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线管理协会》青天收雨

41、【第二章】 送你一朵白玫瑰

　　后天的演出如约而至。
　　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所创作的《蝴蝶夫人》。
　　剧院老旧的舞台，被高跟木屐踩得咯吱作响。整个银橡叶剧院最迷人的舞女，身穿织有复杂图案的红色绸布裙，散发出让人沉沦的异域气息。
　　叫做克丽丝的舞女明艳动人，舞台下的观众向她抛出火红的玫瑰花。这出经典的悲剧歌剧被她演绎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仿佛以火烤雪，充满毁灭来临前的纸醉金迷，悲剧在迷乱疯狂的愉悦中绽放开来。
　　其实今晚的这出歌剧本来不是由她主演的，而是另一个歌女出身的年轻姑娘。可惜她在两天前不幸逝世。
　　估计也没有多少人记得了，多年前的银橡叶剧院里，那个歌女是最受欢迎的姑娘。她的成名作就是这首《蝴蝶夫人》。不同于克丽丝的演绎，她诠释的《蝴蝶夫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没有迷醉麻痹的愉悦感，只有在平静中走向死亡的宿命感。那是种动人的悲剧感。

　　舞台下的观众席角落，金发少女安静观赏。观众们越来越疯狂，他们向舞台上抛掷一朵又一朵玫瑰花，只希望台上的“蝴蝶夫人”能低垂下眉眼，看他们一眼。

　　“我记得你说过，莉莉娅生前，也是有人来给她送玫瑰花的，是吗？每次她演出后，都有人来给她送花。”

　　“好像是的。薇薇安小姐。虽然近年来她登台演出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但我隐约记得，每次她演出后，后台化妆室的门口都会出现一篮花，白色的玫瑰花。”
　　凯尔想了想，叹了口气。“看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忘了她。瞧，还是有很多人喜欢她的。她为什么要想不开呢？”

　　“每场演出都来送花......看起来是个相当执着的人。你见过那个送花的人吗？”

　　“没见过。”凯尔摇头，遗憾叹息。

　　“薇薇安小姐，如果莉莉娅并非自杀的话，现在仔细想来，也许一切早有预示。在她死前的最后几天里，我总觉得，她变得与往常不太一样了。说不上是哪里不太一样。但是我感觉到了。”凯尔犹豫片刻，低声开口。
　　“虽然我与莉莉娅小姐并不是很熟悉的朋友，但她偶尔也会跟我聊天。我还记得，就在前天，她对我说总觉得有人在跟踪她。”
　　薇薇安一愣，抬头看他。
　　“然而彼时我还没有想到这么多。我还安慰她别多想。”凯尔的目光瞬间黯淡，他皱眉摇头，声音里充斥着自责与悔恨。
　　“.....莉莉娅说有人在跟踪她？”薇薇安手指冰冷，“她有没有跟你说过......跟踪她的人是谁？”
　　“是的。她是这么说的。”凯尔露出回忆的神情，停顿片刻后，开口。
　　“我需要想一想......嗯....她没有明确地指出那个人是谁，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她好像对我说过，那个家伙穿着黑色的衣服，还戴着一个宽大的帽子，她看不清他的脸。被可疑的家伙跟踪——这件事本应该让人感到害怕的。然而她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害怕的感觉。”
　　凯尔继续说，“最近她失眠症复发，一直在吃安眠药助眠。大概是安眠药的精神安定作用太强，她最近给人的感觉一直比较精神恍惚且嗜睡，所以当她一脸麻木地把这件事告诉我的时候，我以为是她看错了。”
　　———————————————
　　歌剧拉下帷幕，剧院清理着碎纸屑与饼干渣。演员们在后台交头接耳，笑得花枝招展。剧院老板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一边数钱一边破口大骂。

　　忽然，室内光线一黑。噼啪一声爆响。
　　天花板的吊灯被打碎，玻璃渣四处飞溅。人们抱头尖叫。

　　下一秒，一个黑影破窗而入。黑影带起一阵风，身形十分敏捷，在一片刺耳的惊叫中，径直向那个仍然站在舞台前的西装男人跳过来。

　　男人猝不及防，明显一慌。他猛地松开了手，手里的钞票哗啦啦被吹到了天上。
　　他猛地挥拳向黑影打去。然而黑影躲避迅速，男人没能打到他，反而被他控制住了手腕。短暂的惊恐激发出了更大的能量。男人猛地一挣，把黑影推开了，实话说，黑影的身手不差，但是力气尚有不足。
　　简短的交手后，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斗以男人被黑影反踹在墙上的结局而告结。
　　“.......混蛋！你是谁？！”鲍曼先生又惊又怒。

　　下一刻，剧院的门又被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几个警察。这是鲍曼老板头一次在自家剧院关门后，有人破门而入时感到欣喜若狂。
　　“警察先生！有人疯了！这是个疯子，深夜持枪抢劫剧院！请你务必要抓住他！看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说不定他正是杀害那女人的凶手！”

　　警察点了点头，却并不是对他。接着他感到身上一松，那双扭住他肩膀的手松开了。与此同时，从宽大的漆黑兜帽下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警察先生，确定了。”
　　“竟然是你？！薇薇安·怀特！我看你果真是个疯子！警察先生，她刚刚险些杀死我！”鲍曼揉着胳膊，勃然大怒，“你确定什么了？”

　　“我确定了，你就是本案的嫌疑犯。”

　　“........什么？！你再胡说八道些什——”

　　“你是左撇子。”薇薇安举起他的左手。他的左手一直在拿着一把短刀，刚刚的搏斗中，他下了杀人的狠劲，不停地拿着那把刀向她刺来。
　　“因为你是左撇子。鲍曼先生，在你我相识的一个周内，你一直保持着惯用右手的样子来示人，正如以往的多年一样。几乎没有人知道，其实你最惯用的手是左手。刚刚危急关头，使用左手是你的本能。才让我抓到了你的把柄。”

　　“……左撇子？这叫左右手全能，全能！好吗？！”
　　鲍曼先生额角青筋暴露，“再说了，我能用左手写字吃饭，又能说明什么？”

　　“单纯是左撇子，不能说明什么。但是我也有一句话想要问你，如果你真的只是单纯惯用左手，又何必多年以来都向众人隐瞒这件事情？”
　　“我刚刚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莉莉娅在死前的几天内，遭遇一个黑衣人跟踪。并且在跟踪途中，那人曾经与她发生了拉扯。莉莉娅很害怕，却无法甩掉他，在一番挣扎中，黑衣人用匕首刺破了她的手腕。莉莉娅趁乱逃跑了。”

　　“那又能说明什么？”

　　“我检验过莉莉娅的尸体。情况属实，的确在她的右手手腕上有一处伤疤。伤口不深，已经快要愈合了。然而当我仔细观察伤口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这是一个有些特别的伤口。伤口上窄下宽，上深下浅，显然是左手所为。”

　　瞬间剧院陷入寂静。剧院的门仍然大开，只剩下寒风呼啸的声音。

　　“.....听着，我简直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小妞，我一点也没说错，你简直是个疯子。也许我的确是一个左撇子，然而你妄图拿那女人的一席话就来找我的麻烦，简直异想天开。我告诉你，她已经疯了，她整天疯疯癫癫的，她说的话怎么能让人相信呢？”
　　鲍曼沉默数秒，粗声粗气地开口。不知怎么，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等你找到证据后，再来证明我的罪责吧。现在，滚出我的剧院——！”

　　围观的警察扶了扶眼镜，抱起双臂看向薇薇安。

　　“我不会放弃的。我说过的，警官，这是一起谋杀。我不是凶手。不让我参与此次调查行动，是你们的损失。但我不会就此收手的。因为我的上司并不是你们。”
　　少女站在一片阴影之中，皮鞋踩在玻璃渣上，她摘下兜帽，露出一头柔软的金发。她的声音冷静而淡漠，听不出什么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