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线管理协会》青天收雨

96、【第四章】 不老泉

　　“尤里安会长命令我，加大对你的保护。很遗憾，从今天开始，我不得不时常跟着你了。”青年头发乌黑，就像他同样乌黑的眼睛。
　　他坐在沙发上，左手插在风衣口袋，修长手指弹了弹烟灰，声音冷淡。“相信我，调查员小姐，我也不愿意的。”

　　“我刚刚好像听到，今晚你们要去听一场音乐会。所以，你打算穿什么去？”他抬眼看她，抬了抬下巴，“不会还是那件白色实验室外套吧？”

　　她总是穿那件白色宽大外套，像个年轻的女医生，或者之类的人。那是路易教授退休前的实验室工作服。她总是穿它，从少女时代就开始了。他几乎没见过她穿别的外套。
　　作为协会会员，薇薇安调查员的工资虽然不高，但还是足以支撑她买几件新衣服的。但是她没有。只是走到哪里都穿着那件标志性的白色实验袍。
　　“不……我有一条黑色的裙子，看起来会正式一些。”薇薇安摇了摇头，“是路易教授给我的，他已故的小女儿的遗物。他将它们都送给我了。”

　　“哪件？”

　　“.......”薇薇安不得不上楼穿衣服，之后重新走回客厅。一件黑色天鹅绒长裙，抚摸上去柔然而舒适，确实是一件合适的礼裙，美中不足的这件修长而色泽低调的长裙不太合身，薇薇安本人要更瘦一些。

　　他坐在沙发里，听到她走下楼梯，叼着一支烟抬头。她穿着那件裙子，看上去时有种纤细而苍白的美感，仿佛一枝被折断并养在黑色花瓶里的快要枯萎的白玫瑰。

　　他眯了眯眼，摇头，吸了一口烟，“放回去。小姐。我不喜欢。穿上我带给你的这件裙子。”

　　“……”薇薇安低头，看到他右手边的一个纸盒，觉得今天的杰克简直莫名其妙。

　　“上去换衣服，小姐。我在楼下等你。十分钟内，穿着它下来见我。”

　　于是她拎着那个纸盒走上卧房。打开盒子，是一件白色的裙子，薄丝绸质地，没有什么花纹，纯白没有一丝杂质。还是露肩的款式，薇薇安穿了上去，对着镜子看了看，心想音乐会结束后，自己穿成这样走在大街上，夜风吹拂，必定寒冷非常。
　　但她还是穿上了。毕竟这是监护人的命令。她穿着白裙走到书房，搀扶路易教授从楼梯上走下来。客厅沙发上的青年抬眼看了她一眼，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出门。
　　杰克是开车来的。薇薇安将路易教授扶进轿车后排，犹豫了一下，弯腰坐进了前排。
　　音乐厅离这里并不算太远。一路上，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路易教授闲聊。坐在自己身边的青年如往常一样，没有言语。薇薇安拉开了车窗一条缝隙，她忽然觉得有点闷，与此同时也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一点僵硬，思考一番，觉得大概是由于穿了这条裁剪高雅的礼裙的原因。

　　演奏的是全大不列颠著名的交响乐团。观众席座无虚席。管弦乐音乐兼具力量与安宁，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整场音乐会还是很好听的。
　　只是她忽然有些后悔了。不知为什么，在薇薇安眼中，这三个人，构成了一个略带诡异的组合。尤其是这个坐在自己身后的人，青年一身黑，与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几乎完美隐入后排的阴影中。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他一起听音乐会，薇薇安开始胡思乱想。她用余光看到青年右手搭在座椅扶手上，修长手指以完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动。但薇薇安知道这并不是表示他这场陶醉于音乐盛宴，恰恰相反，她看得出音乐厅禁止抽烟的规定大概正在对他的情绪造成某种较坏的影响。

　　薇薇安坐在柔软的扶手梯里，这椅子太过柔软，以至于她感觉自己正在缓缓陷入。她坐在后排的边缘，身侧就是一面光滑的墙壁，如果她愿意的话，只需要稍稍扭头，就能看到自己的倒映在墙上的模糊影子——穿着白色裙子，在灯光下异常明亮的自己。
　　但她并不是跟愿意。实际上，她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平日里不起眼的暗灰色调的衣着。
　　她后悔穿这身衣服了。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的耳后响起。“坐直了，调查员小姐。抬起头来。”

　　她感到那一刻他们离得很近。她只要稍稍测过脸颊，说不定就会擦过那人高挺鼻梁。她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烟草气息。

　　“这是什么交响曲，你知道吗？杰克。”薇薇安觉得自己一定是太过无聊了。竟然想要跟这个家伙聊天。
　　他果然也没搭理她。对于这个结果，她倒是毫不意外。
　　薇薇安扭头看他。忽然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不由得愣了一下。
　　对视片刻，他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你....看我干什么？”
　　“你坐在我的前面，挡到我的视线了。调查员小姐，连这你也不知道吗？”他冷淡开口。
　　......见鬼。他什么时候对音乐会这么感兴趣了？

　　沉默地看完整场音乐会。直到演奏结束，乐队指挥起身鞠躬，全场听众纷纷鼓掌。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手袋，开口叫他，没有应答。
　　大概是鼓掌声太大了，他没有听见。
　　于是她又叫了几声，直到几秒钟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回过头。
　　却发现自己的身后并没有人。
　　原来他已经走了？什么时候？薇薇安愣了一下。仔细看，椅背上好像还搭着件什么东西。她仔细看了一会，发现是一件黑色外套。这家伙走的时候不会……忘穿外套了吧？
　　外面夜风习习，只穿了一件黑衬衫走在街上，估计并不会是愉快的体验。薇薇安发现自己似乎有一丝幸灾乐祸，她觉得自己这样想不对，于是反思了一秒。

　　一秒很快结束。她愉悦地起身，对坐在前排的路易教授挥了挥手。

　　刚刚结束的音乐厅，灯火通明。浅金色头发的年轻女子穿了一身洁白裙子，纤细背影，脖颈与一小段后背构成纤细的肩领曲线，灰蓝色的眼睛在光下，像黎明时的潮水起伏的大海。
　　漂亮的姑娘总是引人注目。于是一些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她，并在女子美好的背部曲线上稍稍流连。此刻她正弯腰伸手拾起后排座椅上的一件外套。
　　然后她忽然顿住了。

　　黑色风衣摸起来微凉。薇薇安低头看它，那一刻她的心中忽然划过一丝异常荒唐的猜测。
　　刚才听音乐会的时候，这家伙有脱外套吗？好像并没有。
　　难道.....他是特意将外套留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