么!难道受伤是件好玩的事不成?
      “不来帮我看看么?”司徒纤雪娇慵轻佻的声线中,夹着浅浅的笑意,挑逗着他的理智。
      无声轻叹,他文风不动地立于夜幕之下。
      “今宵风儿惹人醉,烛影飘摇弄心扉,罗裙轻解伴君意,红纱帐内诉缠绵……”如夜莺般轻脆的歌声响起,唱出的却是烟花女子所常唱的曲子。
      啪。。。脑中那根紧绷的玄,在听到歌曲后,应声而断,顾无涯大步地跨进屋子里,好气又好笑地盯着躺在软塌上的丽人,黑瞳如星,盛着满满的无奈。
      “司徒纤雪,这曲子能胡唱么。”让左邻右舍听到,还不误以为他把烟花女子带回家了,那他一世清名必毁无疑。
      “不这样唱你能进来吗?”她卷缩在软塌上,自然得犹如这里便是她的闺房,水眸半掀,浓密的睫毛象两把扇子,一扇一撩地勾人心神。
      “叫人有很多种方法…”挑了离她最远的临门椅子,提褂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又想叹气,他正试着跟一个不讲理的女人讲道理,有点可笑。
      “你不觉得这样比较有情调吗?”单手撑起螓首,她侧起身子面对着他,残留的晚霞,挣扎着把最后一道霞光投到她玲珑的身段上,呈现出不真实的迷幻。
      “……”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两人还没谈过情,哪来的调。
      目光再次落到司徒纤雪的右肩窝上,在昏暗的光线下,与她一身雪白的沙裙很不相称的,有朵血红的梅花正傲然怒放,定神一看,居然真的是血,一层层晕染开来,便成了一朵鲜艳欲滴的红梅。
      瞳眸微敛,顾无涯默然地审视着她,她绝对是故意的,凭她的能力,有几个人能伤到她,更何况是这种正面的伤,那种地方找他医治?难道她真的把自己的清白看成儿戏吗?难道拿她自己的身子去耍弄人,值得吗?
      淡淡的红潮席卷他的脖子至耳朵,慢慢地,整张脸也无可幸免地红透了,哑声说道:“这伤我不能医。”听见自己狂猛的心跳声,难以抑制,她那是司马昭之心,他不想就范。
      司徒纤雪一听居然乐了,眼珠子波光萌动,抿嘴微笑道:“不医也罢,这点小伤,死不了人的。”她对待自己的伤口,总是毫不在乎,好似受伤的是另有其人。
      顾无涯脸上闪一瞬羞赧,被她这样一说,好像是他比她还在意受伤的事。
      “听说是你救了一个中毒的人,叫什么我忘了。”
      “有,叫韩炔,他说是你下的毒。”
      明明强迫自己拉开视线,但还是不自觉地扫过那越开越大的梅花。
      对她的恶行一直有所耳闻,他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是慈眉善目的大善人,所以对她的行径,尽管介怀,却也只能选择忽视不究。
      “不愧是顾连秋神医的传人呢,你道是你救人的速度快,还是我毒死人的速度快呢?”款款步下软榻,司徒纤雪站定于他面前,盈盈与他对视,那微微勾起的眼角,藏匿着万种风情,燎拨他的心神。
      “何必如此造杀孽?”即便是不想在意,可还是想问个明白,心无力地颤抖着,为何她能在提起杀人,就象是谈论天气般轻松,而自己却因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女人,而一再地心软。
      “这就是江湖的游戏规则呀。”莲步轻移,她好心情地绕着圈打量他,“弱肉强食很正常啊,怎么,你觉得怕我了吗?”
      “我不是江湖中人,为何惧你?”从他知道她就是灵魔宫的人时,那一刻,除了吃惊外,却无半点恐惧之意,他也觉得相当意外。
      他转身燃起的烛火,照亮的却是那肩窝上,诡异的血红,她应该有点穴止血,但还是有血丝不断渗出。
      医者父母心,有救无类,顾无涯在心里,不断地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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