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如玉·她如狗》赵百三

43、恶霸3

　　粗重的喘息声在林木间响起。夜深，皎洁的月光透过葱郁的枝桠缝隙落了下来，应秋元的身影在月色下一闪而逝。

　　断魂坡
　　一段时间下来，不少人皆在一刻钟内通过断魂坡得以进入下一阶段教学，应秋元想尽快追上进度，因此夜间独自赶赴断魂坡历练。

　　最初几日，一切并无异样。钦原鸟虽不耐烦，但仍是一边痛骂鞭笞一边护在她身边，可今夜不一样，钦原鸟被人引开了。
　　……有人跟在她身后。

　　应秋元死死咬住牙关，快速在林木间奔跑，故意绕过此前既定的路线。

　　夜幕深沉，鬼魅的黑影不断在她眼前闪过，她知道那是因着她快速奔跑而不断朝后驶去的树影，可身后一直锲而不舍紧追着她的人确实存在，她一颗心吊了起来，看什么都觉得诡异。
　　呼哧呼哧
　　随着她的奔跑，夜风噼里啪啦的打在她脸上，逼的她快喘不过气了……

　　“应秋元。”清润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
　　应秋元浑身一颤，条件反射般出手狠狠朝旁击去，挥至一半，手被人紧紧握住，用力一拽，将她拉停的同时，温热的指腹在她手腕间轻柔的按压两下。

　　——是丘为。
　　虽然看不清明，但应秋元仍是判断出这人是谁。
　　她惊愕的抬眸看他，一时间，在诡谲的夜色下，心中竟是生出几分莫名的凉意来。

　　丘为进度快，同宗度、司马澜等人般早便通过断魂坡接受掌教指导，因此这段时日她并不常碰见这人。
　　如今距她重生已有近一年的时光，她其实已不怎么怕他，只是今夜他出现的太过诡异，即便不是他而是旁的人她亦会生出警惕之意。

　　可待她冷静下来，同他对视片刻，不由的便又对这人装神弄鬼很是气怒。
　　只是在她发火质问前，丘为却是倏地松开手来，微微退后两步，主动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夜色下，他的身形明显比之前挺拔、结实。这个年纪的少年身体长的快，一段时间不见便又是另一个模样。
　　此时，他正双手抱胸，安静的打量着应秋元。

　　昏暗的夜色下，应秋元看不清他脸色如何，只能从这人语气判断出……他似乎心情不错。
　　若要形容的话，那便可归纳为‘颇具闲情逸致。’

　　“你怎么不跑了？”
　　在应秋元沉眸深思时，丘为饶有兴趣的出声问道：“不是想赶进度追上来吗，如今怎的却是停住不动？”

　　应秋元怒，毫不客气的说道：“是你将我拉停的。”

　　“嗯，是我。”
　　丘为淡淡颔首，语气平缓。
　　他上前两步走至应秋元身前，瞥她一眼说道：“只是看你太过恐慌，方才现身提醒你罢了。不过你反应很快，虽然我将钦原鸟引开，但未离你太近，一直注意着不要暴露行踪，可你仍是察觉了。”
　　他说这话说，语调微微上扬，好似在赞赏她似的。

　　应秋元却沉默片刻，只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安静了好一会，丘为才回答，他语气散漫道：“不做什么。”
　　声音很低，透着一股敷衍、傲慢的意味。

　　应秋元：………
　　好想打人。

　　“跑吧。”丘为双手抱胸，下颌一仰，单薄秀气的眼皮微微下垂，扫视垂头丧气的应秋元一眼，语气高傲的说道：“动身吧，抓紧时间赶在寅时前再来两个来回。”
　　“对了，书院锻体并非常意上的锻体，在跑动间需不断吸收灵气转化灵力将全身五感六识调动起来、将每一寸经脉、肌肉激活……”

　　应秋元：………
　　还是好想打人，但打不过！

　　这般，她沉默的转过身去，脚下灵力运转，已是一步飞跃至半空，脚尖轻点枝桠借力，上身前倾，如同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与初入应天书院相比，她进步神速，但同丘为相比，她如今又毫无优势。
　　丘为不紧不慢的缀在她身后，同她略显沉重的喘息相比，他显然更为轻松。

　　一刻钟后，应秋元出得断魂坡。
　　她未依着丘为的建议再入断魂坡历练，而是准备直接回水云涧休息，只是在走之前，她蓦地回转身看向缓缓走出断魂坡的丘为，问道：“你是如何将钦原鸟引开的。”

　　负责监管守护她的这两只钦原鸟因她半兽之身同她情谊较深，不可能轻易被引开。想起丘为这人性情、手段，应秋元脸色瞬间严肃起来，问道：“你把它们怎么了？”

　　待离开林木葱郁的断魂坡，月光无遮无拦的落了下来，打在丘为一身白色院服上，瞬间，便让他的身影更为清晰起来。
　　他长高了许多，脸上轮廓更为清晰，单眼皮薄唇，一眼看去较之旁人更为清秀。
　　听闻应秋元问话，他脚步一顿，顺势靠在一旁的树干上不在前行，只双手抱胸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的看着应秋元。

　　“应秋元。”
　　等了许久，丘为方才出声，声音低沉诡异，却又透着一股明显的漫不经心的意味，“你是想问我如何将它们引开的，还是想知道我对它们做了什么？”

　　应秋元：……
　　“你…如何将它们引开的？”

　　“我给它们带了点吃的。”

　　钦原鸟嘴馋贪吃，但应秋元用过晚膳重回断魂坡时给它们捎带了一份专门拜托厨娘处理过的肉。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它们再贪吃也不会不顾应秋元的安危而离去。

　　应秋元不信。
　　丘为瞥她一眼，语气平缓的补充道：“是人肉。”

　　应秋元：……！！！
　　丘为：“这是个好东西，它们自然忍不住。”
　　他说的理所当然，见应秋元一脸震惊，便又好似看见什么有趣的事般，大步朝她走来，笑着说道：“怎么这幅表情？”

　　应秋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见丘为朝她走来，她忙一转身，小碎步朝前冲去。
　　丘为不声不响、不紧不慢的缀在她身后。

　　应秋元不时朝后偷望一眼，对上这人目光后便又倏地一转头，直直看向前方。
　　她没有立即回水云涧她的住处，而是去了更近的木桃房间。

　　木桃手艺好，做的一手好吃的。这段时日应秋元夜里在断魂坡历练，气力消耗大半，每每出得断魂坡都会先去她那里打一转吃顿夜宵补充体力才会朝回走。

　　今夜，木桃准备了一道浓香清甜的瘦肉汤给应秋元。
　　应秋元坐在桌前，垂眸看着眼前的夜宵，瘦肉汤里被木桃贴心的加了红枣、姜、龙眼、罗汉果等调味，色香俱全，但不知是否因着丘为那句‘人肉’的关系，她看着漂浮在红枣、龙眼中的肉……有点吃不下去。

　　木桃坐在应秋元对面，见她久久不动，不免有些失望，问道：“秋元，是不喜欢这道汤吗？”

　　“没有。”应秋元放下汤勺，看着木桃的眼睛真心实意的说道：“我很喜欢，只是如今我一身湿热，想早些回去洗漱——”

　　“那我把这个装进小汤罐中你提回去吧，如今天气热，你洗漱好这汤估摸着还是温的。”木桃热情的打断她的话，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取小汤罐、食盒。

　　应秋元看着木桃忙来忙去的身影，不忍拒绝，只干巴巴的应了声，“哦，好。”

　　水云涧地势较缓，植被不算高大，此时乌云散去，月色如一层白纱般泼洒下来，加之不少厢房外屋檐下的灯笼都还亮着，因此四周很是明亮。
　　这般，丘为的身影便也愈发明显。

　　他看着提着食盒从木桃房间走出的应秋元，莫名的问了句，“你同她关系很好？”

　　应秋元没想到他还在，瞥他一眼，打定主意不理他，因此越过他直朝前走去，并未回他的话。

　　丘为看着应秋元挺的笔直、略有些僵硬的背影，阴阴笑了一声，却是再次跟了上去。这次他未缀在她身后，而是同她并肩走着。

　　应秋元脑中不停盘旋着‘人肉’二字，一颗心又痒又怕，想问问丘为那‘人肉’他是从何得来的，又怕听到更为可怕的事。
　　这人简直是——

　　“你在骂我吗？”
　　丘为突然出声，声音又轻又低。

　　应秋元条件反射般朝他看去，对上他凝视的目光。这人没笑，可他的脸色也并不严肃，看着更像是在……悄无声息的审视。
　　应秋元察觉后便又倏地收回目光，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丘为却未被她轻易甩掉，他慢慢悠悠的走着，声音就响在应秋元耳边，“你挺会欺软怕硬啊，应秋元。”

　　应秋元：………

　　“之前骂孙子安不是骂的挺痛快吗？如今怎么又不出声。”

　　应秋元不出声，但心里一顿痛骂。

　　耳边是这人畅快肆意的轻笑声，在夜间低低响起，听着有些渗人，“我知道，是因为你打不赢我。”

　　应秋元：……
　　可别在说了！

　　丘为头微微垂着，余光扫向应秋元愈发僵硬的侧脸，良久，又才低声说道：“应秋元，日后我有空便来陪着你罢。”
　　他并非询问应秋元的意见，只是单纯的将自己的想法告之她。

　　前世他也是这般，只是说的话恰恰相反，是让应秋元跟在他身后，听他的话行事。

　　应秋元有点气，一时间，真的很想打人，“我不用你陪。”
　　正说着，眼见前方便是她的住处，她愈发加快脚步，这时，耳力极佳的她却是听得细微脚步声从一旁门窗紧闭的房间传来。
　　她脚步倏地一段，侧身朝那方看去。

　　黑漆漆的房间骤然亮了起来，随着吱呀一声响，古旧的窗扇被人推开，宗度的身影出现在窗前。
　　他凝眸看向并肩而行的两人，脸色冷峻，眉眼微微下压。
　　他年岁同丘为相当，最近一段时日个头疯长，下颌线愈发硬朗，整个人气势也愈发强盛起来。

　　他如今看着脸色不大好，但隔着一段距离，应秋元并未瞧清他脸色如何，反是因着他突然点灯、开窗的行径心中烦忧的思绪骤断，整个人瞬间轻松起来。

　　想起吃不下的肉汤，应秋元便兴致勃勃的朝他走去，隔着木窗将食盒递了过去，“给，木桃做的瘦肉汤，里面加了很多料，味道很好。”

　　木桃喜欢也擅长做饭，这段时日每日夜里都会换着花样给应秋元做夜宵，热情的不行，对为应秋元做夜宵这事，她简直比对修炼还要上心。

　　应秋元这人吧本来就被她爹娇惯的不行、比较挑嘴，被木桃喂养一段时日后那便愈发挑剔了，加之有时夜深、她太累也会没什么胃口。
　　这般，每当她不想吃、吃不下甚至是吃剩下的东西，她为了不让木桃失落，也为了不浪费粮食，都会拾掇拾掇带回来给宗度吃。

　　别说，这人不仅不挑嘴，吃的还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