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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弓折之地 ...

  •   “何荣?是不是誉满宁古塔的何荣?”王建师傅很吃惊。
      “就是。”张鹏翮应声道。
      王建两手紧抱,声音压得低低的:
      “那可是一条真汉子,在宁古塔冰天雪地里不吃不喝七昼夜,从地窖里出来时仍斗志不减,这本身就是人间奇迹。”
      张鹏翮也压着嗓子回答道:
      “是啊,受儒家耳濡目染,士人对前朝念念不忘,这就是他们推崇的忠孝。何师傅跟随袁大人十余年,深受袁思想影响,所以一时半会对新朝适应不了,志气不亚于拒食周粟的孤竹国人伯夷、叔齐。”
      王建喝了口水,不无惋惜地说:
      “唉,伯夷、叔齐最后饿死首阳山,真是可惜可惜。后人褒成周、贬殷商,对二人行为很是不解,殊不知此二君在那个时代是很有思想的。”
      “何师傅后来说:那是愚忠,诚然,二人倡‘仁’和‘义’,却对行仁义的成周持拒绝的态度,显然不顺应潮流。纵然我不与新政合流,但绝不对罗斯人入侵视而不见,罗斯人与倭人一样非我族类,其凶恶如财狼。贤弟啊,这才是真士、真君子嘛。”
      想不到这个何荣有如此壮烈的往事,见识高瞻远瞩,行为值得人敬仰。如果是我那位师叔就好了,我定会缠住他让讲充满荣耀的光辉往事。
      时间过得真快,我们不知不觉在山上坐了两个多时辰,众人起立才发觉彼此的须发上覆盖着银霜,这不是传说中的白眉大侠吗?
      “贤弟,红玉姑娘,我等即刻回丹峰山张家湾省亲、祭祖。虽说丁忧,可人在江湖人不由己,近日可能别离桑梓。我们就此别过,他日重逢,宽宇一定宴请二位,席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醉方休唱大风歌。”
      王建师傅拳抱得紧紧的,朗声道:
      “谢谢宽宇兄推心置腹,与我和红玉姑娘促膝长谈,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我站在旁边连连称是,张洲、姚智就在我面前,我的脸颊又微微发烫了。抬头瞄一眼,他们面带微笑,我更加不好意思了。我这时突发奇想,要是他们两人瞪我一眼,我可能会少一些歉意。
      不料我心底的小纠纠被张鹏翮看穿了,他哈哈大笑起来,戏谑道:
      “我说红玉姑娘啊,你就不要纠结了嘛,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年轻人,虽不至于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但是一些小挫折还是承受得住的,张洲、姚智,对不对?”
      张洲、姚智毕恭毕敬道:“老爷说得好,请红玉姑娘不必介意,不必客气。”
      我感激地点点头,用力有些猛,将头上霜屑甩飞了出去,惹得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我也跟着讪讪而笑。
      “两位,宽宇浮游宦海、奔波东土,身上没有什么值得馈赠的东西,还好有两株山参,首先声明这不是行为不检点所得,而是外兴安岭一参友倾情相赠。今天幸好碰见二位,我就借花献佛了,贤弟和红玉姑娘一定要给薄面哦?”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不收那就是不讲人情世故了,所以我和王建师傅将礼品迅速揣入怀里。见我们动作利索,张鹏翮满意地点点头。
      张鹏翮等人从八角亭东面而下,我和王建师傅目送他们离去,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待完全看不到他们了我们才往回走,回到崇康寺时已接近黎明。
      迎接我们的是庆德方丈,他见我们回来便吩咐身旁的小沙弥端上热水,我和王建师傅洗漱完毕后就随方丈去用早斋。
      天放亮时,三人告别崇康寺往西进发,步行三四里路后就到了折弓场。因为冬日寒冷,人们留恋温暖的被窝,所以大街上冷冷清清的。
      步行了一里路,有一座庙宇矗立在集市中,闹市区里有禅房?我面露惊愕之情。
      “红玉姑娘,”王建师傅对我说,“不要惊讶,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武庙。”
      王建师傅的言语中透出骄傲,我和二哥越发诧异了。
      “不要诧异,”王建师傅笑着说,“我们边走边聊,请听王建给两位慢慢道来。”
      原来,折弓这个地方尚武之风一直浓厚,民风素来剽悍,而这市集的由来恰好与两次气吞山河的重大事件有关。
      前朝年间,莲社起事。这莲社根底可溯及东晋,创始人净土宗始祖释慧远与刘遗民,他们结白莲社供奉阿弥陀佛,要求信徒念佛持戒,即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以期往生西方净土。
      赵宋时,净土念佛结社盛行,多称之为白莲社或莲社。南宋绍兴年间,吴郡昆山僧人茅子元在流行的净土结社的基础上创建新教门,称白莲宗。
      教义浅显,修行简便,白莲宗得以传播,甚至远播至大漠深处的蒙古统治区域。蒙元一统东土之初,白莲宗受到承认和奖掖而进入了全盛时期。庐山的东林寺和淀山湖的白莲堂,成为那时教宗的两活跃中心。
      经过长期流传发展,白莲宗的组织和教义发生变化,对统治者颇为不利,所以屡被禁止。随着时间推移,其教众对官府敌对态度日益加剧,纷纷振臂高呼。蒙元末年,民不聊生,一些白莲宗组织率先成为反元的中坚力量。红巾爆发,其头领韩山童、刘福通、徐寿辉、邹普胜等皆是其教徒。
      朱明建立,江山稳固,鼓励农桑。上下严禁教事,发生的教徒起事悉数被弹压。朱明中叶以后,其人主政事渐微,又有教徒不断起事。后来又一新人主登大位,其喜仙草,木匠技艺更是出类拔萃。在位不长,二十七岁便落水暴毙。
      驾崩前两年,有一支教军骚扰巴蜀,东奔西窜,此地终不能幸免。其中一支攻打东面的鹅背山,酣战正急时天降大雾,教军惊恐万分,急忙退兵罢战。大雾三昼三夜不散,天不随人难愿,教军只能悻悻转战它地。
      教军西至猪市垭,乡民突逢兵燹,人人惊恐万状,男女老少竞相奔逃。白果坝人王鉴收到官府邸报,毅然临危受命,迅速组建民团。
      王鉴率自己的民团乡勇数百人前往猪市垭,两军迅速对峙。鉴自幼臂力过人,见到教军立即搭弓射箭,不曾想求功心切的他用力太猛,数十斤重的铁弓轰然断折。王鉴见状,扔掉残弓抡起鬼头大刀便冲了上去。
      虽作战英勇,杀敌无数,奈何寡不敌众,鉴与数百乡勇全部壮烈战死。鉴被厚葬,事迹被广为传颂,人们为他专竖虎头碑,碑高八尺、宽四尺,正中镌“悍勇将军王鉴之墓”八字。
      王鉴弓折之地被命名为“折弓”,建场镇兴买卖,一彰鉴忠孝仁义之德,二表此地崇文尚武之风。
      还有一轶事,亦是前朝,时进末期,秦陕北部连续几年出现极旱灾害,旱灾引发蝗灾。天灾伴随人祸,饥民四起,流寇横行,遂有闯王李和八大王张闹成气候,东土因混战而乱成一锅粥。
      后来,张部转战巴蜀被动于此,前朝官军朱全忠部奉命率兵追剿而来。一日,朱突见张于是兴奋搭弓射箭,不料用力过猛竟然将铁弓折断,断弓之声惊动了民军。
      偷袭不成反被民军吊打,朱进剿失利不幸殉职,朝廷为彰表其功,遂将阵亡地命名为折弓,山间场镇由此兴起。
      “哎呀,两位,故事吸引人哦!?”
      我们回头一看,不是梓州捕快任高峰吗?他热情地说:
      “不管故事真伪,也不管哪则故事系折弓之名的真正来历。都说明了折弓确实为弓折之地,前人轰轰烈烈的捍卫斗争可敬。”
      我蓦然记起迎我们的是他,共进晚餐时有他。我们早上离开崇康寺却没有和他道别,这做人似乎有些不厚道。
      “哎呀,任捕快,早上没有你道别,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二哥两手一抱,抱歉地说。
      “正禄长老,不必和我师弟客气,他昨晚上饭后便不见了踪影,想必公干去了。”王建师傅乐呵呵地说。
      任高峰哈哈一笑,朗声道: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兄法眼,你不干我这行真是屈才了!”
      “去去去,又来了,人各有志,懂不?”王建给他来了一阵连珠炮。
      “好啦好啦,不说啦。”任高峰说道,“师兄,这次去天子山应该要经过你老家白果坝吧?我可有好久没有吃到那树上宝贝炖的美味佳肴了!”
      任高峰边说边咋舌,听得我都快口流涎水了,不过迅速忍住了,因为我更关心的是白果坝。王建师傅也是白果坝的,建和鉴有什么联系呢?我暗暗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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