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回来杀我了》槲叶枳花

71、鲛

　　一名凡人被脏东西缠上，手里的铁锹砸落在地，连叫唤都来不及叫唤，当即被脏东西的鱼鳍堵住了口鼻，被往水里拖。

　　千秋岁晃荡着腿，半分没想插手。

　　随即一束光从江浪水面上而来，削断脏东西的鱼鳍，岸上几条脏东西受惊，各自缠上身前的凡人，迅速往水下拖。

　　“众位道友，截断它们后路！”一道清亮的女声。

　　几道人影化作几束光，纷纷来到水边截断怪物入水退路。

　　几道剑影，几条怪物连反击都未来得及反击，头被砍了下来，身体在岸上扑腾两下，便没了气息。受鱼身所缠的匠人被松开，获救。

　　“这也……太好杀了吧。”有仙修不敢置信，作乱数日惹他们如此头疼的怪物，在地面上竟这般好杀。

　　有弟子道：“或许是因我们今日发现得早，拦截得快，没让怪物有入水的机会。”

　　“多谢小叶君方才舟上敏锐，察觉到下面动静，我们这才有机会救下这几名匠人。”

　　仙修弟子们道谢，将栽倒在地上的匠人均都扶站起来。

　　叶若皎落地，往前两步，端详死在岸边身首分离的怪物。

　　其实是怪鱼，鱼身，扁形，确然有一人多长，它们体表附着细细灰黑的鱼鳞，状似仙门中所豢养的灵鲛，但其相貌，却非灵鲛那般仙姿，它们相貌奇形怪状，面上附着鱼鳞，两颊还各开着三条竖缝，似鱼腮。

　　更甚……它们周身还缠有微黑的气息。

　　“这是什么兽？你们可曾见过？”叶若皎问。

　　仙修弟子们均摇头：“回小叶君，我等从未见过此兽，此兽相貌丑陋，似鱼，身上却如泥鳅般滑腻，定然非正经灵兽。近年来天地灵气紊乱，莫不是随此天地异象而诞生的异兽？”

　　“袭击人，还吃人，定然是邪祟妖兽！”有人断言。

　　“不过这兽确实好杀，许只是在水下游得快，陆地上则不堪一击，如今我等将它们全杀完了，邪祟之事结束，匠人们便能好好修缮堤坝了，而待堤坝修完，江南大水之事了结，我们都能回门复命了。”

　　人群中，舒华派领头弟子站出来道：“在下舒华掌首坐下大弟子姜亦，见过小叶君，托小叶君的福，此次才能如此快了结此事。小叶君劳累，稍后上左师叔的灵舟上歇息，岸上由我等善后便可。”

　　“无碍，姜师兄今夜也辛苦了。”叶若皎一边回道，一边打量岸上几条鱼尸，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细节被她忽略了，只好让众人先保持警惕，“诸位莫要松懈，江中浪大水深，如此怪鱼还不知有多少条，我们或许并未杀尽，须得谨慎行事。”

　　姜亦道：“此怪鱼在岸上毫无反击之力，后续便不需要麻烦小叶君继续操劳了，我等在岸上设下法阵，后几夜等待在岸边，瓮中捉鳖即可。”

　　确然，姜亦说的有道理，这也是叶若皎一开始的打算，只要怪鱼在岸上爬行慢，他们圈地画一方杀灭阵，就能解决此地怪鱼之事。

　　可是，当真有那般简单吗？

　　这时，江水中有动静，一浪接一浪冲上岸，就连空中御水的灵舟都受到影响。

　　灵舟光芒加剧，舟中长辈们此刻加大力度控水。

　　“小心！”叶若皎喊道。

　　夜晚黝黑的江浪之中，无数黑影极快速向此地游来，数条触手似的东西破水而出，捆上岸上几名仙修弟子与凡人，立刻往水里拖。

　　“啊——救命！！”

　　触手的韧度非常，上前救援的仙修均未砍断此触手。

　　“远离江水！”叶若皎道。

　　浑黑的江水下面，此刻密密麻麻已聚集无数黑影，如此数量，但凡他们谁沾到一点水，定然会瞬间没命的！

　　叶若皎当即击退袭击她身旁姜亦的一条触手，道：“姜师兄，水生之物惧火，用火烧！”

　　说罢，立刻调动自己体内灵力，驱玉灵藕，御江河之水。

　　霎时，江浪之上，覆盖上泛有灵力的微光，叶若皎灵力催动起浪，巨大的浪水高高扬起！

　　叶若皎道：“后退！”

　　所有人携身旁的匠人，一瞬退后。

　　巨浪拍上岸，近岸水下的怪鱼被浪翻上岸！

　　“用火烧！”

　　仙修弟子们听令，催动灵力点火，岸上怪鱼接触到火的那一刹，没有附着鳞片的触手表皮都萎缩了，收缩回身体，松开了捆绑着的人。

　　随后众仙修弟子心领神会，手起刀落，将岸上怪鱼头颅均都斩下。

　　“咳咳……”不少人受伤呛了水，趴在岸上咳嗽。

　　然而他们的举动似乎触怒了水底下数不清的怪鱼，黑漆漆密密麻麻一大片，竟都不要命的争相爬上岸来。

　　“糟了，如此数量，我们几人难以应付，快撤退。”舒华派姜亦道。他一边持剑斩断一条条靠近的怪鱼，一边同叶若皎道，“今夜打草惊蛇，未料它们数量如此之多，小叶君，我们当下该先撤退！”

　　叶若皎同意，喊众人先离开。

　　众仙修护着匠人们，一路斩杀怪鱼一路后退。

　　可这时，远处一道银铃声。

　　“铃——”

　　似从江水对面传来。

　　天上的雨势陡然加大，一路追逐他们的怪鱼此刻却忽然停下来，一只一只静在原地。

　　“铃——”

　　“咿——”随着铃声响起，同一方向，响起兽声长鸣，恍若天籁。

　　“铃——”

　　满岸怪鱼掉头，为首的高高扬起鱼尾，重重拍地，“呜——”竟也呜鸣起来。

　　随即，满岸怪鱼同为首那条一般，扬起鱼尾拍地，呜鸣。

　　“呜——”

　　随后呜声渐剧，鱼尾拍地的频次更加快速。

　　“呜！”

　　为首怪鱼一声呜，满岸怪鱼似受到什么指令，不再追逐它们身后的人类了，皆相入水，往远处铃声的方向过去。

　　“铃——”

　　“咿——”

　　江水对面，铃声与咿声不断。

　　似是附和铃声，叶若皎察觉到半空中御敌的玉灵藕，藕身都在震动。

　　并且随着铃声，天空中雨势忽大忽小，此地异样浓度的灵气都有加重的趋势。

　　叶冉第一次当器灵，尚未学会如何控制器身，因着方才那道铃声，她总觉得心悸，似乎有什么在江中央，召唤着自己。

　　命器与主人相连，叶若皎同样感觉到江中央的不寻常。她收回空中的玉灵藕，同众仙修道：“你们先回去，安顿好匠人们，我去江中央查探一番。”

　　然而舒华派大弟子姜亦拦住了她说：“江浪危险，小叶君不若随我等先行回去，禀告舟中长辈们此事，再做打算。”

　　“无碍，姜师兄好生安顿好他们，若皎去去就回。”叶若皎道。

　　姜亦显然拦不住叶若皎，便说：“小叶君安危乃仙门大事，姜某万不可让小叶君独自冒险，姜某愿随小叶君一同前去查探。”

　　叶若皎沉声想了想，便道：“好，姜亦师兄随我去江上看看，剩下的弟子们便留下照看伤患，以防怪鱼再次袭击。”

　　众仙修弟子道是。

　　叶若皎二人便一起前往方才怪鱼离开的方向。

　　没多久，他们追上前方的怪鱼。

　　大雨拍打水面，天阴沉沉，夜晚的江水又黑又冷，无数条体色黝黑的怪鱼在水下潜游，速度极快，往江中央的方向游。

　　整齐划一，目标明确。

　　“它们貌似很急切。”姜亦目光挪向叶若皎，见叶若皎面上神情凝重，开口道，“早先听闻小叶君小小年纪掌半仙器玉灵藕，博览世间灵兽，通晓兽之习性，看小叶君如此，莫不是已知晓它们要去做什么？”

　　叶若皎观察水下怪鱼，它们身上那股气息，她从前听叶致远口述过，但不确定是否是叶致远口中的那种气息。

　　毕竟，若当真是如此大批量的魔兽出现在人间，那非同小可。

　　叶若皎不敢胡乱猜测，她只是问姜亦：“姜师兄方才可听到江对面有兽鸣声？”

　　姜亦点头：“江对面的鸣声与怪鱼不同，是咿咿之音，莫非此江中还有其他异兽？”

　　叶若皎却说：“对面的鸣声虽远，辨不清，但依稀能闻其声清亮，似鸣唱，犹如仙门所豢养的那几尾灵鲛。”

　　“灵鲛？”姜亦惊讶，“此水域怎么可能生得出灵鲛？”

　　无怪姜亦不相信，此间灵鲛珍稀，对水域水质的要求极高，千百年下来，也就仙门清珏天上的水域留存下几尾灵鲛。

　　也正因灵鲛珍稀，仙门中便也没多少弟子有机会见过灵鲛，他们多是修习课业时，师父口头描述，或是书本中所见。

　　“小叶君是否听错了？”姜亦迟疑道。

　　叶若皎也不确定，只好驱诀加速，越过水下怪鱼，更快一步来到江中央。

　　一来到江中央，叶若皎便感知此地灵气浓度更是非一般。

　　“如此灵气浓度，着实怪异的很。”姜亦道。

　　然后未待他说什么，竟发现身下的江水，自江中心划分出一条明显的分界线！

　　他们所在的这边，天空大雨，江浪汹涌，水黑沉，根本看不清水下。

　　而分界线另一边，却是晴空万里，江水面上澄澈无比，受月光照射，每一捧江水都似盛满了灵气，粼粼波光。

　　“这！这！”这显然超出姜亦的认知范围。

　　叶若皎这才断言道：“江南此地水患，确实离奇。”

　　话音刚落，灵气水浪上，一尾雪白的鲛跃出水面，其体型匀称，面貌近人，极是清冷貌美。

　　他跃出水面时，望了一眼空中的叶若皎与姜亦，便立刻翻入水中，“铃——”一声响，尾端挂着一串铃，迅速潜入水中游远。

　　清亮的咿鸣声，水下无数头相似的白鲛跃出水面，继而入水，随为首白鲛游离此地。

　　“这！这是灵鲛！”姜瑜惊道，“此地竟生存了如此多的灵鲛！”

　　“你可望见为首灵鲛尾上有一串银铃？”叶若皎问。

　　姜亦点头。

　　方才那铃音一动，此地灵气便也随之一动，更加浓厚了。

　　“跟上去。”叶若皎道。

　　没等姜亦回应，叶若皎便驱诀前行。

　　然而比他们更快的，是后方迅速赶来的怪鱼黑鲛，他们在水下游得速度奇快，见到前方的灵鲛后，速度更是加快，几息超过叶若皎他们，游过江水分界，向前方离开的灵鲛方向追过去。

　　随后追到后，便毫不留情地与灵鲛在水下厮斗，呜声与咿鸣不绝。不多时，清澈的灵气水面上便染红了一片。

　　灵鲛本就没有多少攻击力，在黑鲛此番攻势下，一头头陨亡。

　　“咿——”为首灵鲛喉咙中发出非人的高音，鲛尾探出水面，剧烈摇动尾端银铃。

　　水中灵气一番震荡，将水中裹缠灵鲛的黑鲛连番震开。

　　不久，为首灵鲛力竭，鱼尾落回水中，黑白两鲛便在水中再次厮杀。

　　灵鲛群拥护着为首灵鲛吃力撤退。

　　叶若皎见水中惨状，不忍心道：“姜师兄，方才岸边，灵鲛鸣声救了我们，我等承此恩，此刻也该帮一帮它们。”

　　姜亦见水中乱局，黑鲛数量之多，头皮发麻：“小叶君……叶师妹，你我都是人，不善水，水族之争，我们难有插手余地……”

　　叶若皎闻言，理解姜亦意思了，便不再劝说，自发上前驱玉灵藕，帮灵鲛挡下黑鲛一波波攻势。

　　姜亦见之，犹豫片刻，想到了叶若皎的身份，咬牙上前助叶若皎。

　　黑鲛方才在岸上有多容易杀，他们在水下便就有多凶煞，水生兽类唯有在水中才能发挥他们完全战斗力。叶若皎与姜亦二人抵挡都有了几分吃力。

　　但好在，灵鲛群理解了他们的善意，趁此时机，迅速逃离战局，游离此地。

　　无数条触手从水下射来，黑鲛口中怪异怒吼，试图击退叶若皎二人。

　　而叶若皎见灵鲛群游远，便立刻携姜亦退离水面，往上升了几丈。

　　“多谢姜师兄帮忙。”叶若皎道谢。

　　望云山叶氏的谢难得，若是能趁此时机与叶若皎更进一步，于他于舒华派，都有益。

　　姜亦端手道：“小……叶师妹何必言谢，灵鲛乃我仙门灵兽，帮它们实属我等的责任。”

　　叶若皎心中惶惶，思量后道：“姜师兄，你我此番过来，已见此江中怪异，此水域出灵鲛，显然非同寻常。若皎思来想去，认为此江眼下情况，已非你我二人能妥善解决的了，你我不如先回灵舟，将方才所见禀告两派长辈，再——”

　　然而身后一道破水声，一条滑腻的触手高高扬起。

　　“叶师妹！”

　　姜亦大惊，连忙向下追过去，试图捞起被触手缠上拉入水下的叶若皎。

　　但平静许久的江面上，侧方一尾黑鲛忽翻出水面，他下意识先避开攻击。

　　叶若皎的身影一瞬被拉入深水，“咕”一个气泡涌上水面，继而炸破，没了身影。

　　姜亦顿住，停在水面。

　　却没料一道风声从他身侧往下。

　　来人黑衣，发尾一抹红，迅速入水，同样消失不见。

　　长久留在姜亦耳边的，就只有方才那道身影入水前，在他耳边说的一声——

　　“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