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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终章】 百万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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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丁汉城,盖德灵区,市郊一栋破旧公寓里。
忽然就开枪了。
由于装了消(hexie)音器,所以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响声。子弹飞速擦过薇薇安的耳边,擦出一道血痕。
这家伙果然疯了。
而且手黑得很。
薇薇安险险避过,弯腰,拔枪。
“伦敦警署的警察?对不住了,警官。”吉尔喘着粗气说道,声音凶狠而略微发抖。“这么多年了,还不肯再放过我吗?我已经什么都说了。难道你们会放过我?”
“......冷静。冷静。”薇薇安想了又想,弱弱地说,“其实我们根本不是伦敦警署的警察。”
“那你是在骗我咯,小姐?那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们了。而且,我早就怀疑了,怎么会忽然有警察来找我打听陈年旧事。伦敦警署?那些事,我早就在大不列颠皇家警署备过案了。真正的警察会不知道吗?”说着就要开枪,显然已经杀红了眼。
刚要开枪的那一刻,忽然旁边的黑衣青年弯起膝盖,狠狠撞到吉尔腹部,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但后者反应很快。也许是命悬一线,他爆发出了不属于四五十岁男人的力量。竟然硬生生撞开了他。
“……他们都死了。知道那件事的人都死了。少校,菲利普,米勒,他们都死了。我不想死。”吉尔看起来有点崩溃,发抖着大喊。“我不想死!”
男人忽然暴起,一把掐住女子的脖子,作为人质,枪抵着她的太阳穴,退后。
“走!杰克!离开我的房子。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关系。总归你不希望看到我亲手杀了她,对吧?”吉尔低低地喘着气,脸上露出一个支离破碎的怪笑。
杰克果然停顿了一下,眯眼,抬枪指着他。
“去年秋天,你没追究我放了你鸽子,该不会就是去找她了吧。我以前可没见过,杀手杰克身边还有这么一位年轻的小姐。”吉尔冷笑了几声,呼出一口气,仿佛很满意自己终于找到了什么威胁青年的手段。
“那时候,我雇你帮我杀了那个人。那家伙也知道这个秘密,百万英镑计划。战后他被军事法庭审问了,叛了五年,去年刚被放出来……一但他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了。”
吉尔眼角有点红,恐惧地后退。
然后他紧紧盯着黑衣杀手,冷笑一声,“但是,你知道吗?我现在忽然不想再付给你钱了。想当初,杰克,我看上的是你的没良知,没底线。而现在,你却为了一个女人,退缩了?”
“来啊!有种就开枪啊!”吉尔大喊,“我现在就杀了她!”
青年死死盯着自己,举枪瞄准他的眉心。但始终站在离他两步远,没有再靠近。
吉尔冷笑,扳机即将扣动。
忽然从他耳边传来一个柔软的女声。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开枪。”
“哦?为什么?”吉尔冷笑。
“因为我死了,就没人能给你解药了。”
“........什么解药?”男人顿了顿。
“刚才,我往你的茶杯里加了毒药。你喝下去了。我本来想等一会再把解药给你的。”被自己掐住脖子的女子声音轻轻。却像一声炸雷。
“.....你说什么?”吉尔脸色一变。
“……你在骗我,小姐。你和他一样,阴险狡猾。你还骗我,说你是伦敦警署的人。要不是我动脑子想了想,就被你瞒过去了。”吉尔磨牙,恶狠狠地说。
“信不信随你。先生。反正命是你的。”
“……就算你死了。我还是可以搜身。你不是把解药藏在身上吗?到时候不信摸不到。”
“这是一个好方法。吉尔先生。然而恐怕不会太顺利。”女子低低地说,声音因为被扼住脖颈而有点纤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解药在哪。我把解药埋在了皮肤表层,并且做了一个恒温装置。”
“一旦死亡或者受伤,血液温度变化,解药融化。到时候,就算你把我解剖了,也救不了你自己。”
“.........”
僵持片刻。吉尔额角滴下一滴冷汗。
他低头狠狠瞪她。
此刻他是多么想杀死这个年轻的女人。她已经一眼看穿了他。
前纳粹集中营狱警吉尔,不怕杀人,不怕放火,但是怕死。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因为惧怕被指控为战犯,违抗了少校秘书的命令。后来又抛下一切,不远万里来英国隐居。
怕死。怕得要命。
“........解药给我。你不要动。给了我就放开你。”男人面目狰狞。
“先放开我。我再给你解药。你认为以你现在的处境,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吉尔先生?”
寂静片刻。
“现在给我。”吉尔恶狠狠松开了手,脸色苍白,仿佛已经想象到毒药顺着血液循环,流进心脏的剧痛。
忽然被踹了一脚。猝不及防,男人几乎摔倒。
与此同时,薇薇安翻身在地上滚了一圈,迅速远离他。
她揉了揉手腕,从袖口滚出一个小瓶子,扔给了他。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恒温装置。吉尔恨的牙痒痒。
“.....其实,你根本就没给我下毒,是不是?小姐?”拿到那个小药瓶,吉尔忽然顿了一下,“说不定,这瓶才是毒药。”
“对。”竟然点头承认了。实在不要脸。
但已经无力反抗。
“我不杀你。因为你还有用。吉尔。我需要你大脑里所有关于百万英镑计划的记忆。一天后,我们会再来的。”
同时被两把枪指着,二人后退走出了公寓。吉尔只能瞪眼看着,不敢走动一步。
直到他们离开公寓,房门哐的一声被合上。吉尔才喘着粗气,倒在沙发上。
这算什么?
男人心里简直气地想要爆炸。
这算什么?被狠狠威胁了?
傍晚,敲门声再次响起。他发誓,如果这次还是那两个倒霉鬼,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恶狠狠开了门。
然而门外并没有人。他愣了一下。
继而,响起一个声音,原来那人站在门后。
身穿灰色大衣的男人,圆顶礼帽下,一双铁灰色的眼睛。然后他开口了。
“好久不见啊,吉尔。”
开门的男人猛的一僵。
几秒后,霍地睁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接着,恐惧猛地在心里炸裂。
“放下枪,老朋友。擦枪走火,多危险啊。而且,周围还有这么多只瞄准镜指着你呢。”灰衣人摇了摇头,叹气。
“..........灰鹰。尤里安。”仿佛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
“没错,是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你隐居这么多年,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让我找的很辛苦。老朋友,不请我进去喝一杯茶?”
那人脚边还蹲着一只黑色的大狗。
那只狗。
陈年往事瞬间在吉尔脑海里交织。他只是紧紧盯着那双铁灰色眼睛,好像有一种诡异的魔力。他手指都在因为恐惧而发抖,但就是移不开视线。
灰衣人淡淡声音继续响起。
“当初你没有听从菲利普的命令,枪毙整个集中营里的囚犯,而是躲了起来,为了逃避战犯指控。那时你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是不是?”
“……你想要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尤里安?我把钱全都给你。”吉尔喘着粗气,想要后退。
恐惧狠狠捏住了心脏。
“看来,你是不打算请我喝茶了?”一种有些失望的语气,接着他摘掉了手套。
枪声破空而来。
子弹从眉心射入,穿过后脑。吉尔眼睛霍地睁大,倒在地上,手指抽搐片刻,便再也不动了。
灰衣人身后很快走来几个黑衣人。
“尸体处理干净。放一把火,把这栋公寓烧了。火势要大,不能让人再从这里搜出任何东西。”他淡淡吩咐。
他的脚边还坐着那只黑狗,柔顺的皮毛闪闪发亮。狗吐着舌头,安静坐在一边。
尤里安摸了摸狗,狗仰起头舔了舔他的手指,温暖的触感。
有时这会让他想起一个人,还有那些,很久以前的时光。
那时他还是一个青年讲师,工作于慕尼黑一家三流学院,每月工资稀薄,上课也没什么人听。经常有学生逃课,还有个别嚣张者,往胳膊上打一块石膏绷带,拙劣地装不能写字,笑嘻嘻来请假。有天,整间教室里就只剩下了那个少女。
“老师。二律背反,是什么意思?”
“二律背反,是一个哲学概念。指,对同一个问题所形成的两种理论学说,虽然各自成立,但却相互矛盾。”
“比如?”
“宇宙在时间上有起点,在空间中也有限制。这是一种观点。它的二律背反是?”
“宇宙没有起点,在空间中也没有任何限制。”
“很对。瑞秋。一切学科的基础都是数学。数字里藏着所有一切的秘密。”青年教师放下粉笔,低头看坐在窗边的少女,“也许历史有一条轨迹。如果时间与空间无限,粒子在四维时空里的运动轨迹,可以称为世界线。”
“是吗?那么我也有一条世界线吗?”少女有蓝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穿着一件柔软的白布裙。
“当然可以。瑞秋。”青年耸了耸肩,笑了一下。
“那太好了。”少女欢呼雀跃了一下,“那么我希望。我的轨迹就是永远和麦片,和老师在一起。”
麦片不是那种可以冲的麦片。而是一只狗。
一条流浪的黑狗,受了伤,尾巴断掉了。有天溜进了学园里,瑟缩在一个墙角,见人就咬,凶的不得了。
没人敢靠近,遂成为学院一霸。
然后有一天,一个蓝眼睛的女孩站在拐角处,看了它很久。黑狗呜咽几下,呲出尖利獠牙。
旁边有一些孩子劝她,不要走过去,这条狗很凶的,十足的疯狗。
女孩看了看它,果然转身走了。
然后不一会竟然又回来了。而且手里拿着一片火腿。
走过去,把肉轻轻推了过去,黑狗闻了闻肉块,大口吞咽起来。女孩蹲在地上,阳光落在小巧高挺鼻梁上,留下一小片阴影在那双蓝色的眼底。
她摸了摸黑狗的耳朵,叹气,“你怎么会凶猛呢?你只是太害怕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