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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巧遇1 ...

  •   伴随着清晨的雾霭,建邺长街上的烟火气息聚集起来,行人穿着各色的衣裳往来穿梭,叫卖声不绝于耳。才是初春,天气还未全暖起来,但是微凉的风也盖不住长街上的热闹繁华。

      有人踏着晨光而来,他一身月白色衣衫,不染纤尘。周身遍布着一种高贵无暇的光芒,气质飘逸出尘宛若天上神仙,可头发却只是用朴素的木簪随便束起,再配上一双满是柔情的桃花眼,倒是又为他增添了一丝人间气息。

      君子如玉温润而泽,君子如水利物不净。

      长街闹市中突然出现这般人物,大家的眼光都若有似无的放在了他身上,女子们眼中更是含羞带怯,但望着男子那高洁清冷的身姿,竟也一时无人敢走近搭话。

      倒是一个小乞丐,穿着破烂衣裳,端着碎了一半的碗,有眼无珠地撞了上去。

      这一撞力气并不大,但是小乞丐抬头看到自己撞到了这等芝兰玉树般的人,吓的声音都抖了:“小民无意冒犯,大,大人恕罪啊。”

      这小乞丐头发披散着,脸上黑一块灰一块,就是看不出一点白净的皮肤,只能看见一双圆润的杏眼可怜巴巴地瞧着身前这位。

      男子眉间并无愠色,反而是弯了桃花眼温柔地笑着,轻声道:“无妨。”

      尔后居然向小乞丐伸出手来。

      胆战心惊的小乞丐听得他那句无妨,便是怕人再反悔追究似的撒腿跑得飞快,转瞬就没了影。

      看着灰扑扑的小巧身影消失在繁忙的人群中,予珩有些愣神,是自己看起来太凶狠了么?百年未下山涉足人世,还真是有些无法适应呢。

      他暗自摇头,虽此次下山并不是久居,但他还是想要更多贴近于人世,毕竟九百多年前他也是这熙熙攘攘人海中普通的一粟罢了。

      ***
      绮儿在熟悉的街上七拐八拐进了一条暗巷终于停下,手里握着一块碧玉,心中思索着。这玉佩虽然并不大,但是异常干净剔透,不掺半点杂色,最关键的是,这玉佩竟然一直是有暖意的。

      这定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刚才那位白衣公子必定非富即贵了。

      但无所谓,现在这玉佩已经在她手上了。

      那时她从刚探头,就见着一位衣玦翩翩的公子向她走来,眉目清疏,风神俊朗。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物,耀眼到她无法直视。

      当然,在绮儿眼里,更耀眼的是那男子腰间所佩,并不算懂行,但也能轻易辨出价值不菲。

      这一块玉得手,大概能给阿陵交上十年的束脩(进学学费)吧。

      虽舍不得神仙般的人儿伤心,但是更舍不得阿陵不上学。

      绮儿将玉佩收入袖袋中,走出巷子,边偷笑边想着哪家铺子敢收这样的贵重之物,赶紧出手以免夜长梦多。

      可是还未入夜,梦就来了。玉佩的主人,这就堵在了她面前。

      予珩没走几步便发现了自己腰上所挂的镜心玉不见了,镜心玉跟随他百年,早已沾上他的法力,一感知便可探得它在哪里。

      这乞儿看上去应该流浪多年,不得庇护,也是可怜,他并不忍心再去斥责。

      于是他开口道:“将玉还我吧。”声音和煦,不带丝毫怒气。而后又轻叹一声:“以后莫再行偷盗之事了。”

      这到手的物什儿可没有再被拿回去的道理,绮儿自然是不认的:“这位大人,您是不是找错了,小民两手空空,可没您说的什么玉呀。”

      说罢就低着头,手悄悄缩回衣袖里暗自攥紧了那玉佩,抬脚就要溜走。

      才迈一步就不动了,不是她不想快跑,而是她突然动不了了,双脚仿佛被死死锁在地上,半点动作都做不出。

      修行之人了不起啊,有法术就能欺负人啊,绮儿心里翻来覆去把这人骂了几遍,而面上还是一派楚楚可怜。

      “大人这是做什么,小民,小民可是哪里得罪大人了?”说着就红了眼睛,哇哇哭起来。

      眼泪滴滴答答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砸下来,予珩皱了眉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用法术定住这瘦瘦小小的乞儿着实有些不应该。

      但他刚才用法术招镜心玉竟是未能成功,若解了定身法让这乞儿跑了,不知还得纠缠多少时间才能把玉要回。

      哭声大的让人无法忽视,渐渐开始有人驻足想看个究竟。

      绮儿哭到中场休息,抬头看了一圈,心里暗自欣喜,人也到的差不多了。

      带着些许哭腔,还带着十足怒意,绮儿朝着围观的人群大声道:“这贱妖非说我偷了他东西,施法术困住我,怕是要抓我去修炼!”

      大家听罢这话一片哗然,妖族是三界最低等的一族,来到人世历来都是给人做贱奴的,这妖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想绑人去修炼,实在罪大恶极。

      人们愤怒了,挥起拳头,便是要打下去。

      普通人无法对抗会法术的妖,但是这城里大把能制服妖族的修行之人,他们自是不怕的。

      予珩虽被大家群情激奋地围了起来,但也并未着急,依然不紧不慢的解释:“在下并非妖族,各位莫要冲动。”

      有这么多人围观撑腰,绮儿也是胆子愈发大了,予珩话音未落,她就急急反驳:“你说你不是妖族,那你为何施法绑我!”

      真真颠倒黑白。予珩心下生出了一丝无可奈何之感。

      大伙一听绮儿这话更是激动了。

      “对啊!你为何抓个乞丐!”
      “你说你不是贱妖,那还不把人放了!”
      “赶紧放人!”

      绮儿看到此景心中暗笑,刚才还盛满眼泪的大眼睛里都染上了一抹得意,眼神轻轻扫过面前这位神仙,想要欣赏这人的窘迫。

      然而予珩并没有露出任何尴尬,困窘的样子。他何等柔和优雅,淡若湖心一片柳,皎如夜下一弯月,熠熠生辉。所有喧嚣的人群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

      绮儿的心头仿若被羽毛轻轻撩过,有些酥酥麻麻的痒意。

      白衣广袖下匀称修长的手指一动,为绮儿解了定身术。

      予珩不急不躁,淡淡的:“我已解了法术,刚才确是我多有得罪。”

      “不过…….”予珩下一句话还未说完。

      绮儿早已按下刚才心中奇怪的感觉,闹了起来:“你这贱妖,现在知道放了我了!没有大家帮忙我怕是要死无全尸了!”

      人群本被平息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了,有人伸手便要去抓予珩。

      目光转到那满脸写着心有余悸的小乞丐,旁人瞧不出,予珩却抓住了她黑溜溜的眼珠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明明是苦苦向下的嘴角,也有些隐隐的笑意。

      这小小的调皮雀跃之色,让予珩这被冤枉的苦主也不由含笑:“我确不是妖族。”

      分辨是否为妖族也是简单的,妖族进入人世时左手臂上都会被盖上火印。

      于是众人道:“那你让我们看看你的左手臂,自可证你清白。”

      人群围的更紧了,都等着予珩掀起袖子来验证是否有火印。

      而此时的绮儿早已默默挪出了人群,见人群如此密集,她就脚底抹油般头也不回的飞奔起来。

      绕了几条街,到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应是安全了。绮儿这才停步。

      哪想气还没喘匀,那一抹白衣就又出现了,轻而易举,又抓到她了。

      这回儿可没人再能围上来了,绮儿赶紧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予珩的腿就开始泪如雨下地痛哭起来:“大人饶命啊,饶命啊,小民也是害怕,害怕是妖人要抓我去修炼,才,才逃的!”

      明知道这小乞儿的眼泪,表情统统都是假装的,可是那双小手软软的圈着自己的腿,纤弱的身体不断发抖。予珩到底于心不忍,缓缓蹲下,伸出一双白皙却骨节分明的手,抚上那张哭的惨兮兮的小脸,弯了指节轻柔地拂去涌出的泪滴。

      一张俊秀无比的脸突然凑到绮儿面前,他细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美好的弧形,眼神望过来好似带着一汪澄澈的清泉,但眼角却微微上扬又带些似醉非醉的朦胧感,薄唇未染却如朱,分明该是风流薄情的面容,却配上了有些苍白的面色,反而显得清贵如山峰皑皑白雪。

      有匪君子,一见难忘。

      绮儿一时晃了神,怔怔的张了嘴都忘了哭泣。

      她这有趣的样子,又被予珩的目光捕捉到了,他舒展了眉头,不自觉地露出浅笑。

      恍惚也只是一瞬间,绮儿正要再开口耍赖,但是予珩却突然变了脸色,嘴唇紧抿,反身抓了绮儿的肩头。

      霎时间,绮儿就被予珩带到了一处屋檐上,看下去是一处大宅的院子,她脚未站稳,一滑就差点滚下屋檐,不过予珩反应极快,伸手就将她捞了起来,怕她再出什么动静,只好用胳膊一直扶着她的肩膀,松松将她护在怀里。

      院子中一位白衣女子正与一灰衣男子打斗,并不是用普通的拳脚武功,而是法术。

      白衣女子乌发雪肌,出招利落,裙带蹁跹的样子美不胜收。

      绮儿再看那灰衣男子,真身是一只丑极了的老鼠,不由皱起秀眉,撇了撇嘴小声嘟囔:“这老鼠真恶心。”

      予珩目光本是聚在院子里,他在关注白衣女子的状况。蓦然听到小乞丐的评论,心中隐隐感觉有些蹊跷。

      普通的人不通过火印是无法的分辨妖族的,连他这样由人修行成的仙,也是只能看出妖气强弱,而不能直接看出真身是什么。

      世上若说有人能看破万事万物,那便只有灵瞳一族的族人了。

      生来便拥有的一颗特殊灵珠,让灵瞳族拥有了可以去伪取真的能力,能力弱者能看破事物的简单伪装,而能力强者能分辨世间的一切事物的真假,包括人们口中所诉说的语言。

      当然并不是灵瞳一族的人都具有极强的能力,大部分的族人也仅能辨别出简单的假象罢了,只有灵瞳一族的神女才能拥有历代而传的最纯净的内丹,获悉世间万物的真相。

      若说这小乞丐是灵瞳一族的人,怎会流落街头做这些偷鸡摸狗之事?

      灵瞳族能力特异,血统珍贵,是万万不可能让族人漂泊在外的。

      若这小乞丐不是灵瞳一族,又如何得见妖人真身?

      一时无解。

      但院子里的情形渐渐清晰起来。

      交手数招后,灰衣男子败下阵来,随着白衣女子使用最后一道法术,灰衣男子显出本身,真是一只灰黑色的断尾老鼠。

      老鼠被法术缚住,一时无法挣脱。

      眼看白衣女子一抹剑气冲来,这老鼠精就要神形剧灭。

      老鼠精拼运了所有法力至心脉,想来个自爆同归于尽。

      灯剑光到,这老鼠就像气球似的胀大到极限而后骤然爆炸,身体里的法力都失控般朝女子涌去。

      予珩已然悄悄出了手。

      像风一般看不见的法力将失控冲击的气流截住,并缠绕着快速将其消磨掉了。

      白衣女子一时莫名,自己明明来不及出手,这暴走的法力怎的就这样消失了。

      她四处张望像在寻找什么人,当她望向周围屋檐时,予珩已经携着绮儿跃到了院外。

      ***
      予珩回想起刚才雪落差点被伤,他不由低了眼帘,有些担忧。

      绮儿看到予珩这幅暗自担心的样子,再想起之前屋檐上他的眼神就一直跟随着那个白衣女子。

      发现了你的秘密啊,神仙大人。

      绮儿心中颇为惊喜,但马上又猝不及防的涌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努力甩掉这空落落的情绪,她拍拍予珩的手臂:“神仙大人喜欢那姑娘?”

      她今天大哭了两次,泪珠子跟不要钱一样撒了一地,倒是把她脏兮兮的脸也给洗干净了。

      露出白白净净的肌肤,巴掌大的脸蛋上镶着明亮如秋水般的眼睛,圆润的唇显着淡淡的粉色,像山间樱花飞舞,让人心念一动。

      予珩低下头,注视着她巧笑倩兮的脸庞,她那机灵的样子,唇角翘起,眉眼弯弯,满脸都写着“抓住你把柄了!”的得意洋洋。

      这幅样子,莫名的像一种小动物,百年前他曾经遇到过一只,小巧却调皮的狸花猫。

      并不等他回答,绮儿转了转圆圆的眼珠,一脸坏笑的凑到予珩面前:“撮合的姻缘可是小民最拿手的了,神仙大人若是愿意饶过小民这一回,小民必定把这姻缘给您牵的妥妥帖帖。”

      予珩听完她这番“豪言壮志”,顿时有些失笑,刚才还萦绕在心头的关于雪落顾虑,暂时消散了大半。

  •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绮儿越写越像我家的猫,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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