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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那个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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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
这回不待回声落尽,一撇剑光忽的划空而来,还没待我瞧清剑影里的人,便被剑光携着带离了山门口。
须臾,落至山林无人之地。
“孟绯!”晨曦将我放下,怒道。
“这怪不得我,我将才可是喊过你晨曦的。”我摆了摆手,“是你不出来,才逼得我喊富贵儿。”
“你!”
我瞧着他涨红的脸,噗嗤笑出了声:“你什么你,莫忘了,我现在可是你亲亲的阿姊!”
晨曦忽而红晕上脸,低声支吾起来:“你、你才不是我阿姊,我家没什么姊妹。”
“什么?这才不过半月,你便这样狼心狗肺,不认我这阿姊了么?”我祥装生气,鼓起了双颊,怒视着他。
随即又唉声叹气,作出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悄声瞥着他的神色:“唉……即如此,那我也不为难你,便就此离去吧,再不来叨扰晨曦道长,独自一人死在外头好了。”立时掩面“呜呜”泣声。
他先是一惊,全身一震,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露疑惑抬头看我,我当即把偷瞧他的眼睛掩于袖下,吸拉着鼻头祥装啜泣。
只听他道:“你莫要诓骗我,你僵尸之身不病不死,做什么要骗我将死?”
闻言,我学着那些柔弱女子,捏着袖子将无泪的眼角搽了搽:“我虽看起来是不死之身,但实际上并不是死不了的。”
我撩袖将腕上的密布的符文露给他瞧,随口胡诹:“喏,上回我无聊下山去玩,只买了只糖葫芦,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却不晓得何故被一位捉妖的道长擒了去,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给我烙了许多符文,还要打杀我。我当时慌乱,半夜趁着那道长未觉,逃了出来。本以为这符文没什么,可近日不知为何,竟愈发提不起气力,连吃喝都没甚胃口,想是活不久了。”
“唉……”我悄悄关注晨曦的脸色,复深深叹息。
他定睛望着我露出的手腕半晌,然后狐疑道:“你确定没胃口是因这符文,而不是……吃撑了?”
“你、你、你!”我瞪圆了双眼,作势不敢置信,“你竟这般不信我?”
“不信。”
“……”怎么自这富贵儿学了道,便这般难骗了。
我着实也再寻不到瞎话继续诓骗,当下便闹了起来,一把扑到他身上,扒着他脖颈,隔着道袍咬上了他肩胛肉,紧紧揪着他前襟死命摇晃,口里含糊不清:“尼嘛嘚!尼信不信!信不信!”
估计将他肩肉咬疼了,他立即挣扎起来,大力捏着我肩膀想要推开我,间歇还伴随着一声声疼极的抽气声。
小样儿,你大爷我可是僵尸,未有五感,不觉疼痛,容你使劲推,推的开算我输。
“嘶……撒口!撒口!孟绯你属狗的么!”
“尼哒爷窝叔尼祖总的!”(你大爷我属你祖宗的!)
我上下两排牙齿紧咬着口里的肉,左右使劲磨了磨,晨曦霎时疼呼起来:“停停停,我信,我信!快松口!”
我跳下地,抹着嘴角流下的哈喇子,心满意足道:“信便好,晨曦你须得记住,你阿姊永远是你阿姊。”
晨曦揉着被我咬疼的肩膀,一语不言地怒瞪我。对视半晌,我只觉有些尴尬:“好好好,叫不叫阿姊随你,但我要死了你确是不能不管的吧。”
不知是否我这副恳求的模样愉悦了他,晨曦闻言,面色好了许多,而后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细细擦净自己手上沾上的口水,慢悠悠道:“自然。”
曾经灰头土脸的盗墓贼富贵儿去哪了?这才不过半月,茅山的那群糟老头子是如何教导晨曦的,将他教成这样爱洁的性子,竟还随身带着丝帕。
我瞧着旁若无人、一心拭手的晨曦,内心复杂,咽下了心中的疑问,只开口继续引诱:“自然便好,你现下已踏入修道之路,想必已会了许多道法,这便来瞧瞧这些符文,你可能破解?”我将袖子高高撩上胳膊肘,把手腕递给他看。
晨曦收起帕子,抬眼望向我裸露的大半截胳膊,不知怎么了,又红起脸来,眼神飘忽扫视四周,就是不看我胳膊。就在我快要等不及再出声之时,他终于将目光落上我手腕的符文,研究半晌后,出声道:“这符咒繁复,我当下看不太懂,破解不得。不过……”
“不过什么?”我急急问道。
晨曦神色复杂地瞥了我一眼:“不过这符文,怎么像是我近日所学的茅山文字?”
“哈哈……”我扯着嘴角干笑,“许是擒我的那位道长恰巧就是你们茅山的,你不会因此便不救阿姊了吧。”
“这么一说……”我顶着晨曦的目光继续开口,“这是你们茅山文字,那不若你回门派去那什么藏书阁、符箓殿查查,看是否寻得到破解之法?”
晨曦忽然目光沉沉,盯了我半晌后忽然开口:“你唤我出来,原是为此。”
“……”
顿时,我慌乱起来,如今我也打不过他,他也再不怕我,若是他不帮我偷书,我该……
晨曦:“好,我回去查查,三日后予你答复。”
嗯?
这……便妥了?
我瞧着天空划过的剑影,有些不敢置信,呆愣愣站了许久才将将回神,四周杂草灌木丛生,我怔了一瞬,恍然对天大喊:“你忘了捎上我了!”
“了……”
两日后,几次三番迷路的我终于半死不活爬上了茅山山门。
然而今日的茅山却好似不同于往日,半空中急入急出的剑影较之寻常多了许多,看山门的道士好像也新增了两个。
我从茅草棚子里拖出一只小马扎,搬到门边坐着,顺手提上了袋瓜子,边嗑边听小道士们的八卦:
“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多出了个祖师爷,还不晓得这个祖师爷脾性如何,咱们日后躲懒须得谨慎些了。”
“且莫慌,祖师爷这不将将才觉醒么,身子弱得很,你没见着掌门请了各宗各派的医者前来给祖师爷调养么,说是他强行忆尘伤了根本,也不知他作甚动了书阁里的明灯,这好好的的师兄没了,无故多出个祖……”
说话的道士忽然一顿,侧目瞥向正嗑瓜子的我,咽了口唾沫不再言语。
然而我此时正听的有味,遂追问道:“然后呢?你们祖师爷如何,胡子是否比枝头上挂的松针还长?”
看门道士怒瞪我:“去去去,我们祖师爷又不是你……反正与你无关,这半月已过,你且快快下山,你阿弟有我们茅山看顾,自受不得亏待,也用不着你操心,快快下山去吧。”
“……”这小道士脾气怎么愈发炸了,我满脑莫名其妙。
“嘁”了一声表示不屑后,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碎壳屑,猛地狠狠瞪回去,而后立马拎着我的小马扎逃回了小草棚子。
管他茅山祖师爷如何,同晨曦三日之约只余一日,待我孟绯解除封印之时,便是他茅山全派跪着唤我爷爷之时。
可……
第三日风轻云朗,我兴致勃勃地早早爬起来候在山门外,从星斗满天等到日上中天,再从日上中天等到星斗满天,愣是没见着晨曦半点影子,看门的道士都换了也不知多少批了,我的眼皮儿打架打的直厉害。
“盗墓的果然没信誉,没个好东西。”我心里咒骂着那货,双手托着脑袋扒着草棚子的小窗,一眨不眨地盯着茅山大门。
“让开!”前头的一声怒斥猛地将我睡意冲淡,我睁大着眼瞧着,终是见着了才将将踏出山门的晨曦,他一袭寝衣微乱,像是将将睡醒,未曾梳洗的形容。
左右看门的道士拦着他,说了什么我也没听清,只见他怒容泛出,小道士们才怯怯揖礼告退。
还没当我纳闷为何道士们对他这样恭敬时,他已踏进我的小棚子,瞧见了窗前的我,然后立在门前直直瞧着我,神色沉重,不言不语。
他这副难言的模样,莫不是未寻到解封之法?思及此,我忐忑开口:“三日已过,晨曦你……可寻到救我之法?”
他仍是立在那处,羽睫在他面上落下了一片阴影,形容落寞,让我有些不忍:“好吧,你也莫要太在意了,茅山千古传承,其藏书必然浩如烟海,三日也确是寻不到什么,你再多找几日,许就寻到了。”
我上前,踮脚拍了拍他肩,以示安慰。
“孟绯。”他忽而唤我,抬眼同我直视,“若咒印解封,你待如何?”
我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后退一步,他却是不依不饶,直直盯着我双眼,上前继续追问:“再修邪术,霍乱此间?”
“你!”我惊。
晨曦:“如今你醒了,那便醒了,但这封邪咒,解不得。”
我惊吓,连忙推开他,按下脑中纷杂的思绪后,抬目紧紧盯着被推的啷呛的那人,缓缓开口:“馥华,原是你,这么多年,你竟没死。”
晨曦:“死了,明灯再忆尘,你不该醒,我亦不该忆起。”
他神色深沉,我读不太懂,我如今身处茅山地界,想也是逃不脱了,我可真是自投罗网。
“可如今我也醒了,你也忆起,当如何?道长打算收妖捉鬼,当众焚了我?”
他抿紧唇:“封邪咒不除,你便与常人无异,你……走吧,离开茅山。”
离开?
我冷冷一笑,抬手抚上他面皮:“那道长便好生感受感受,我这是否是同常人一般的温度?”
他面色一颤,哑声道:“若非你那一剑,我金丹也不至于破碎,荡出护体灵光,将你、将你……”
“将我什么?”我嗤笑,“将我当场震死,成了如今这副不人不鬼、未有无五感、不觉疼痛的模样?”
“你——”他面露苦楚,唇角微颤,手中灵光聚拢,忽明忽暗,像是犹豫不决,又像是随时准备灭杀我的形容。
我当即懊悔无比,作甚在这明知自己打不过人家的时候,还逞一时口快!
“那……那啥……”我瞅紧了他手里的灵光,心中惶惶不安,“方才……方才我是说笑的,你……你也别往心里……”
“咚……”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闷响声。
“啊?”我瞧着眼前到底不起的那人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方才心里的慌张霎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馥……馥华?”
“晨曦??”
“小富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