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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黑心肝的道士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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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次醒来时,已日上三竿,院中再不见馥华身影。
凉风拂动竹浪翻涌,我瑟缩着打了个寒战:“阿嚏……”
果真当年眼瞎了,竟看上这样不怜花惜玉的人,愣是放我趴在竹林睡了整一夜未管,连件衣服都没给我披一披。
“阿、阿……阿嚏……”
我揉了揉鼻子,沿着来时的路出了小院,随意拽了个行色匆匆的小道士,问道:“你们祖师爷呢?”
小道士抓着被我拽住的衣袍使劲甩了甩,仍是没将我手甩开,遂神色急切回道:“今日各宗各派来贺,现下茅山里头忙得不可开交,祖师爷今儿一早便去招待来客了,姑娘要找祖师爷可得晚些时候。诶,姑娘你倒是把手松开啊,莫揪着在下道袍,在下还得去给师兄们打下手!”
“哦。”我闻言撒开了小道士的袖子,在脑中将小道士的话细细过了一遍,随后立即将刚走没几步的小道士又给拽了回来,“那啥,你方才说什么?你们祖师爷去前殿招待客人,今个儿回不来?”
小道士扯着袖子形容崩溃:“哎呦,我的三清道祖诶,姑娘你是整我么,在下方才不都说了,祖师爷去招待各派了,确是回不来了,你还抓着在下做甚!”
“年纪轻轻的,做什么这么急躁。”我松开小道士的衣衫,顺手将他身上的皱痕拍了拍,“莫急莫急,姐姐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茅山的藏书阁在哪处?”
不费吹灰之力,我从小道士口中得知了茅山藏书阁的位置,而后沿着小道士所指的方向弯弯绕绕行了许久,终是见着了茅山藏书阁的牌匾。
不过,值得奇怪的是,这一路上,身着蓝白道袍的茅山道士,我也没少见,可却没一个来上前拦我,愣是让我一路无阻地寻到了茅山藏书阁。
更奇怪的是,这堂堂茅山的藏书阁,门外竟也没个道士看守……
我心下思索片刻未果后,便不再耽搁,直接推门进了去,当即眼前一片开阔,数千万卷书册尽入眼中,浩如烟海。
整个书阁成一塔形,书籍却不似我孟国皇宫书阁那般本本分分置在书架里,摆在阁中间,他这茅山的藏书阁却是在书阁石壁上密密麻麻凿了许多格子当作书柜,藏书便是放在其中,放眼望去,塔内空空荡荡,塔壁书册遍布。
我环视一周后,便有些眼晕心窒,气得直抖,我算是晓得了为什么我一路行来茅山书阁都无一人阻拦了。
因为他们都知晓,即便我到了他们藏书阁,也动不得他们藏书分毫。
这群道士竟这般贼儿精,不仅全阁藏书封皮儿上都以茅山文字书写,而且这些放书的格子最低的都离地三尺,高过头顶!
如今半分术法都使不出的我,又如何能够得到那样高的书格!
“真是一群臭道士!”我恶狠狠咒骂出声,“从老到小,专盯紧了我孟绯一人坑!”
就在这时……
“孟皇,你心不正。”书阁内忽然凭空出现一声音。
惊得我心头一窒,倏忽回头巡视,书阁却依旧空旷寂静,只有我一人。
若我没听错,方才那声音好似喊我……
“孟皇。”
我倏尔抬头,循着声源处望去,只见一盏全身通透的琉璃白玉灯高高挂在阁塔顶上,灯芯里的一簇明亮火焰正伴着声音跳动,一声声“孟皇”唤得我心惊。
那灯里,是馥华的声音。
而非今生晨曦的音色,乃是那一世馥华的本音。
传闻茅山一盏明灯照山,不舍昼夜,燃亮千百年,不灭不暗,是茅山传山至宝,却从无人知其具体功用。
而今联系起晨曦先前因动了明灯以致馥华醒来之事……
那想必,这明灯若非是用作存人之精魄,那必定是用作存人的记忆了。
我细细瞧了那琉璃灯半晌,随后没多久便兴致尽失。若是精魄,那想必在晨曦碰过灯后,灯里的精魄便不剩分毫,我即便拿来也是无用的。
若是馥华那一世的记忆……
呵,那更与我没甚干系。
我可不想再回忆一番自己死前的模样,被骗的团团转的我,在他的眼里,该是有多可笑。
我扯着嘴角冷哼,在一声声“孟皇”中走出了茅山藏书阁。
果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即便我能在众目睽睽下悄悄搬了梯子去藏书阁拿书,可那些鬼画符样的茅山文字我又从何下手?
顿时,胸口像是被压得喘不过气一样,莫名的愤怒忽然涌上心头。我掀开袖口用指甲狠狠刮着腕上的咒纹,鲜血从划破的伤口上一粒一粒渗出,颜色鲜艳又浓烈。
瞧着黑色符文上蔓延的血渍,一股奇怪诡异感觉浮上心头,脑中恍惚有些东西一闪而过,却没让我抓得住。
“姑娘原是在此,可叫以淳好找。”清风掠过,昨日那奇怪少女踏风而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眼瞧向她离地半寸的足,心下警惕起来。
少女依旧噙着标准的笑,道:“今日前殿客多人忙,师父脱不开身,要我带句话给姑娘。”
“师父?”我紧紧盯着她那双含笑的双眼。
“呀,说漏嘴了。”她掩唇轻笑,而后直直瞧着我,启唇道,“还未同姑娘介绍,在下百里以淳,茅山派现任掌门人,百里晨曦之徒。”
原来馥华复姓百里啊,原来这丫头便是前些日子将我囚了近半月的那人啊,可令我更感兴趣的却不是这些点。
思及此,我忽然心情大好,就着石阶席地坐下,双手撑在后头,整个身子懒散地舒开,而后轻抬眼皮儿,从下往上斜睨向她,问道:“所以,请问贵派掌门,您今夕……芳龄几何?”
从初见至今,这百里以淳便一直是副豆蔻少女的形容,若非她方才踏风而来这同年龄不符的道术,我还真叫她给骗过了去。
一大把年纪还装作小丫头骗人,这得在意自己年龄在意到个什么程度才会这样恬不知耻。如今她自报家门,我做什么也不能放过这个能刺激她的好机会。
只见百里以淳维持的笑容顷刻崩塌,面色上好一阵破碎,手掌攥了又松,松了又攥。过了好半会儿,终是将面上的怒气压了下去,抬眼轻笑道:“年龄而已,尚比不得姑娘。”
哟呵,脑子清醒了,晓得回刺我了。
不过可惜,姑娘我并不在意年龄:“自然,你确是没什么能比得过姑娘我的。”
“你!”不晓得刺激到她哪根神经了,百里以淳周身气息陡然剧变,目含杀意直直盯着我,还没等我做出些反应,她忽然间又将周身杀气尽敛,笑道,“姑娘也莫要同以淳玩笑了,险些叫以淳忘了正事。师父让以淳给姑娘带句话。”
我上下打量了下这变脸极快的丫头,问道:“什么话?”
百里以淳目含深意:“师父说……前尘尽湮,或走或留,但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