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线管理协会》青天收雨

91、【第三章】 安静的春天

　　维克托调查地很清楚。
　　看来维克托的确从很早就策划如何杀死他了。
　　文森特躺倒在地，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耳边依稀听见一阵惊呼嘈杂。
　　到最后他什么也听不清，除了初春的风声。

　　他的确有日耳曼血统。1925年，他出生在德国的一个普通家庭。从小身体不太好，冬天常会咳嗽发烧。他从小就身材清瘦，皮肤有点苍白。他的父亲是一名狂热的纳粹军官。虽然他的体能测试不是非常完美，这点令他的父亲深深失望，因为自己的儿子无法接替自己成为一名忠诚的纳粹士兵。
　　然而，中学时代的他显示出了数学天赋，经过毕业时的智商测试，显示他的成绩很高，于是他被遣送出国，作为间谍培养。
　　他坐火车抵达了苏联，就读于莫斯科学院。这个国家位于地球的北方，常年大雪纷飞。
　　春夏短暂地出奇。
　　少年文森特性格孤僻，常常受人孤立排挤。他整天背着一只小提琴。那只琴盒里隔三差五就会出现死掉的昆虫，或者粘满口水的恶作剧纸条之类的东西。
　　也是在一年春天。那时他坐在教室靠窗的座位上，侧脸去看窗外。尽管已经三月，大雪还是下个不停。昨天才暂时停雪。地上的雪被化地差不多，一只蓝色的蝴蝶安静地飞来飞去。窗外的柳树冒出绿芽。
　　他一把抓住了蝴蝶，关在一只玻璃罩里。那实在是一只漂亮的蝴蝶。由于缺乏氧气，蝴蝶很快就死了。于是他又捉来了一只。死了，再捉。
　　蝴蝶尸体很快就堆满了他的抽屉，黑发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抽屉，深灰色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慵懒而淡漠，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将它们做成标本，或者粘在油画布上，让它们永远保持这种空洞的美丽。
　　玻璃罩里的蝴蝶又死了。空空荡荡的玻璃罩，不知为什么，他也觉得心里不太舒服，空虚而寂寞。于是他又捉来了一只。校园里最近很多这种蝴蝶，尤其是在初春季节。然而他捉的的确也有点多。以至于在附近几乎看不到这种蓝色蝴蝶了。
　　这次他花费的时间要久一点。
　　动物就是动物，低等的节肢动物，永远不会从失败中吸取教训。
　　敞开的抽屉里明明堆满它同类的尸体，它却还是毫无警惕地翩翩飞舞。他坐在窗台上，伸手，啪地一声，捉住了蝴蝶。蝴蝶在掌心温柔地挣扎，翅膀有微微的痒感。
　　他将它放进了玻璃罩里。背起琴盒，一如既往地去楼顶练习小提琴。回到教室的时候，却发现玻璃罩空了。有人把蝴蝶放走了。
　　罪魁祸首似乎就是那个此刻站在他桌子旁边的年轻少年。少年有一头柔软的浅棕色头发，和一双淡蓝色的眼睛。他承认了是自己放走了蝴蝶。
　　少年站起来很好看，仿佛春天的阳光。
　　是那种带有细密刺痛的温暖，尤其对于雪来说。
　　少年说蝴蝶应该自由地飞。少年说自己最近在研究钟摆定理，如果他也感兴趣，或许他们可以一起用那个如今空荡荡的玻璃罩研究。少年还说，他的小提琴拉地很好听。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他。或许后者早已经不记得了。

　　可是他还记得。直到许多年后的今天。
　　少年的文森特，将琴盒放在抽屉里，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那时他看到了一双眼睛，淡蓝色的眼睛，像蝴蝶一样漂亮。

　　后来他把那些死掉的蝴蝶，已经干枯的蝴蝶，通通都埋到了雪里，停止了捉蝴蝶。

　　他再也没有捉过蝴蝶。但他忽然想要试试，那双眼睛能不能被捉到。叫做维克托·尤利西斯的少年漂亮而温暖的淡蓝色眼睛。
　　如果他捉住了，一定会紧紧地握着它们，像捧着珍贵的宝物一样，牢牢地关进玻璃罩里。永远不会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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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柠檬草山谷的小镇医院，某天上午迎来了一位中枪的病人。送来医院的时候，年轻男子已经生命垂危，心跳极其微弱，紧紧闭着眼，一副随时要停止呼吸的样子。连回光返照的迹象都没有。
　　那一枪明显就是冲着他的心脏来的。再加上，枪口当时距离他极近，造成严重灼伤。他几乎奄奄一息。
　　但是戏剧性的发生了，与常人不同，他的心脏在胸腔的偏左边，因此险险救了他一命。

　　据了解，该病人是在一场葬礼上忽然中枪。事发后，病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倒在地。站在他身后的人就是开枪者。警察很快赶到。开枪者举起手枪，束手就擒，并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当众平静陈述出了一段往事。
　　据他说，中枪的人叫文森特。是二战时的一名纳粹间谍，曾隐藏在西伯利亚第五情报站三年时光，向德军传递军事机密，并在快要战争结束时，将该情报站位置告诉德军，引来纳粹残忍的血洗。情报站里的四个年轻学生为此都死光了。
　　不知为什么，只活下来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后来他被这个间谍秘密地转运到英国的某家疗养院，被清洗记忆，在监视中不知情地继续生活下去。

　　而在战后，该名间谍的身份之所以没有被暴露，是因为有人一直在暗中庇护。某位有钱的富商，实际上一直是一位狂热的纳粹分子，战后富商雇佣了这位前纳粹间谍，让他成为了自己小儿子名义上的家庭教师，为他提供了保护伞。使他因此逃过了众人的视线，没有被推上战争法庭。

　　开枪者自称维克托。目前已被小镇警署逮捕，警察将会详细调查。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说，那么将会事件性质将会极其恶劣——战后非法包庇纳粹分子。

　　这样说来，这位叫文森特的病人着实身份特殊。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除却带着或鄙夷或猎奇的目光偷偷观察他，都对他避之不及。除了某些活跃记者，连医生护士都不是很想与他接触交谈。毕竟距离战争结束只过了三年，没人想和前纳粹分子打交道。

　　大约三天后，病人文森特在病床上醒来。那一枪几乎击穿了他的心脏，目前他只能靠大量止痛药保持清醒。稍稍恢复一点后，他试着坐了起来。青年脸色苍白，高挺鼻梁如同雕塑，没什么人会来探望他。连打针的护士都不敢接触他的目光。
　　然而长得帅还是有点好处的。几天之后，他成功叫住了一位打针手法青涩的小护士，自掏腰包请她帮忙给自己买几个苹果。小护士胡乱接下了英镑，左脚踩右脚走出了病房。
　　这位病人虽然据说有些不堪的过往，但人长得还是挺好看的，谈吐彬彬有礼，深灰色的眼睛里有一种阴郁的淡漠。

　　此后的数天，文森特先生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坐在床头削苹果。

　　直到不久后的某天，护士敲了敲他的门，说有人要来探望他。
　　那一刻他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顿。削到一半的苹果皮瞬间被刀切断。苹果脱手而出，在床单上咕噜噜滚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推开，他抬头看过去。那人逆光站着，阳光在背后氤出一片模糊光影。他眯起眼睛，看了一会，才发现不是自己想到的那人。

　　“……是你？我们又见面了。薇薇安小姐。”

　　“所以，你是来探望我的吗？”青年低头，修长手指重新捏起苹果，继续用小刀削皮。“还是来质问我的？其实你不是柠檬草疗养院的病人，对吧。”

　　“有一点我很好奇，文森特先生。你们为什么都这样说？”年轻的少女走进病房，摘下帽子，一头漂亮的淡金色头发倾泻而出。
　　她整理了一下袖口，走近病床，叹了口气，“是我哪里伪装地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