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龙潭》尾巴老幺

1、自作多情

　　我是个孤儿，七岁没了爹，八岁没了娘，家住龙潭来龙山脉密林深处。
　　没有了爹娘教，便成为一个自由散漫、野性十足的丫头，地地道道的乡村姑娘。因为说话直爽、泼辣，做事毫无顾忌，所以被人们戏谑为“天棒”，属于“天不怕，地不怕，老虎的屁股都敢摸一下”的人物。
　　时间渐渐远去，本名王红玉已经被多数人遗忘，闯荡江湖而得的诨名绰号“王二傻”倒是响当当的。
　　“王二傻来了！”只要听到有人竭嘶底里叫喊、示警，憨厚的人脸色大变，狡猾的腿脚不灵，犯浑的也觉得浑身不自然。
　　貌似臭名远扬，如果认为我十恶不赦，那可是天大的冤枉，比窦娥还冤的。我只是不怕事、不怯场罢了，不是没有但绝对不首先挑拨是非、寻衅滋事、横行乡里。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这诨名好像也不是很坏的事。虽然名声不太好却保护了自己。嘻嘻，渐渐地，我还真喜欢这名，承蒙它的庇佑，闯荡江湖反而便利和安全多了。
　　小的时候，我常做一个奇怪的梦，说我和几个似曾相识的人来到一个很深很深的洞穴里。洞穴里很可怕，那里有很多没有见过的神奇动物。那些动物相貌丑陋无比，它们见到人就张牙舞爪，我们几人吓得颤抖不止。
　　我们战战兢兢地在坑道里穿行，最后来到一个石匣子面前。惊魂未定时，突然跃出一条似蛇非蛇的怪物，“倏”地一下就把我前面的一人给活吞了。
　　一梦惊醒，全身湿透，那晚剩下的时间便在惊魂未定中熬到天亮。第二日，一早就钻进父母床上睡到两人中间，再给他们描述梦境，他们总说小孩子做梦是因为睡觉时屁股外露。我始终觉得他们在撒谎，因为他们在说话时，眼睛始终不太自然，似笑非笑，似忧非忧。
　　常听到大人对自家的孩子吼道：你不是我亲生的，是你妈妈在路边捡拾回来的！这样对我敷衍了事，我也怀疑自己的身份了。他们是不是我生身父母呢？我不止一次问自己，却不敢找父母了解真相，一怕挨打，二不敢面对万一存在的残酷事实。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人贱人踹的狗尾巴草。没了父亲，我像没主儿的狗，一条见人就乞头摇尾流浪狗。
　　生活的艰难令常人难以想象，然而伴随我令我心生恐惧的却是那挥之不去的梦魇。无法在父母臂弯里寻求挨靠，没有心灵慰藉的地方。
　　很多时候一觉惊醒，发现自己身处荒郊野岭、冷坛破庙。不见温暖的胸膛，只闻狐狼疯狂的叫嚣。哭，也只能噎在喉咙，泪水不能溢出眼眶。
　　人们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成了孤儿的我迅速融入到一个新的家庭。那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七八个孤儿自发组成的团体，一个小小的丐帮。大家相依为命，浪迹江湖。
　　我们主要的生活方式是讨要，粮食、衣物、钱财、饭菜等凡是能使我们活下去的物资一律来之不拒。讨来的饭食直接分掉，其它的如粮食、衣物、钱财等则要统一保管、支配。
　　凡擅自占为己有的自私行为，轻则被大家批评教育，重则被惩罚甚至赶出去。只要被赶出去，意味着他或她的一条生路少了一条，所以没有人敢越雷池半步。
　　日子艰辛，却有栖息之所，至少噩梦醒来时有他们的陪伴和安慰，我心底就泰然多了。
　　讨要的日子也是机遇与风险并存的，遇到心地善良的人，我们可能会连续几天“衣食无忧”。倘若遇到凶狠的人，不但没有收获，反而还要遭受委屈、斥骂、屈辱，最不幸的就是搭上性命。
　　很不幸，比我大两岁的狗蛋哥就中了这倒霉的彩头。他一直吹嘘是我的相好，为我的保护神，为此我很不喜欢他。
　　考虑到他讨要上关心我，生活上照顾我，我暂时容忍了他在言语上的不敬。但不允许他的得寸进尺，人家是冰清玉洁的一个好姑娘。虽然是一乞丐，但不可自己轻佻和被人轻浮，这是我的底线。
　　狗蛋哥乞讨时折戟沉沙，头被打破。坚强的他，当即便从地上抓起一把黄土按在血流不止的伤口上。谁料当日晚上便高烧不止，第二天便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们很着急，但要钱没钱，要吃没吃。哪里请得动郎中？哪里弄得来药物？几条烂命只能围着狗蛋哥干着急。
　　蛋哥是我们的帮主，他们几个让我留下悉心照顾。我再尽心也只能摸摸他额头，喊叫他几声，最好的治疗办法就是给他喂喂开水。
　　这家伙真不省心，人略微清醒就传递着猥琐和暧昧，再看到几人“你懂滴”的眼神，我真想冲上去给每人几个大耳刮子。
　　蛋哥的惨状越来越令人揪心，我的眼泪逐渐难以控制。他把我当成丐帮中的女皇，不让我受委屈，不让我吃苦。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守护的时时刻刻，我终于体验到他的好了。
　　我才十二岁，不敢思春。长辈教导我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父母不敢造次妄为。而且，我亲自看见村里一对男女在后山树林中偷欢被人抓了现行，族人指责他们伤风败俗。下场很惨，两人被关进猪笼游街示众，三日不进一粒米、一滴水，最后绑上石头沉了塘。
　　蛋哥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昏厥时总是胡言乱语的，情况越来越不妙了。太阳快落坡时，他精神突然好了起来，我非常高兴。
　　“媳妇儿，过来一下。”
　　这丫的一直这样呼我。
　　“干嘛？”我一听就来气，但念及他严重的病情便温柔地问：
　　“渴吗？给你来点水？”
　　“可以一点，你过来陪我坐，我有话对你说。”
　　我靠了过去，他的脸较先前红润了些，我心里真为他病情的好转感到高兴。
　　“我要死了。”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我一下懵了，呆呆地看着他。他喝了口水然后将碗递给了我，对我说：
　　“你不要伤心，人有生老病死，我只不过比别人早走而已。”
　　我虽然强忍着，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虽然我喜欢你，但没有娶你过门，你犯不着恪守妇道为我守寡。”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对着他叫嚷：“切，自作多情，我不准你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