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线管理协会》青天收雨

12、【第一章】 小偷与骗子

　　“修道院院长.....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天，警官。”韦尔伯右手还举着手机，脸上也是一脸惊讶，“尸体在距离修道院九英里的位于伦敦城郊的曼丁湖里被找到。由一名遛狗的女士在昨天清早发现。深秋寒冷，史密斯院长身穿黑色修士服，仰面飘在水里，湖畔的枫叶纷纷掉落，落了一身。尸检过了，溺水身亡，疑似跳河自杀。”

　　“......自杀？”

　　“是的，据说是这样的，警官。还有……”

　　“还有什么？”

　　韦尔伯啪地一下合上手机，面色严肃，“警局已经向修道院的多位修女了解过情况了。有一位忽然指着弗兰克的照片，说他……说他正是半年前圣母教堂外出修习的霍尔大主教！”

　　“什么？死者是圣母教堂的主教？”维德惊道，一时不知做何表情，勉强思考片刻，忽然有种查了半天结果问题仍出在源头的感觉，“为何之前没有调查出来？”
　　“那位修女说，主教闭关修习已久，整所修道院里她的资历最老，其他的修女里，资历最高的也不过一年。前些天弗兰克的遗体刚刚在公园里找到时，警方就曾前往附近修道院询问死者身份，那天她本来认出了照片上的是主教，但被院长制止了……院长禁止她说出死者的真实身份。”

　　“看来需要回趟伦敦。韦尔伯，你先留在这里，将这栋公寓里里外外搜查完毕，一定要留意任何与弗兰克有关的潜在线索。”年轻的警官当机立断，低头摘下手套，他站在狭窄潮湿的走廊里，白色日光从他身后冲洗下来，逆光里他微微眯起的双眼如同绿松石。
　　“是，警官。薇薇安调查员呢？她也一同回去吗？”
　　“我想是的。她肯定需要第一时间确定本案最新进度。因此我陪同她一起。”维德回顾四周，“她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韦尔伯摇头。刚刚得知院长死去的不幸消息后，薇薇安的手机就响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走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维德决定先等一下，稍安勿躁。毕竟薇薇安调查员一向十分严谨，办公时间不接听电话，虽然不知道刚刚是谁给她打的电话，她的表情也依旧平淡，但她既然接了，就一定是一个较为重要的来电。于是又与韦尔伯核实了一会修道院院长的尸检报告。
　　为什么说是自杀在看过报告后，维德也大致了解了状况。起初他对这个判断是十分不信任的。然而尸检表明，院长除肺部溺水以外，身体再无其他损伤。那一片湖域尖石众多，湖底坑洼不平，若被推入水，必定会因挣扎造成皮肤划伤，然而痕检证明，遗体生前并未进行过任何挣扎搏斗。
　　仿佛一块礁石，安静无声地沉入湖中。
　　且在遗体体内并未发现药物残留，因此排除昏迷入水的可能性。如此看来，最有可能的死因的确是自杀。

　　不过薇薇安离开的时间的确有点过长了。维德在阁楼内四处走了走，没有看见她，于是低头拨了一串电话号码。在漫长的等待音之后，却并没有人接起。
　　“嘟嘟”的等待音在第二通电话时才被打断。
　　“薇薇安调查员，你在哪里？我想该回伦敦了。警局已经派人搜查过了，说院长在修道院的档案室里留下了多只黑色木箱。而且……有修女称，死者弗兰克正是圣母教堂的主教。”

　　“主教文森特·霍尔？看来三年前在利物浦，霍尔杜撰了一个假名字弗兰克，并且用假名在孤儿院领养表上签的字……”电话那头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柔软而有一点模糊，“这会是一个关键的信息。维德警官。如果你不介意，请回伦敦后好好问一问那个修女。”
　　“薇薇安调查员，我以为你也会回伦敦的。难道你不吗？”
　　“现在吗？抱歉，我可能回不去了。维德，你先走吧。”那边的声音轻飘飘透过话筒传来，像一片轻轻的羽毛，“我迷路了。”
　　“……迷路了？你在哪？薇薇安调查员。”如果不是她的语气依然平静淡漠，他会以为她在讲一个笑话。然而协会里的研究员薇薇安小姐，一向安静少言，几乎没人见过她一本正经地开玩笑。于是他皱了皱眉。
　　“再见，维德。不必等我了，前往伦敦的末班车就在一小时后。”她似乎是笑了笑，“我只是迷路了，慢慢就走回来了。”
　　“我当然会等你。薇薇安调查员，你在哪里？描述下周围的建筑物，我立刻去接你。”青年警官摇头，似乎觉得好笑，“我们是一起的。”

　　片刻的沉默后，电话被挂断了。嘟嘟的忙音响在空荡荡的走廊，在四周的墙壁上撞击起模糊的回响。

　　与此同时，几百米外的一条小巷，巷子里空空荡荡，仅有一个身穿白色大衣的女子的清瘦背影。女子右手撑着一把伞，左手正在将手机放回口袋，安静独自行走。她的脚步逐渐缓慢，终于在拐到巷子拐角时，停了下来。
　　“你跟踪了我这么久。你到底是谁？”没有其他行人的小巷，撑伞女子仿佛在自言自语。她微微抬头，转过身来。

　　“你对我下过药。两次。第一次是在三天前，案发时的玛利亚公园，你混进现场的警员里，在公园里对我放在长椅上的咖啡动了手脚。现在是第二次。”黑色的伞尖晃了晃，伞下的女子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我一向很小心，不再喝任何陌生人递来的水。然而这次我却再一次中计了。就在刚才。如今仔细想来，我身边虽然没有再出现过陌生人，但是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贝拉公寓内，我通过木梯下地窖时，地窖里就已经有了几名警员，然而就在五秒钟前，我还隐约听到了从一楼厨房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叫喊。是韦尔伯警员的声音。没有人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地窖里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而是有人易容假扮的。”
　　“我猜那个人就是你。对吗？”

　　阴雨连绵的狭窄小巷，黑色长柄伞下的女子声音淡漠，偶尔有风吹进伞下，她有一头极其浅淡的金发，漂浮在空中时像褪色泡水的白玫瑰。
　　“所以，你也一直埋伏在房东太太家。这是为什么？为了等我们吗？”

　　秋风瑟瑟，残存不多的梧桐叶孤零零地飘落在小巷，忽然有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我在等你。小姐。”

　　“等我？”薇薇安顿了一下，“等我做什么？”
　　听到薇薇安有些惊讶的反问，那个声音笑了笑，不过依然听不出什么情绪。那是一个相当中性的声音，令人一时难以分辨对方性别，不过应该是由男性发出的。那声音太过独特而好听，让人联想到初夏湖畔的新绿柳条。

　　“小姐不必害怕，我只是为了向你借一点东西。割破手腕，取一些血。我有一把锋利的小刀，小姐想自己来吗？”

　　“……你要我的血做什么？或者，你到底与霍尔主教遇害案有什么关系？”

　　“你不够坦诚，小姐，你明明在怀疑我。不过我可比你要坦率一些。你猜对了，霍尔是我杀的。”薄雾中的小巷里响起一阵脚步声，“他太贪婪了，想要取走某样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什么东西？”

　　“价值连城的瑰丽宝石。人人都想要。我从没有见过比它更美的蓝宝石，小姐，从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我就想它一定会是我的。”

　　“……你到底是谁？”薇薇安握伞的手指一片冰冷。然后她听见从薄雾中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叹息。

　　“我回来了。大不列颠最卓越的盗贼。从未失手的大盗。埃文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