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沉浪流生

2、喜提班干部

　　陈扬今年升高中，在学习上从没让蔡女士操过心。
　　她和她爸一样，爱面子，也好强，不乐意有人压自己一头，也想让蔡女士高兴，虽然好玩儿，但从来不在学业上懈怠。

　　小学三年级时陈扬就缠着她妈要报奥数班，蔡女士很惊讶小孩小小年纪哪来的忧患意识，问过班主任才知道，班上有小男孩在班上讲解了一道小学奥数题，出了好大的风头，陈扬又羡慕又生气，非得要赢过别人不可。
　　虽然蔡女士不想纵容这孩子争强好胜的脾气，但耐不住陈扬磨得厉害，也只好答应她，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别人会的她都要学，还得学得比别人好。家里长辈们都担心她这性子，从小顺遂惯了，猛地栽一跟头，指不定得怎么郁闷呢。
　　但陈扬毕竟骨骼清奇。她知道世上比自己厉害的人很多，但这和自己是个天才儿童的事实并不冲突，所以一意孤行得特别肆无忌惮。
　　如果按照成长环境来预测，陈扬有很大的几率长成人见人怜的小白菜，但不巧的是，她偏生成了一个千人千面，又极其自恋的小变态。

　　“行了啊，快滚去学校！”陈扬已经在房间里磨蹭了将近半个小时，蔡女士不知道穿身衣服怎么能这么费劲，这厮和她那骚包的爹真的太像。
　　“知道啦。”陈扬懒洋洋地应声，又照了照镜子，确定自己身上一切都妥帖，心中暗叹陈扬你帅得过分了啊，这才心满意足地挪步。

　　简单的白衬衣配蓝色破洞牛仔裤，蹬着双皮质军靴，看着普通，偏偏戴着对银白袖扣，扣子也解了两颗，隐约能见着里面精致的锁骨，腕上戴着一串紫檀木珠，右耳上那枚银边镶钻耳钉一闪一闪的，加上她那种“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气质衬着，说不出哪里出格，可偏生耀眼的很，完全不见之前的野猴子样儿。

　　蔡女士“嗤”了一声，“穿的什么玩意儿，我劝你朴实一点，你是去上学，不是去开屏。哟，又换了串珠子。”
　　陈扬暗暗翻个白眼，显然对蔡女士对她“开屏”的抹黑不是很受用，“奶奶上个月去清光寺求的。”
　　说罢拿过她的皮质学院包飞快走出门，“太后，儿臣走了啊。”蔡女士摆摆手，无力地示意她快滚。

　　昨晚玩游戏睡得太晚，陈扬到现在头还有些发晕，还没来得及看分班的消息，存着几分侥幸，也不管是不是要迟到了，慢慢悠悠地在街上踱步，骚包又夺目。

　　她家离学校还是有好几条街的距离的，可陈扬实在不想打车，怕把衬衣弄皱。
　　一路上也遇到了好几个年龄相仿的穿着校服的学生，均是神色慌张，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着同一个方向狂奔，陈扬却走得依然悠闲，甚至在离校门还有几步的奶茶店买了杯红豆西米露，活像个路过的游客。直到她看到学校紧闭的电动门，
　　陈扬：······
　　哦豁，玩脱了，要遭。

　　江城一中是省内有名的重点高中，素以严格的校制和一流的师资著称，里面的教职工也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物。

　　坐在值班室里的保安大爷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一眼断定外边这个没穿校服，在校门口晃悠了两圈的小孩是个迟到的学生 。
　　没穿校服就算了，还敢迟到，看来是个新生啊，保安大叔啧舌，“诶诶诶，那个穿白衣服的小姑娘，你干嘛的！”陈扬闻声走了过去，抿了抿嘴，决定暂时不要这张脸，
　　“伯伯，我是高一的新生，今天不小心看错通知的开学时间了，您能放我进去吗，谢谢啦！”那双桃花眼里写满了真诚，仿佛那个把手机开成勿扰模式的人不是她似的。

　　大爷对这个乖巧有礼的孩子生不出什么恶感，清清爽爽的站那儿跟株白杨似的，“算了算了，快进去吧，以后别再迟到了。”
　　陈扬道了谢，溜进去之前硬把那杯西米露塞人手里，“伯伯辛苦，谢了！”陈扬朝他挥了挥手，大爷没来得及拒绝就只见一道身影从眼前飞过，手里还拿着那杯西米露。
　　“这小孩儿挺乖。”

　　一进学校陈扬就意识到自己的突出，校园里各处三三两两的学生都统一穿着蓝白色校服，就她一个穿便装的。
　　此时操场上已有不少人，显然下午第一节课已经下了，而陈扬却连班级在哪儿都不知道。

　　在凌晨两点她的三万多米巨蟒被一条小蛇击杀的时候，她就该意识到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

　　突然感觉到来电振动，陈扬松了一口气，在对方拉长嗓子之前先发制人，“你太不负责任了！”陈扬煞有其事地谴责道。

　　之前打了若干电话都显示对方关机的蓝齐：“······陈皮皮，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面对这种轻飘飘的威胁，陈扬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没有及时通知我，我今天差点进不了学校。算了我不跟你计较，我现在在操场，还不知道是分到哪个班，你快来接我。”

　　蓝齐深呼几口气，就算是认识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会时不时的被这混蛋玩意儿气到，“学校操场好几个呢，你给我讲个标志性建筑。”陈扬瞅了眼，“哦，我坐在在长椅上，旁边有几棵树，”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颇为嫌弃地说：“不太好看。”

　　……算是非常精准的描述了。
　　“你管人家树长得好不好看，就你好看！行吧，在那儿坐着别乱跑，我马上过来。”左右就那么几块操场，他多跑几个就是了，况且那家伙身上跟随时打着镁光灯似得，找两条腿的人难，找开着屏的陈孔雀还不容易？

　　陈扬坐在椅子上无聊地晃腿，远远地就看见蓝齐朝这边跑来，冷静地从书包里翻出她的牛奶，用来灭火。

　　“跑累了吧，休息会儿，我反正不忙。”陈扬贴心地递过牛奶，蓝齐斜眼看她，心道我信了你的邪，接过也没喝，留着晚上她饿了再给她。
　　“走吧，我俩都在6班。”蓝齐拿起她随手丢在地上的书包，陈扬目光灼灼，“行了，是实验班，我们皮皮超厉害。”陈扬的眉心舒展开来，连带着看蓝齐也顺眼了几分，虚伪地谦虚道：“没那么夸张，你也很不错的。”
　　蓝齐：“……哦。”
　　两人聊着天，很快走到了教室，蓝齐没操心她要怎么跟老师解释，跟陈扬指了办公室的方向后就回座位上帮她收拾。

　　昨晚上陈扬突然下线，他就知道她今天会迟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夸张，到下午才来，看来她手机上的贪吃蛇是非卸载不可了。

　　陈扬深谙与老师相处的法门，乖乖摸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在敲门的同时瞬间进入角色。“老师好，我可以进来吗？”
　　老徐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文静乖巧的学生，心情略复杂。他是江城难得的走随和风格的老师，却也着实被这刚开学就旷了半天课的刺儿头气得摔了教案。

　　只是没料到这学生“身份复杂”。她不仅是刺头，还是个全市第一的刺头。原以为是个傲得不知天高地厚的优等生，不把学校规章放在眼里，有恃无恐地不守纪律，没成想还知道装乖，要不是她那耳钉和发色实在亮眼，他还真得信了她“妈妈昨晚上应酬太晚，她照顾了一宿没睡”的鬼话。
　　“行了，回去写份2000字的检讨吧，第三节课之前准备好。”
　　陈扬脸上的笑差点没绷住，竟然失算了！是我眼神不够真诚还是老头心太硬？

　　“好的老师，我会准时完成的。”她恭恭敬敬地离开，转身却立刻没了笑容，其实说来这事儿本来就是她的错，换作是她当班主任也会把枪瞄准出头鸟，但一下子马失前蹄的感觉还是有点难受。

　　难道我陈扬，真的不再是以前那条三万米的巨蟒了吗？陈扬悲哀地咏叹。

　　陈扬的气闷在打开手机的那一刻到了顶点，她淡淡道：“蓝齐，你飘了是吧。”蓝齐看着她的脸色，没敢吭声，气氛凝固了几秒，“要不我帮你写检讨？”蓝齐道。

　　“算了，不用。这事儿是我的错，我自己来。”陈扬顺了顺气，扯开凳子，知道蓝齐是为她好，她昨晚上也的确是太浪了。

　　……然而她还是挺生气的。
　　陈扬扫了一眼蓝齐放在桌脚边的篮球，心里盘算着报复计划，心情终是平复了下来，“我以后不再是一条没有感情的巨蟒了。”陈扬深沉地说。
　　蓝齐差点没笑出声。
　　而你，狗东西，你的篮球，大学之前别想要了。陈扬看着蓝齐那副嘴脸，缓缓露出了微笑。

　　陈扬坐得端正，潇洒的行楷从钢笔尖流泻而出，蓝齐在旁边安静看着，清楚她的认真。陈扬喜欢用钢笔写字，但不是什么时候都用。
　　等到陈扬合上笔盖，蓝齐才出声：“你去做头发了？”
　　“昂，好看哈？”陈扬晃着脑袋，略带弧度的马尾跟着扬起，显然这个话题颇合她心意，而且是她一早想提的。“我一开始本来想染粉色的，可是发型师说要先漂白，太伤头发了，我就没弄那个。”听上去很是遗憾的样子。
　　蓝齐沉吟片刻，……他还是想劝这条巨蟒不要轻易尝试放纵的滋味。
　　“你那什么表情？”

　　这届高一总共25个班，按照成绩分成平行班、重点班和实验班。实验班只有三个：6班、12班和24班。
　　……从这数字上就能看出实验班整整齐齐的偶数风格。

　　能进实验班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气场吸引，和其他两个班安安静静刷题的高岭之花们不同，6班多是些款式比较猎奇的奇葩。
　　一帮人打打闹闹，天南地北地胡侃一通，一个上午的时间也就都差不多熟了，点名的时候才恍觉还少来了一个。
　　早就听闻那个全市统考第一的大佬分在他们班，大家都很好奇，没想到人家在开学第一天就直接翘了半天课，这也太敢玩儿了！

　　倒是有些初中就认识陈扬的同学一脸淡定，说实话，她干出这种事来他们一点也不诧异。
　　陈扬这人吧，厉害倒的确是挺厉害，就是风格成迷，具体描述一下，大概就是……率性中透着一点癫狂？

　　下午第一节课下，蓝齐打了个电话就起身出了教室，看上去挺急的，教室里一下子骚动起来。
　　“诶，蓝齐这是要去接大佬吗？”胡兔兔好奇问道。一个把略长的刘海捞上去扎成小辫的男生开口：“应该是吧，我估计陈扬是不记得分在哪班的。”
　　胡兔兔看过去，“为啥？她是那种生活低能？”
　　祁樊手上玩着转笔，复杂道：“也不是……她就没提前来学校看分班表。”
　　胡兔兔没懂，她还真是第一次见识一点不关注这些信息的学生。想了想胡兔兔还是觉得很奇怪，问道“你说她这是为什么呀，大佬的世界好难懂噢。”
　　隔壁桌的赵卓接茬儿：“也没什么难懂的，要是我没猜错，她不是不想看分班表，就是单纯地没来得及看。”
　　“你俩儿为什么这么清楚？”胡兔兔狐疑道。
　　“嗨，我们初中和陈扬一个班，她什么尿……咳，脾气我们还能不知道吗？”

　　周围群众们状似各自聊得热火朝天，实则在阴悄悄地听八卦，听到这儿嫌弃地啧啧，不是，胡兔兔你能不能行了，问个事儿能在分班表上扯半天！但是听起来大佬行事的确有点不走寻常路哈……

　　“诶诶诶，蓝齐旁边那个穿白衬衫的是陈扬吧！”
　　祁樊闻言抬头看向窗外，“还真是，诶，我跟你们说……你们干嘛……”
　　他一脸古怪地看着突然间一派矜持的一帮人，有的文静翻书，有的托腮看向窗外婆娑树影作忧郁状，还有一个拿着一块眼睛布，看着特别仔细地擦拭自己心爱的指尖陀螺……

　　……不是我说，你们真的戏好多。

　　“诶，祁樊你干嘛呢？快坐好，人要来了！”坐在后排身材神似胖虎、五官却格外清秀的小胖子苏世诚着急地冲他喊。
　　“……哦。”

　　陈扬跟着蓝齐进班，身体本能地挺直，下巴也绷得紧紧地，步子慢慢悠悠，端的一派从容优雅。等她表演性质地亮过了相，评价了句“班上氛围还挺安静”，就带着只有蓝齐看得出的慌张，“从容优雅”地迈着步子去了办公室。

　　从头到尾班上的同学们端庄得不似本人，只“不经意间”瞟了陈扬几眼，随即视线挪回自己桌上铺得平平整整的漫画书。人一走，所有人才大喘了几口气。

　　有女孩子后知后觉：“咱们为什么要这样？”
　　“不知道，好玩儿吧，哈哈哈哈哈！”坐在最后排的皮肤黝黑的“壮汉”周一笑得爽朗，友好地回道。刘子舒听到他这话被吓着了，恍惚间拿倒了书。

　　“我去！她好帅！”胡兔兔捂着心口，她是真的被大佬的颜值征服了！

　　“啧，女生长这样子真的要命啊，诶你别被掰弯了吧。”和她同桌的男生幽幽叹道，胡兔兔闻言转头盯过去，“你看我干嘛”辛风后背突然发凉。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一个男生对某些领域很精通的样子，胡兔兔笑得意味深长。

　　赵卓则是一脸“果然还是老样子”的表情，和祁樊默契地对视一眼。

　　课间休息时间只有十分钟，没一会儿老徐就挺着不仅装着墨水，还有挺多荤腥的大肚子进了教室，上讲台前瞥了一眼坐得端端正正的陈扬。
　　“大家坐，今天算是适应期，不上正课。现在就请最后一个同学上来作自我介绍，顺便也给大家念念她的检讨。”老徐淡淡道。

　　陈扬没怵过这种场合，拿着检讨书就上了讲台，转身站定，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桃花眼微眯，弯腰鞠躬：“大家好，我就是那个最后的同学，我叫陈扬。很遗憾晚到，没能早点认识各位······”

　　台下坐着的都被她全开的气场煞到了，女生心里面一阵“啊啊啊啊啊啊”，这简直就是学生会长大人的现实版啊！
　　而男生则是感受复杂，总觉得很想跟她讨教点什么，比如如何恰到好处地装那什么……

　　老徐咳嗽了几声，提醒她别整成获奖感言，陈扬看着他含笑点头，正色道：“王尔德说，‘如果你浪费了自己的年龄，那是挺可悲的。因为你的青春只能持续一点儿时间——很短的一点时间。’而无论长短，在座的你我，幸运地正当时。可我们大多数人，身负馈赠，却难得体悟珍惜、不言辜负，这是可悲的。比如，我，今天，就可悲地浪费了上午的时间和精力……谢谢大家。”陈扬话毕，看向老徐。
　　教室里静默了几秒，随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胡兔兔满脸的痴迷，“我宣布，从今天起，扬扬就是我的啦！”
　　辛风在她旁边翻了个白眼：“你可拉倒吧！”

　　老徐从教多年，第一次见识把检讨写成演讲稿的学生，讲得还很有感染力， “行了，下去吧。”陈扬点头，侧身回到座位。

　　“啊啊啊啊啊！扬扬刚刚从我旁边过，她走路带风！”胡兔兔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辛白瞅了她一眼，默默地把凳子挪远了几步，傻子可别会传染吧。

　　“又出风头了，开心吧。”蓝齐笑眯眯的调侃，陈扬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地亮出两排大白牙：“开，心。”
　　狗东西，明天你要是找得着你的篮球，我陈巨蟒跟你姓。

　　小插曲过后，老徐开始三令五申，强调学校和班级的规章制度，蓝齐听得想睡觉，因为无聊又去惹陈扬，非常天真，并不知道自己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
　　“皮皮，你有虫牙诶，我刚才看到了。”
　　“……我劝你做个人。”
　　“陈扬同学！” 陈扬正在教他做人和保持形象之间纠结，冷不妨被点到，愣了一秒，“昂？”
　　“以后你就是我们班的纪律委员了，负责记录迟到、早退和上课违反纪律的同学。”老徐不紧不慢地说。
　　陈扬大惊，“诶！这可不敢当，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的，我觉得你挺敢的，就这样定了。行，这节课就到这了。”

　　老徐完全没给陈扬拒绝的机会，转身就出了教室，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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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徐：“知人善任是每个班主任应有的品质。”
我还不信治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