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如玉·她如狗》赵百三

55、男女

　　沐云芳想是欲同腾蛇定契，目标长远因此软硬兼施耐心十足。
　　但宗度今夜所为却似只为单纯的教训腾蛇一番，因此颇有些不择手段、落井下石之感。

　　沐云芳目的能否实现暂不知晓，但宗度却在临走时那冷漠的一瞥中彻底将腾蛇惹怒。腾蛇生平第一次吃这么大亏，一时间憋屈不已。

　　应秋元躲在暗处见腾蛇喘着粗气愤怒的咆哮，一双猩红蛇眼不甘的瞪着宗度消失的方向，一时间…竟让她恍惚生出小孽畜被宗度霸凌之感？

　　思及此，应秋元不由的打了个颤，心中暗叹宗度这人心思重，也颇有手段，只能与之交好，万不可与之交恶。
　　而有关这一点，应秋元自信她做的很好…

　　待从百花谷出来时，应秋元步伐轻快的朝水云涧走去，但甫一出得百花谷，她却敏锐的察觉有人跟在她身后。
　　应秋元初时误以为是早她一步离去的宗度，可一瞬间她便反应过来，是那个人
　　——丘为。

　　此处离水云涧尚有一段距离，四周寥无人烟，夜色幽静沉郁，甚至带着点荒芜的意味。

　　身后脚步声逐渐靠近，应秋元握着短剑的手紧了紧，不再犹豫，径直转过身去。

　　夜色下，丘为身形挺拔欣长，他悄无声息的跟在应秋元身后，见她回转身来，他脚步一顿，便站在原地默默打量着她。

　　应秋元目光从他愈发硬朗的脸上划过，直言不讳道：“此处离百花谷入口极近，我若出声呼叫，英招必定能及时赶来。”

　　“你叫什么？”丘为语带不屑的问道。

　　应秋元不吭声。

　　见此，丘为身形一动，抱胸倚在一旁的树干上，默默看着应秋元，打量片刻后懒懒说道：“我又不会害你。”

　　应秋元并不信他，冷声道：“我前世也未曾想过会死在你手上。”

　　对于应秋元冷漠的态度，丘为并不在意，他略略偏过头去，盯着幽静的夜色，轻声道：“我杀了你一次，不会再杀你第二次。”

　　“那你这几年总跟着我做什么？”应秋元仍旧一脸警惕。

　　丘为未答，过了一会反是问道：“你是不是记恨我？”

　　岂止是记恨，应秋元咬牙。
　　丘为见她不答话，垂下头去低低笑了一声，问道：“想杀我？”

　　“没想过。”应秋元说道，她确实不曾有过这种想法。

　　见她否认，丘为不由得抬起头来，认真的看了她几眼。但夜色太过昏暗，除去大致的剪影、模糊的脸部轮廓，他什么也没看清。

　　“应秋元，你这么好是要被人欺负的。”也不知过了多久，丘为突然说道。

　　应秋元被这话给气着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丘为再次不动声色的跟了上来。

　　应秋元面无表情的走着，余光瞥见亦步亦趋跟在身侧的丘为，声音冷硬道：“丘为，书院铭牌有传信的功能，我如今警惕着你，你除非一招将我制服，不然我无论生死，皆会将你行迹暴露给书院。”

　　丘为耐心的等她说完，方才懒懒回道：“你若想，现在就可传信，届时书院之人皆知你同我私下夜会。”

　　应秋元被他这话给惊着了，她恨声道：“谁要同你夜会？”

　　对此，丘为只散漫的哼笑一声，没有应答。
　　此时两人离水云涧已有些近了，路边依稀可见一两盏灯火，浓郁的黑暗渐渐褪去，应秋元心下暗松，丘为却身形一动拦在她身前。

　　应秋元脚步一顿，警惕道：“你干什么？”

　　“我就看看你。”丘为柔声道。
　　此处灯火不算亮，但比之方才浓郁沉闷的夜色已是好了许多。
　　丘为便借着朦胧的灯火打量应秋元，少顷，突然说道：“应秋元，你长高了，脸也长开了。”

　　应秋元闻言微微蹙眉，不懂这人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他们说你同上野秋皆不如你们母亲，上野秋不论，但在我看来，你是要比你母亲更美一分的。”
　　丘为轻声道。

　　应秋元这三年一颗心全落在修炼一事上。她白日待在断魂坡与腾蛇作伴，夜里回水云涧休息，除去与宗礼、木桃、宗度三人往来频繁些，同旁的人甚至是上野秋都未有时常走动。
　　此时听得丘为这般说，立即警觉道：“她／他们？她／他们是谁？”
　　难不成是这人在书院的帮手？

　　丘为闻言，眼尾一挑，目光诡谲的盯着她，反问道：“你觉得他们是谁？”

　　自然是那些血气方刚的少年，年岁渐长，不必他人言传身教已是知晓了许多事，堪称无师自通。
　　他们年轻气盛，白日里抓紧时间修炼互相比拼，并不得闲。可到了夜里一群人聚在一处却是少不得谈论身边的异性。

　　应秋元虽独自一人被困断魂坡，未在衡水堂，同他们接触不多。但容貌不俗，身段又好，已是十分显眼的存在

　　丘为活了两世，并不屑同那群血气方刚的少年人聚在一处讨论异性。但那些人每每讨论起应秋元时，他总会待在暗处静静的听着。

　　每当这时，他便有一种感觉，好似他再次回到前世。那时，应秋元被他杀死后，尸体放在暗室的寒玉床上，保存的十分完好。
　　她死在十三岁那年，样貌身形便也停在了那个时候。每当他情绪低沉烦闷时会从书院告假回到赤漓丘氏的家中，站在寒玉床前安静的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流连…

　　而如今，他在暗中听得那群人或含蓄或露骨的讨论她时，他竟是再次生出那种感觉。
　　他闭上眼，随着那群人的讨论，目光好似再一次从应秋元身上巡视而过。

　　但这一次，他知道应秋元不在是十三岁那年的样貌，她再有不久及笄，日后身形还会缓慢的生长着，样子也会有细微的变化……

　　丘为目光诡谲，定定的瞧着应秋元。
　　应秋元被他看的非常不舒服，声音便愈发冷淡，“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丘为闻言轻笑起来，说道：“你这就生气了？”

　　应秋元不吭声，她其实被丘为的阴阳怪气弄的很是恼怒。
　　但她这人重来一世便很是谨慎，还是想着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有事好商量，即便没有商量的余地，注意着避着这人就行。
　　就像宗度曾经对她的评判，除非必要，她不会与人交恶。

　　丘为：“你怎么不说话？”
　　应秋元：“说什么？”
　　丘为眼中晦暗之色一闪而过，诱哄道：“不是想知道他们是谁吗？”
　　应秋元：……

　　见她一脸戒备，丘为不由的轻笑出声，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说道：“应秋元，你不会是日日同那不知人事的畜牲待在一起待傻了吧？这个年岁的男人讨论起女人来自也十分寻常。”

　　上野椿有人族第一美人之称，上野秋同应秋元是她的亲生女儿，如今已然长开，自是吸引了无数少年人的目光。
　　在他们甚至是他们的父辈眼中，这二人是不及上野椿的，可丘为并不这么认为。
　　他不关注上野秋，但对于应秋元，在他看来，却是比上野椿好上许多。

　　但应秋元自己或许是不知道这一点的。丘为甚至怀疑，这几年下来，她可曾认真看过铜镜中自己的模样。不提其它，只那一双如同一泓清水般的灵动双眸，便已然胜过许多女子。

　　“应秋元。”丘为想伸手抚摸应秋元的眉眼，可这人在他靠近一瞬已戒备的朝后退去。

　　见此，他脸色淡了下来，但审视她片刻，见她琼鼻皓齿，肌肤甚雪心情便又好了起来。
　　他轻声道：“应秋元，前世你长到十三岁便不在长了，如今你这模样，我还是第一次瞧见。”

　　他已有大半年没见着应秋元，但有时候在幽州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她，如今一见，只觉她比自己想象中好看许多。

　　丘为心绪甚佳，应秋元却被气的快要吐血了！
　　想到前世她尸体被人发现后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以及暗室中那一衣柜的华丽衣裙，她怒道：“丘为，我没想过杀你，你我二人重来一世皆有大好人生，理当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道。可你若执意挑衅，我不会在一味忍让。”

　　见她生气，丘为却似被逗笑般，语气亲密道：“应秋元，在你看来，我又是哪句话挑衅了你。”

　　应秋元不吭声。

　　丘为便问：“是男人讨论女人，还是提及前世之事令你不开心了？”

　　“你说的话我都不喜欢听，我也不想见你，你这个样子，我能对你有好脸色吗？”

　　“那宗度呢？”丘为冷笑，反问道：“难不成你以为他就光明磊落，他就善良无害。你以为他就没有暗地里讨论里…”
　　“不，或许他不会同人讨论你，但必定是想过你的。”

　　“你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应秋元蹙眉。

　　“我说什么你不懂吗？”丘为一步步朝应秋元逼近，目光阴冷，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同他亲了吗？他是你未婚夫吧，在他眼里你就是他的女人。”

　　应秋元一步步后退，伸手覆在剑柄上。

　　“再有三年，你们离了书院是不是便准备成婚了。应秋元，你知道成婚后要做什么吗？”丘为声音平静，但隐隐又带着一股笑意，似讥似讽。
　　“可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应秋元…”
　　丘为伸手覆在应秋元握着剑柄的手上，凑近低低道：“你是小畜生，你觉得你们婚事能成吗？”

　　应秋元不言语，手腕一动，反持剑柄朝他腹部捅去。

　　丘为身形一动，转瞬已离应秋元一丈远，他默默看着她，淡淡道：“又生气了？”
　　语气竟似有些宠溺，好似在纵容着应秋元的无理取闹。

　　应秋元气的不轻，紧抿着唇瓣不吭声。

　　丘为便道：“那我日后不说你是小畜生了。”
　　他瞥她一眼，恍若不在意的补充道：“再怎么说，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这么说便不合适了。”

　　应秋元再没有耐心理会这人，越过他大步朝前走去，余光见他再次跟来，气的一回身一剑朝他劈去！

　　丘为反应比她想象的更快一些，手腕一动，并指夹住剑锋。他垂眸打量着手中那泛着寒光的剑身，淡淡道：“这剑不错，宗度给你的？”

　　“和你有什么关系？”应秋元收了剑，不悦道：“你父亲被人残杀，至今不知真凶是谁，你不将心放在修炼一事上亦不急着找出真凶，反是来跟踪我。”

　　“宗度杀的。”丘为平静道。

　　应秋元愣了一瞬，在宗度同丘为两人中果断的选择相信宗度，“我问过他，他说不是。”

　　“就这么相信他？”
　　“总之比你好。”

　　丘为冷笑，瞥了她手中那柄重短剑一眼，讥讽道：“你这是打算靠男人了？”

　　应秋元一噎。
　　丘为见她吃瘪，奚落道：“应秋元，你不是我对手，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

　　“只要我想，只需使些手段，我仍旧可以将你掳走，悄无声息的将你带出应天书院藏起来，到时没有人能找到你。”

　　应秋元心中一惊，将灵力汇聚四肢百骸，不动声色的做出应敌的姿势。

　　“怎么，想动手？”丘为瞥她一眼，提议道：“要不将宗度唤来帮你？对你，我如今有些下不去手了。”

　　应秋元思忖片刻后说道：“你忘了前世你是怎么死的吗？”

　　丘为闻言，眸中精光一闪，反问道：“你知道？”
　　他说着，微微垂眸，抚摸着左手食指佩戴的戒指，随后若有所思的看向应秋元，低声道：“看来前世你灵魂未灭，确实陪了我许多年。”

　　“谁陪着你了？！”应秋元怒。

　　丘为见她被激怒，却只一味轻笑，面色还十分柔和。
　　少顷，他见应秋元已紧张的面色紧绷，便放柔了声音道：“如今夜色已深，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方才是故意吓你的，没想真对你怎样。不过…”
　　他停顿片刻，看着应秋元，下颌一仰轻漫道：“你若有骨气就别想着一味依靠旁人，等什么时候真是我对手了再来挑衅我。当然，你若想靠男人，不如来找我。”

　　他定定的瞧着应秋元，目光柔和，低声道：“毕竟前世除去最后将你误杀，我对你其实很是不错。”

　　应秋元不言语。
　　丘为却已转身，临走时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应秋元，你同宗度的婚事是你娘设计定下的，这我不怪你，但之后该怎么办你应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