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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兽王嘲风1 ...

  •   妄图塔里有什么,宗度不知道,但他见过宗绪从妄图塔出来的样子。
      那里面,有他倚仗的东西。

      早春,山间湿气浓郁,即便日头高照,也无法透过浓密的枝丫落在山中之人身上。

      至长满青苔的小径朝前走去,来到一处较为宽敞的平台,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妄图塔塔身微微倾斜,被巨大林木环绕包围,只塔尖被一点日光照射。

      继续朝前走,来到塔下,将沾染宗绪鲜血的符纸贴至长满青苔的石门上。只瞬间,阴湿青苔如潮水漫去,伸手轻推,咯吱一声轻响,巨大的石门至两侧缓缓移开。

      塔内昏沉,只四周形状不一的菱形窗口透进微弱光束,空气中一时满是灰尘的味道,而随着石门逐渐打开,墙壁上的火炬好似有灵智般一一亮起。

      宗度立在石门前,一片巨大的阴影当头砸下,落至他身前不远处。
      他微微抬眸,待适应塔内昏暗后目光便同被钉死在对面墙壁的一名老者对上。

      妄图塔高约百丈,塔内并未分层,因此踏入塔内,仰头望去,只见毫无尽头的黑暗整个将他罩住,令人心生压抑。

      视线下移至离地五丈高处,一老者四肢被钉死在塔壁上。
      他微微垂着头,花白长发顺势落下,遮住他衰老的面容,只隐约露出一双戾气十足的眼睛,而眼尾处则依稀可见青色龙鳞碎片在火光映射下闪烁着诡谲磷光。

      ——苍龙嘲风。

      百年前率领兽人征伐天下,一路势如破竹。逼的向来交恶的人蛮两族不得不联手对敌。其后再有三年,被两族十大高手齐力斩杀于彰水附近。

      按照史书记载,他已离世百年,是个‘死人。’

      宗度思及此,坦然抬头与其相对,上上下下打量他,最终目光落在老者外露的双手上。
      也不知这人被困在此处多少年,指甲很长,微微内叩,朝皮肉生长着,并且尾端很是尖锐,是杀人的利器。

      “宗家人?”
      苍老的声音在妄图塔内盘旋着。老者微微眯了眸,鼻息煽动,一双眼睛愈发阴沉,“宗绪的味道,你是他什么人?”

      宗度没回,只微微仰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是他的孩子?”
      老者鄙夷的笑了笑,问道:“是他带你来的,怎么,想子承父业?”

      这话来的莫名其妙,但宗度懂了。他摇摇头,少年老成道:“我想,只要他不死这事便轮不到我。”

      世人血肉不比猪狗,但其一身精气、元灵却是他人修炼最好的养料。何况这位老者是百年来第一人,一身修为深不可测,精气元灵自也极其浓厚。

      老者口中的‘子承父业’便是吸其精气,借其元灵。

      宗绪贵为宗岩松独子,但天资平平,亦不曾摒弃杂念刻苦修行。多年来,他所倚仗的不过是宗岩松之子这个身份所能获取的权利,以及不知何时开始暗中潜入妄图塔吸食老者精气、元灵而制造的修为提升的假象。

      但假的便是假的,借他人之力,总不如自己实实在在的拥有。

      听得宗度回话,老者朗声大笑,胸膛起伏过大,伤口被拉扯,新鲜温热的血液从撕裂的伤口缓缓涌出。但很快,只见攀附在菱形窗洞的青苔如水般朝其伤口蔓延,只瞬间便将血止住。

      既死不了也逃不脱,族人被困清虚之境,身为兽王亦被困在妄图塔内。
      这是弱者的宿命。

      宗度心中念着这句陆婉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掏出一把小刀,借着四周菱形窗洞飞身而上,旋即一刀插入老者身旁墙壁中,借力稳住身形。

      两人离的极近,老者缓缓转过头来,鼻息间喷涌的热气打在宗度脸上。良久,他方才沉声问道:“小子,既不想子承父业,那你又为何来此?”

      宗度未言语,只沉默着一伸手拔掉钉在老者左肩与掌心的两枚铁钉。铁钉至高空落地,发出一声清铃声响,打破暗沉压抑气氛。

      老者默然的看着这一切,待一身只余右肩最后一枚铁钉时,宗度却是收了手。
      对上老者阴冷的目光,他声音平淡道:“这枚铁钉留给你,你若不能自行将其拔出,那也没有离开妄图塔的必要。”

      老者冷笑,只问:“宗绪知道他有你这样一个好儿子吗?”

      两人都知道,他若逃离,待养好伤后,第一件事便是杀了宗绪。

      光至石壁倾斜而下,打在宗度脸上,一时间他那寒潭似的黑眸中渐染上明明灭灭的火光。闻得此言,他的表情仍旧很淡,只微微垂下眼帘,低道:“他应当是不知的。”

      老者定定的瞧着宗度,好似要看清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他才转开视线,瞥了眼右肩最后一枚铁钉,略有些惋惜的说道:“你这小子,作为宗绪那废物的儿子倒是可惜了。”

      “可惜?”宗度缓缓摇头,不赞同道:“只要姓宗便没什么可惜的。”

      宗绪是废物,但宗岩松不是,宗家更不是。
      身为宗家后人,从出生便是普通人即便耗尽一生努力也难易企及的。

      说罢,宗度不在理会老者,正欲离去,石门却再次被人推开。

      应秋元僵直着身子出现在缓缓打开的石门后。她的表情略有些呆滞,随着洞开的石门微微仰头,目光直愣愣的瞧着老者。

      老者微微眯眸,打量片刻,眸中阴戾之色一闪而过,竟是沉声呵道:“小杂种!”

      应秋元快要哭了,一张小脸立时皱了起来。

      她被老者吸引着,不受控制的一步一步朝前走去。身后石门缓缓阖上,随着最后一线日光消散,她腿一软,啪嗒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一刻钟前,她察觉不对劲,试图同控制她身体的那股力量抗争。但某一刻,那股力量骤然加强,她像是失了魂般如同提线木偶,被他人牵引着,一步一步朝妄图塔行来。

      此时在老者的注视下,体内另一半血脉传承不安的躁动着。

      人蛮两族帝王统御族人讲究帝王之术、重视权衡之道,因此帝王之路需深思竭虑、步步为营,一着不慎不仅帝位不保、性命亦不存。
      千年来,两族帝王已不知换了多少姓。至如今,人族王朝没落百年,帝王不存,氏族崛起。

      可兽人不同。兽王传承依托血脉压制,是深入灵魂的威慑。因此世代兽王皆出自苍龙一脉,群兽见之朝拜、忠君行事、永生不移。

      应秋元作为废柴半兽人,无法避免的臣服在老者威慑下,垂着脑袋不敢抬头与之对视,自也未瞧见躲在暗影处的宗度。

      她现在很后悔,如果不是一时好奇,她不会循着宗度的味道进入西山,自也不会来到这里。

      作为‘小杂种’,应秋元真的害怕老者一气之下直接将她锤死。

      但同时,她又很好奇……

      兽王嘲风仙逝百年,怎会出现在此处,而且冷静下来后,她闻着了浓郁的血腥气,含着兽人特有的野性。

      受伤了吗?
      她哆嗦着身子,试图抬头查看,但后脖颈似被巨石镇压,无论如何也抬不起头来。她张了张嘴,想说话求饶,竟也挤不出丝毫声响。

      宗度沉眸看着下方跌跪在地的应秋元,老者亦垂头打量着这个‘小杂种。’

      从应秋元踏入西山那一刻他便闻到同类的气息,因此将其引至妄图塔,不想进来的却是个杂血。

      待看那抖的筛糠似的肩膀,佝偻的背脊,细的如同藤条的手腕老者便来气!
      与身旁的少年相比,这个女娃实在是太过废物。

      但如今他能抓住的也只有她了。

      应秋元垂着脑袋神态恭敬的跪在地上,时间久了,膝盖酸麻,后脖颈也跟着不大舒服。

      但血脉压制太重,她如今只一个劲的害怕,甚至丝毫未生出反抗的心思。她能明显感受到老者对她的嫌弃,那种感觉就好似老者正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小废物。”
      或是实在不甘心花费大力气只引来这么一个杂种,老者忍不住再次从口中逼出这三字。

      应秋元闻言可委屈了,于是愈发佝偻着肩膀,垂着脑袋像只鹌鹑似的缩在地上。

      老者体内只余一枚铁钉,妄图塔内格局有变,必定触发外界警戒机制,想必不久宗绪便要带人找上来。
      思及此,宗度虽对应秋元贸然出现多有怀疑,但也不在耽搁,飞身而下落至应秋元身旁。

      昏暗的妄图塔内,应秋元垂着脑袋,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长靴,直被吓了一跳,竟是冲破老者压制,‘啊’的一声叫出声来,“有鬼啊。”

      “你给我闭嘴!”

      “宗…宗度?”
      应秋元僵硬的抬起头来,见着宗度略有些阴沉的脸色,一脸惊讶。旋即,她反应过来便又越过他朝钉在墙壁的老者看去。

      在她冲破血脉压制叫出声时,老者看她的目光便多了一层深意。
      是个小杂种,胆小怯懦,性情不若少年沉稳,但资质不算差,甚至身为杂血的她在某一方面其实也有可取之处。

      宗度弯腰略有些粗暴的将应秋元从地上提了起来。

      应秋元腿软,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老者,一边懒骨头似的将全身重量压着宗度身上,鬼鬼祟祟的问道:“宗度,你怎么在这?他这是被钉在墙上了吗?”

      “我叫你闭嘴。”

      宗度目光阴郁的瞪了她一眼,拉着她的手腕径直朝外走去。应秋元却一边回头看着老者,一边磨磨蹭蹭的朝后拽着宗度,含蓄道:“那个老爷爷看着很是可怜呢?”

      再怎么说也是兽王,怎么能像咸鱼似的被人挂在墙上呢,而且看他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尊容,也不知被挂了多少年。

      宗度脚步一顿,旋即回头朝她看来,目光阴森骇人,冷冷道:“他可怜,那你便在这陪着他如何?”

      应秋元:……
      一瞬间,她腿不软了,身子也不抖了,撑起一身的软骨头,一本正经的看着宗度,诚意十足的说道:“方才之语未经考量,是我失言了。”

      宗度挑眉,应秋元清了清嗓子,掷地有声的补充道:“依我看来,他被关在这,必定事出有因,恐是犯下大错!这般,对于大奸大恶之人,我自是不会同情。”

      宗度不说话,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身后,看戏的老者终于开口,声音如同被沙石磨砺般沙哑难听。
      他一脸轻蔑的斥道:“小杂种,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不过这也难怪,看的出凭你这张巧嘴,你在这日子倒也过的不错。”

      这话很隐晦。
      若应秋元半兽人之身泄露,日子可没如今这般舒坦。

      宗度没理会老者嘲讽,只低头看着应秋元,问道:“你为何出现在此处?”

      应秋元老实道:“我跟着你来的。”

      宗度闻言脸色一变,捏着应秋元胳膊的手紧了紧,好似要将她胳膊捏断似的。良久,他才咬牙道:“你跟踪我?”

      应秋元是真要哭了。
      身前是阴晴不定的宗度,身后是拥有血脉压制的老祖。

      在两人僵持时,塔外风声一重,石门在重击之下轰然倒塌,灰尘弥散下,宗度提着身体僵硬的应秋元避至一旁。

      同一时刻,朱厌四肢用力,腾空飞跃至老者身旁,巡视一番后张嘴朝老者右肩唯一一枚铁钉咬去。只瞬间,铁钉掉落在地的清脆声响刺破压抑紧绷的氛围。

      须臾,塔外山间群鸟嘶鸣,皆扑煽着翅膀逃离。
      塔内骤然阴冷下来,有风至地面冲天而起,剐蹭的石柱摇晃至断裂之相、碎石至四周逐一落下,整个塔身倾斜愈发严重。

      朱厌低下头略有些笨拙的蹭了蹭老者的胸膛,重新将臂弯间昏死过去的沐云芳叼在嘴中,俯低身子便要带老者离开。

      但为时已晚。
      宗家三百玄字级护卫追了过来,井然有序的摆好阵型,正守在塔外只等他们露面便合力击杀。
      除此外,沐岚亦召唤出白泽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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