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贪欢》小秋团子

1、第一章

　　“阿姐，你说，这都十个月了，怎么还没点动静呢？”落馨的两个手肘撑在石桌上，用手托着腮，“他们说，生孩子是件很可怕的事。”

　　落颜笑着点了她的鼻子一下，道：“你呀，都快做娘的人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其实生孩子也没什么好怕的，我当年生阿旻的时候，疼得直叫娘，可娘就是不来，然后我一使劲，听到孩子的哭声，就一觉睡过去了，醒来后什么都没事，没什么好怕的。”

　　“嗯，说的也是。”落馨拈了一颗樱桃入嘴，道：“其实我曾想过，还是这宰相夫人好当些，相公只有我一个妻子，没有其他女人跟我抢。不像那后宫水深得很，日日都要提防着其他妃子与自己争宠。只不过，你这贵妃，却是一点也不急啊。”

　　落颜笑而不语。

　　落馨又拈了一颗樱桃入嘴，可没嚼一会，就一把吐了出来，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桌子，一时没有撑稳，却将桌上的糕点给全扫掉了。

　　落颜被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

　　落馨的额头慢慢起了汗，豆大的汗珠顺着两颊流下，慢慢也浸湿了鬓发。

　　她的肚子一阵阵剧痛，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下面流出来。断断续续挤出一句话：“果、果子有毒！”

　　其实是落馨的羊水破了。

　　落颜有些哭笑不得：“傻妹妹。来人！快来人！去请城中最好的稳婆，还有宫中最好的太医！”

　　已是夜深，长安城中的老百姓早已深入梦乡，条条街上只剩下打更的人在行走。

　　甚静。

　　而此时，城中萧宰相的府里，却是一片吵嚷。

　　“萧峰人呢？”他们此时正在落馨的内院里，落馨痛苦的惨叫从屋内传出来。落颜皱着眉，问着她的贴身丫头郇杏。

　　郇杏走出院子，问了问萧家的仆人，然后回到落颜身边，道：“禀报娘娘，萧大人不在府中，听府里的下人说，他前几日就离开长安了。”

　　落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道：“派人去找。”

　　“是。”

　　“现在躺在屋里的可是他妻子，即将诞生的是可他亲生孩子，这种时候，他怎么可以不在？”落颜抬头望天，双手合十，“郎家二十三代长女郎落颜，在此祈求祖上，保佑吾妹母子平安……”

　　而就在这时，屋门被打开了，王太医匆匆走了出来，他满手是血，此时已是满头大汗。他道：“娘娘，恕下官无能，夫人、夫人她现在的状况不太好，有些难产，眼下之急，要想好保大还是保小。”

　　落颜的眼眸沉了下来，她盯着王太医，道：“别拿宫中那套明哲保身的说辞用在本宫妹妹身上，给本宫拿出看家本领来，大人，小孩，都得保。”

　　王太医被她盯得有些心虚，又匆匆地走进了屋。

　　两年前，宫中有个受宠的妃子也是难产，太医同样也问了保大保小的问题，可皇上要太医不顾一切，两个都要保。抢救了快十个时辰，最后两个都保住了。

　　所以落颜知道他们只是明哲保身而已。

　　“姐姐……他回来了吗？”隔着一扇门，落馨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落颜道：“萧峰他马上就回来了，就算他不来，姐姐也陪你，你就放心吧。”

　　落馨眼中满是血丝，她疼得快没知觉了，她对旁边的稳婆说：“好。婆婆，再来。”

　　“夫人再加把劲，已经快看到头了。”

　　直到第二天卯时，孩子还没有生出来。而落颜也在屋外站了一夜，每当听到落馨的叫声，总会忍不住眼睛泛红，流下眼泪。

　　郇杏看不下去了，道：“娘娘，回去歇息吧，您已经一夜未合眼了，身子更重要。”

　　郇杏从小就跟着落颜，她也很明白落颜与落馨之间的姐妹情深，但因此把身体累垮了，落馨也不会高兴的。

　　落颜眼睛还一直盯着面前一夜未曾打开的屋门，淡淡道：“本宫一夜未合眼？落馨还在里面呢，她的孩子还没有出世呢，她也一夜未合眼，本宫说了，要陪她的。”

　　她顿了顿，问，“对了，萧峰找到了么？”

　　郇杏环视了周围一圈，确认没有杂人后，凑到落颜耳边，小声道：“没有，听说他去了陇右。”

　　“难道有什么事比家中预产的妻子还重要吗？”落颜原本放松下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屋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哭啼。

　　“生了！生出来了！”郇杏激动地喊。

　　落颜又流泪了，她再次双手合十，喃道：“多谢列祖列宗保佑吾妹，多谢列祖列宗……”

　　片刻后，落颜又听到稳婆道：“王大人等等，还有一个！”

　　是双生子？

　　“落馨，落馨？”萧峰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他没看见旁边的落颜和郇杏，急匆匆地想冲入屋，郇杏赶紧把他拦了下来，道：“萧大人，二小姐刚生完孩子，您现在不能进去。”

　　“为何？！”萧峰吼她。

　　落颜盯着萧峰，淡淡的说：“本宫不知，原来萧大人如此目中无人，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吗？”

　　萧峰赶紧弯腰行了个礼，道：“参见贵妃娘娘，下官，下官只是急于见爱妻，才会有方才那无礼之举，还请娘娘恕罪。”说罢，他一脸焦急，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甚是可怖。

　　“急于见爱妻？”落颜笑了，满脸讽刺，“那本宫还不知，听萧府的人说，萧大人前几日便离开了长安，至今未归，那请问，萧大人这几日是去了何处？！”

　　萧峰直接跪了下来，道：“娘娘息怒，前几日，宫里有人听闻陇右有能包治百病的神药，淑妃娘娘便命我带人前往陇右求药，返途时因为有些事耽搁了，所以……”

　　“够了。”还没等他说完，落颜就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能让萧大人放下家中身怀六甲的妻子，前往千里外的陇右求药，淑妃真是好大的面子。呵，估计也没求到什么药吧？本宫见萧大人这一路风尘仆仆，不如先去歇息才好，免得累坏了自己的身体。”

　　“是啊萧大人，还是先去洗洗睡吧，二小姐刚生完孩子，累着呢，您现在进去只会打扰她。”郇杏也说。

　　“那，那好吧。”萧峰看了一眼紧闭着的门，离开了。

　　等到他走远，落颜便问：“有没有闻出些什么？”

　　“奴婢不知是不是这功夫多年不用，出了什么问题，但，奴婢在萧峰身上，闻到了有血腥味。”郇杏小声地说。

　　“血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靠脑子才当上宰相的书虫而已，为何身上会有血腥味？罢了，以后再找人去查查吧。”

　　“二小姐当年为什么会看上像萧峰这样的人？”郇杏有些愤愤不平地说。

　　落颜伸出手轻轻捂住郇杏的嘴，道：“嘘，我们现在可不像曾经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更何况，阿馨爱的是怎么样的人，我们都没理去说人家。”

　　即使皇帝拥有许多的妃嫔，但他从来都不会忘记自己。

　　有时候她从内心里觉得，妹妹比她还累。

　　房门被打开了，王太医走了出来，笑着说：“娘娘，里边已经收拾好了，您可以进去了。”

　　屋内即使点起了熏香，但还是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味道还是久而不散。

　　落馨躺在床上，此时已是脸色惨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原本年轻漂亮的她，一下子就像老了十几岁一样。

　　两个孩子一个裹着深色襁褓，一个裹着浅褐色襁褓，放在她的枕边。落馨虚弱地伸出一根手指，逗着其中一个，这个逗完就开始逗另一个，满眼爱意。

　　见落颜进来，落馨笑着说：“姐姐，你看，是不是长得跟她爹一模一样？”

　　落颜抱起用浅褐色襁褓裹住的孩子，轻轻的托着她摇了摇，笑着对落馨说：“这孩子，跟你长得很像，瞧瞧这眼睛，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又问稳婆，“是男孩还是女孩？”

　　稳婆说：“是女孩，娘娘抱着的是妹妹。”

　　“那姐姐呢，姐姐长得像她爹吗？”落馨期待地问落颜。

　　“像，当然像了。”落颜把孩子放回落馨枕边，“她们以后一定会是一对倾国倾城的美人，你先好好休息，萧峰他已经回来了，你不用担心了，眼下要先养好身子。”

　　落馨愣了一下，道：“好。”

　　那年十二月廿五，宰相夫人郎落馨诞下二女，圣上亲自取名为萧荁，萧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