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光》宁夏３３３

29、最好的时光

　　这样的夜，我真的很害怕一个人。

　　明知道不该这样脆弱，明知道短暂的温暖慰籍不了我寂寞的灵魂，明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更加地清醒更加地勇敢，但当林夕提出去喝一杯的时候，我没有太多的犹豫，这样的夜，我实在需要人陪，我真的害怕一个人。

　　我垂着头随着林夕往前走，并不知道要去哪里，不过却很安心，这个男人一向绅士清高，绝不会趁人之危，所以就算最后林夕带我去喝一杯的地方是他家，我也没有太过吃惊，林夕的神色坦荡，我若多想，倒显得自作多情了。

　　不过我还是吃惊了，没想到林夕会依然住在这里。学校旁小区内的两室一厅，当时对一个学生来说算是很奢侈了，但现在，对于堂堂林氏企业的少东来说，未免太寒碜了。这些年，他真的一直住在这里？

　　房间里的布置格局与从前没有太多的变化，不过仔细看起来还是有些细微的不同，我从前一直抱怨林夕过分的洁癖，他的房间总是纤尘不染，让人有一种手脚无处安放的拘谨与无措，现在这里整洁依旧，不过——应该整齐地按序号摆在书架上的书籍现在却是随意地倒扣在茶几上，原本按颜色分类挂起的衬衫随意地搭在椅背上皱巴巴地显得有点凌乱，门口的拖鞋三三两两，东一只西一只，整个房间比之从前多了一丝烟火气，显得随意温馨，象个家。

　　我有些不安，林夕带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还没有放弃？我好象不该来这里的，我现在的状况已经够混乱了，实在不能再混乱了。

　　我偷眼去看林夕，却不想正好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很清澈，神情也很是坦荡，看得我没由来地一慌，连忙别转眼神装模作样四下里瞧着，我的眼睛突然一亮，整个人不由地激动起来，全然忘记了不能让情况更混乱的警戒，一把拽住林夕的胳膊，指着天花板，兴奋得无法自已：“他们，他们竟然还在！”

　　进门处玄关的天花板上，有一个小小的蜘蛛网，上面一大一小两只蜘蛛就是我口中的他们，我转脸望向林夕，他的视线也投向了天花板，没有象我一样兴奋，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了微笑：“看到老朋友这么兴奋吗？不过你高兴归高兴，不要把我的袖子扯坏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兴奋得有点忘形，扯着林夕的袖子竟然一直没有松手，我的力气很大，林夕的衣袖、领子都被我拽得走了形，松松垮垮的，好象随时都要崩溃的样子，我心一慌，连忙松开了手，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他们还会在这里，我以为你早就将他们扫地出门了。”

　　林夕斜睨了我一眼：“我怎么敢？忘了那时候我要把蜘蛛网扫掉，你差点和我拚命——”林夕的眼神有些恍惚，唇角的笑容也变得朦胧起来：“你那时候的样子真滑稽，将扫帚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我抢了去，你在我面前一向柔顺，我没想到你会为了两只蜘蛛和我翻脸，见我不肯妥协，你的表情变得好严肃，小脸绷得紧紧的，还记得你那时候是怎么跟我说的？记得吗？”

　　林夕的声音低沉，目光沉静，温柔似水，我不由自主地应声答道：“身为建筑师的我们，怎么能拆掉别人的房子呢？”

　　“身为建筑师的我们，怎么能拆掉别人的房子呢？”林夕低声地重复了一遍，眼睛再次投向了蛛网，他的视线在那里停滞了许久，才哑声道：“我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你的。”

　　我吃惊地望着林夕，这段记忆，在我这里也依旧清晰。除了最后的分手，我好象是第一次违背林夕的意愿，也不知当时为什么会那么执拗地护着这两只小蜘蛛，甚至不惜与林夕冲突，可能当时林夕的态度，实在是令我绝望，就算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却还是不能开出卑微的花朵，我有些自暴自弃，有心与林夕对干一场，死了心绝了望倒也好过半死不活地吊着。

　　林夕当时的反应很淡，没有遂我的愿与我大吵一架，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既然你这么护着他们，不拆就不拆吧”，我没有想到林夕会是这样的反应，当时我的心冷到了极点，以为他连架也懒得和我吵，这才有了后来向北一脚我把踹入水库那一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戏码，原来林夕那么早就已经喜欢我了，是他掩饰得太好，还是我真的太过愚钝，我当时真的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林夕苦笑：“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会谈恋爱的男人，当时一定是疯了才会拚命地掩饰自己的情感，生怕被你看出来，所以对你比平常还要冷淡，和你在一起以后也是，我当时若对你坦诚一点，在感情上不那么计较，更积极一点——”林夕自嘲地笑笑：“你一定觉得我象祥林嫂，这些话该说的时候不说，现在翻来覆去地说有什么意思，男人大概天生就是贱骨头，拥有的时候觉得无所谓，失去以后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地珍惜。”

　　我有些意外，林夕的话，分明传递了一个危险的信息，他似乎对我仍未放弃，他不会以为我和向北分手，我和他之间便重现生机？这根本不可能，经过这次的事，我可能在很长的时间里都不会恋爱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爱一个人，会不会爱一个人，就算还能爱，我想我也会选择一个从不知我过往的人来爱，这个人决不会是林夕.全世界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男人，我不必总是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兜兜转转吧？再和林夕在一起，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

　　但林夕的自嘲将我想说的话又生生地堵了回去，很多时候，我们明明知道事情已不可为，却仍然不肯放弃，或许是因为太珍惜所以无法放弃，或者只是因为不甘心。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不管在外人看来多么地可笑，又是多么地渺茫，却还是不能放弃的心情，我也曾有过。我能体谅，却不以为然。

　　我很认真地看着林夕，如果他想要的我不能给，那么一开始就不要给他希望，一点希望也不要给，最初的决绝不过是短痛，长时间的拖泥带水才真的会害死人。

　　“林夕，我不知道当初你喜欢的是怎样的我，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过了这些年，我变了，而且变了很多，不再是当初那个热情、执着、有点傻气，为了爱勇往直前的女孩子了，这些年，我经历了很多，我的变化你可能无法想象，当初你喜欢我的那些优点，现在可能一点也没有了，而且多了很多缺点，虚伪、造作、怯懦，我变成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无法喜欢的人，所以——”我看着林夕，真诚地：“林夕，我不再是你当初爱着的那个人了，时间一长，你就会发现我根本不值得你这么执着。很多时候，我们以为自己仍然再爱，其实我们爱的不过是我们逝去的青葱岁月，我们无法忘却的或许是恋爱的感觉，而不是爱过的那个人。”

　　这些话虽然是对林夕说的，但何尝又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呢，我对向北的迷恋于执著，谁说不是对青葱岁月的向往，对曾经的那份情感的依恋呢？

　　“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了解我呢？”林夕笑得有点冷，嘴角微微地向上扬着，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的笑意，他的眼神越来越暗，但很突兀地，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似是火焰在雀跃，然后，他的唇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笑得懒洋洋的：“我们要不要打个赌？看是不是真的象你说的那样。”

　　我有些莫名其妙：“打什么赌？”

　　“我们再在一起试试，看是不是真的象你说的那样，我爱上的不过是逝去的青葱岁月——”

　　“你疯了！”我口不择言：“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不可能，没有一点可能。”

　　“一个人要忘记另外一个人，有多难，你我都很清楚，总不能再耗另一个七年吧？我们不如这样，我帮你忘记向北——”

　　“你要怎么帮我？”怎样才能忘记向北，我真的很想知道。

　　“和我在一起。如果我成功了，你爱上了我，那自然就忘了向北，万一失败了，你也没有损失，或者，我真的如你所说的，和你相处以后，发现自己根本不爱你，就当帮我也好，帮自己也好，我这个人做事一向循规蹈矩，难得想疯一次，陪我疯一次怎么样？反正大家都没有损失。”

　　这是一个疯狂的提议，对我却充满了诱惑，就象林夕说的，反正我不会有任何的损失，疯一次又怎么样？但我还是拒绝了，很理智、没有任何的犹豫。

　　因为我知道，心底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无论身边有没有人，是谁，都不能将那个人忘记的。

　　想要忘记一个人的方法，或许有，但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