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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承诺(4) ...

  •   黄隐悠悠道:“放心,封了他的穴道,且得睡到明天早晨呢。你也好好睡一觉吧。”她拍拍无灵的肩膀,便起身离开,待走到门边时,又回头叮嘱,“不必想着跑出去玩,但凡你出去一次,我便大动干戈地抓回来一次,如此两次三番作弄,你的身份定然瞒不住。咱们念顷岛因你惹上事情,你可要自己和夫人交代。”说罢便轻轻关门而去。

      以前在念顷岛时,无灵惹是生非被关禁闭,常常是门窗都要锁紧的,这回黄隐丢下一句话便走了,连门都不反锁一下,可见无灵惧母如虎,是念顷人尽皆知的软肋了。

      无灵此时没什么惹是生非的心情,只是倚在床上,回想连日来发生的事情。

      十一月得知北辰悠因落梅宴而头一次不来贺她及笄的生辰,又偏巧在书洞见着落梅宴的客人明细及落梅山庄地图,生了偷偷出岛的念头。

      腊月初一是她生辰,前半夜岛上诸人设宴为她庆贺,后半夜她便趁奴仆松懈,独自驾着一艘小船离了念顷。

      腊月廿一上午大闹落梅宴,看到跟在北辰悠身边的师姐青音,听到言彧同手下提起羲和巷世味茶坊。回落梅山庄,被青音告知身边有三个念顷岛的暗卫跟随。

      当天下午在世味遇见舅舅与言彧相谈甚欢。被言彧发现踪迹后无奈交手,又被途经此地的远川救下。

      今天又访世味,小丫鬟以帕为号向她暗示师姐逢绿在此,并传递了四通客栈不安全的消息。

      才出世味,便被黄隐布下的暗卫所擒,故意误导为他们是敌非友。

      一件件一桩桩看似巧合意外,当它们串联在一起,却连贯得仿佛一支卷轴缓缓铺开,处处尽是伏笔。

      难怪书洞里有今年落梅宴的巨细,难怪青音出现在了落梅宴上,难怪舅舅和言彧见面的茶馆里有人拿逢绿的手帕递消息,难怪黄隐能知晓这么多国事辛秘……

      无灵原本只道江湖诡谲,七明卫是爹爹留下来保护她们母女三人的臂膀,只是时移世易,七明卫真正效忠的人早已成了娘亲。而娘亲北辰盈不只是江湖隐侠郁珩的遗孀,还是祁国左相北辰豫嫡亲的妹妹,江湖大势天下大势尽入了她的眼,她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只做个烹茶煮雪抚琴观棋的隐居弱妇。

      更何况那妙音楼中人、书洞巨细事,对一个隐居的江湖人来说实在太过奢侈,可是对一个手握翻云覆雨权的相国来说,岂止是如虎添翼。

      这些日子自从无灵来了内陆,每每听人提起隐侠郁珩,言谈中无不敬佩,渐渐知道爹爹生前是那样豪纵风骨、快意恩仇,又是那样行侠仗义,不理功名。他显然是江湖人心中当之无愧的大侠,太平盛世与朝廷无染,但若一朝祸起,必是肯捐躯赴国难的。

      分明前几天她还因猗木崖沦为蓝家的走狗而不齿,而她的母亲,竟将父亲留下的七明卫做成了舅舅的臂膀。

      这让她情何以堪,让爹爹情何以堪,让那些敬佩爹爹的武林中人又情何以堪?

      无灵坐在床上呆愣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出来一个人吧,我有事相求。”她略等了等,房间寂静,无任何人声,又道,“我娘派你们三个过来,是保护我帮助我,不是监视我,现在我有事情需要你们帮忙,你们三个不肯吗?出来一个人吧,帮帮我。”语气是从没有过的无奈温软。

      又等了片刻,房间中忽然人影一晃,面前便站住了一个人,面目平淡,衣着干练。

      无灵在落梅山庄外面打架那时她曾见过三个暗卫,但她向来博闻强识,绝不会因为其貌不扬而忘记那三个人的样子。此刻面前站的人隐约与那日的三个暗卫有些相像,却似是而非。

      无灵蹙眉道:“你不是我的暗卫,我从前没见过你。”

      那人从腰间掏出一块刻了“黄”字的铁牌,道:“之前保护小姐的三人受了伤,主人便换了我们三个过来。”

      无灵细细盯着那铁牌瞧了瞧,不动声色地将铁牌样式记在心里,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编号第五,没有名字。”

      无灵恳切道:“阿五,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祁、章发难,宋国倘若祸起,穆远川一定会被连累,我拜托你去四通客栈的天字戊房找穆远川,告诉他明日申正,我去见他。倘若他不在四通客栈,倘若他不在……”她不知远川现在何处,低头略加思索,又道,“那你便去城北的成衣店,同他们掌柜说找要找他们的东家做蓝染锦棉的生意,必须面见他们的东家,若要留名,只写‘无痕’二字。”

      暗卫没言语,蹙眉思索这要求是否可行。

      无灵见他没立即拒绝,知道此事尚有余地,便施压道:“我心里挂念穆远川,挂念得很,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去找他。你若不肯帮我,现在就去告诉黄隐师姐,准备到四通客栈抓我吧。”说着就站起身来,准备绕过他走出去。

      暗卫不敢再犹豫,忙应道:“小姐留步,属下这就去办。”

      几乎是话声刚落的瞬间,那人便消失在了窗外的无尽夜色中。

      ……

      第二日一早,无灵和阿丑睡眼惺忪之时,便被一辆马车拉着入了北辰府。

      大南巷内北辰府,对无灵来说实在算不得陌生。

      北辰盈对她的两个女儿向来约束严格,从不肯让她们两个离开自己的视线,若在念顷拘得久了,便同去祁都北辰府上住一住,左右就这两个地方,要么束于高墙之内,要么囿于小岛之上,横是没什么舒舒坦坦的自由。

      时至年关,各家各户张灯结彩的,北辰府也未免俗,打进门儿至院内正堂,门面上的东西如门神、联对、桃符等都翻新一遍,一路阶上红彤彤的高照。

      晌午北辰豫不在府上,无灵先去见了舅母,家长里短寒暄了半晌,又一同用了午膳。

      过午时无灵方才得闲儿,既脱了长辈的视线,她便成了放飞的霸王,趁着两个哥哥不在,进他们各人的独院更如入无人之境般,即便是丫鬟们有意要拦,也没哪个有本事拦得住她。若搁在平时,无灵许是有鬼点子要在他们二人的园中大闹一番,但今日她惦记着申时的约定,进北辰悠的房间也不过是为了翻一件男装换上。

      昨儿出了世味便被拘了起来,无灵的一应行囊衣物都还留在四通客栈,且她脸上易容已被洗掉,索性仍换上男装,也免得被有心人识破了她的底细。

      无灵闯门换装如行云流水,下人们未敢任何置喙。只有阿丑大不乐意,耷拉着脑袋,见她又换了男装扮相,便明白是要出门了,没准又是去见穆远川,阿丑危机感大作,抗议道:“昨天晚上你就把我自己丢在房间里面睡了一夜,今天可算一起来了这个大宅子,怎么又要丢下我?”

      无灵看着日头估摸时辰,也不急于此刻出门,便耐心同阿丑周旋:“那我问你,你打生下来,便和爹娘寸步不离吗?”

      这话题戳到了阿丑的伤心事,他眼眶又是一红,嗫嚅道:“我爹娘老早就没了。”

      “那你是不是照旧好好地长到了这么大?”无灵心里一个咯噔,知道自己说错话,但硬着头皮将这话圆了,“你半路才遇着了我,怎么就非得寸步不离了?”

      阿丑嘴角微微一抽,似笑而非似的耷拉下眼睛,将眼角快溢出来的一滴泪给抹掉了,“那你的暗卫为什么寸步不离你?”

      “谁同你说我有暗卫?”无灵正整着衣领的手微微一顿,噙着笑转身看定了阿丑,将头一歪,似是要看好戏似的斜倚着门栏。

      阿丑揉揉脑袋,瞅瞅无灵脸色,又揉揉脑袋,如此几番,见无灵毫无要将此事放下的意思,只好坦白道:“你叫我去买点心的时候,我怕……我怕他使坏,就叫小二去买,趴在门边听你们说话,听见你说三个暗卫……”

      原以为他露出了马脚,谁料竟是这样一回事?难怪当时她才和远川坐得近一些,气氛正好,阿丑就拎着点心回来了。

      无灵此时再回想这回事儿,恨不得一脚将他踹飞,也没耐心宽解他了,只给他一个白眼,便快步走了出去。

      阿丑话未说完,见无灵脸色都变了,忙一溜小跑着追了过去,巴巴道:“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是怕他欺负你,要是他欺负你,我就能上去揍他。能不能别走啊……师傅!!师傅——”

      再同他解释,怕是半天都挪不开身不说,先被他气个半死了。

      无灵强忍着想将他踹飞的怒气,抱定了主意不再理他,心里默念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连跃几回跳到了屋顶,沿着高低连绵的房顶直到翻墙而过,直到将阿丑远远留在高墙之内,才停下了脚步。

      北辰府的屋顶无灵最是熟悉不过,往常被拘束在北辰府时,她也常常从屋顶上翻墙出去,出了高墙便能光明正大地在街上走;这回却不得不加倍小心,不仅要提防落梅宴上见过她的人,还要提防着几个师姐和她们手下的人,如此一来,出了北辰府反而步步惊心。无灵将袖口与裤脚又认真束了一遍,施展轻功沿着一溜儿屋顶往四通客栈卯足了劲儿地跑,直跑到四通客栈的尖尖顶上,才倚在层层瓦片上调息。

      她与远川才有一夜未见,便像隔了许多个日夜,竟无端有了些近乡情怯的情绪,既想见他,又怕见他,如此矛盾。她就坐在方圆几里内最高的客栈顶上,冷眼瞧着昌安城内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想起古书上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此刻她虽身在人群之外,心却同人群一样熙攘烦躁。

      约莫过了一刻钟,看日头已是申正有余,也由不得再耽搁了。

      无灵正欲起身,忽听身后有脚步声起,猛地惊起回头,赫然见到那人一袭蓝染锦棉的袍子,于一片影绰中长身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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