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离》泉边伊人

11、第 11 章

　　清晨天空还沉浸于夜的包围中，不愿意醒来，我却在破碎的梦中，被一阵又一阵的敲墙声音唤醒，心情突然烦燥起来，我穿上衣服，想走过去教训她一顿，刚气乎乎的打开房门，就看到她甜美的笑容如一朵花儿灿烂的绽放，头上戴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破布，还系成蝴蝶结的样子，歪着脑袋，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嘟着嘴柔声叫着妈妈，拉着我的手就要跳舞！刚才的气愤都在她的笑容里消逝了，心想现在的她又是一个不过三岁的小姑娘了，我只好无可奈何的看着她，说现在天还没亮，大家都在睡觉！你又吵吵闹闹的，妈妈要生气了，以后不管你了！我装做生气的转身离开，没想到她立刻悲恸的哭泣起来，趴在我的身后，抱着我的大腿，大喊着妈妈不要走，宝宝会听话，妈妈不要走！我没想到她的眼泪怎么会来的这么快，这么激烈，一时之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抚摸着她的头发，告诉她妈妈是吓唬你呢，怎么会真的不要你！乖宝宝，不要哭，好不好？可是不管我怎么安慰，她的眼泪都好像止不住似的一直往下流，我突然脑海中闪过一曲歌谣，是以前妈妈经常给我唱的安眠曲，一股温热的感觉滑过我的喉咙，感觉音符自己在我的嘴中顺着呼吸发出，柔情的字句随着音符漫延，啊啊啊，古老的誓言，吟唱着亘古的传说，凝结爱的能量，成为守护的夙愿，妈妈这两个字，早已成为温暖的力量，为孩子编织出梦的翅膀……古老的誓言，在千年中传承，延续成最动听的歌谣，字字句句都带着爱的魔法，爱围绕在我们身旁，情融化在我们心间，有痛苦的磨练，却没有辛苦的抱怨，只有声声温情的呼唤，在家门口的小巷边，默默的回想我们的笑颜，一次次的重温一遍又一遍，永远都不会厌倦，在思念的泪光中，心心念念盼我们能勇敢一点！
　　柔情的歌谣，幻化成黑夜的黑空，闪烁出不变的依恋，疼惜的目光，不会因世事无常而改变，似梦又如幻，音符飘飞出最真切的想念，祝福我们在爱的守护下，平平安安！
　　这首歌谣正好把她心中的寒冷与孤独的感觉驱散了，只留下了暖暖的安全感，她一边抽噎着，身体还在哆哆嗦嗦的，我弯下腰，抓住她颤抖的手，也抓住她散乱的思绪，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你用手摸摸心脏，觉不觉得有一股温暖从心间流淌，母亲的爱一直都流淌在我们的血液中，因为我们是她们孕育的孩子啊！她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睛，茫然的摸摸她的心脏位置，然后问我，这是妈妈的心跳吗？我说是的，其实妈妈一直都陪在我们的身边，从来不曾远离，因为她永远都住在我们的心里。
　　这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手忙脚乱的用脚蹬开门，因为手里还拿着滚烫的早餐，让一个清冷的早晨，空气中飘散着诱人的香味，他看到我们的样子，有些吃惊，马上把食物放在桌子上，走到我们身边，把她从地上温柔的抱起来，小声的询问，怎么回事啊，这么冷的天。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啦。她挣扎要逃出他的怀抱，把手努力的伸向我，像个执拗的小孩般说着妈妈，我要妈妈！我哭笑不得的望了望他，他便会意的说，妈妈还没吃饭，你和妈妈一块吃饭好吗？她点了点头，说好吧，然后拉着我的手，就是不放开。我只好和她一起去洗手间洗手，她好像感觉到水珠晶莹莹的冰凉凉，可以发现一种好玩的乐趣，便将水花到处泼洒，还一边呵呵的笑着，那模样活脱脱的就是一个顽皮的孩子，我有些生气的说不可以这样啊！他却好脾气的走到她身边，托起她的双手，然后用水浸湿她的手，用肥皂细细的打在自己的手心中，轻柔的揉搓她的手，从手心再到手背、手指，都仔细的擦拭了一遍，温柔就像对待自己孩子的父亲一样，洗完手后，又把芝麻烧饭放在她的手里，微笑着说，赶快趁热吃吧。看着她吃的像小孩子一样，碎屑沾在了嘴边，他又细心的用手指轻轻拂开，认真的看着她吃东西，看她吃的起劲，他就看得开心，温暖纯粹的食物香味，温暖了整个冬天的早晨，让我这个局外人，都闻到了幸福的香味，品尝到了纯朴的浪漫，其实就在每一个温馨的瞬间……
　　看她吃完了早饭，我提醒说她该吃药了，她立即条件反射般地站起，一边害怕似的连连后退，喃喃说着，我不要吃药，药好苦！记忆的那份刺痛又钻进了心头，勾起了她的苦痛，最苦的永远不是药物，而是在味蕾中弥漫开来的那份荼苦，流入心中的，是独自面对病魔的孤独与无助，最消磨人心……她转过身后背对着我们，语气又变得严厉了，我没有病，我不该吃药，该吃药的是你们！忽而又双手掩面，幽幽的说：小妹妹，我一直把你当成好朋友，你竟然也不相信我！严厉的语气也掩饰不了她淡定语调背后暗藏的激动，手指不禁微微颤抖，他好像心有灵犀似的慢慢走过去，慢慢走近她，也走近她的心，用手指轻轻的勾住她的手指，坚定的说，乖不要怕，我给你带来了水果糖，很甜，吃完了药我们再吃一块水果糖就不苦了，对不对？她马上开心的转过身，脸庞中出现了朵朵红晕，似要荼锦的花儿般，开心的说着，水果糖在哪里，我要吃，甜！他耐心把热水倒好，感受水温合适了，才递给她，再把药一粒一粒的放入她张开的口中，她着急的喝下，差点呛着，大声的咳嗽着，但还是使劲张开手，口齿不清的说着，水果糖水果糖！他心疼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着你别着急，我马上给你拿！看着她被水呛红的脸，他无可奈何的打开单肩包，拿起一个精美的玻璃罐，上面雕有立体的花纹，淡淡的色彩围绕着玻璃罐，形状就像一个精致的苹果，十分可爱，里面装有七彩的糖果，在晕暗的室内，还是显得那么漂亮，他打开糖罐，拿出一块粉色的糖纸，还没有撕开糖纸，我就闻到了淡淡的甜香挥发进了空气里，她拿到糖，却没有立刻撕开糖纸，而是把糖放在手心，细细端详了一番，好像想起了很多甜蜜的浪漫，从心底散发出的甜融入了脸庞上，绽放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她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撕开糖纸，好像撕开了一个封存已久的快乐，仰起头让糖掉入自己的口中，忍不住呵呵的笑着，惬意的闭上眼睛和嘴巴，靠在枕头边，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幸福满溢在她的身上，手和身早已不再颤抖，脸上只有平静的安详，好像终于能摆脱无尽的悲哀与痛苦，藏进那个消失了的，恬淡梦境中，甜蜜从口中融化，流入胸中，幸福，通常都是最简单的，只是有时候有些人不曾珍惜……
　　冬天的时光好像经过了沙漏的沉淀，流沙在穿梭的思绪磨擦里渐渐温热，寒冷在爱中消消融化，时光流逝的更缓慢了，也更沉稳了，美丽的晨光走着轻莹舒缓的步调，优雅的朝着我们走来，丝丝缕缕的晨曦中,幸福之花随着轻柔的暖风而渐次绽放，冬日最简单的幸福，便是拥有一个温暖的回忆，让冻伤的心灵有一个重新圆满的机会……
　　他看着她的幸福，终于释然的松了一口气，这时好像刚刚想起我来，略有些尴尬的问我，你还没吃饭呢吧，为什么不一块吃一点呢？我有些无奈的想，我的存在感就这么弱吗？叹了一口气，赌气的说，你又不是给我买的早餐，我怎么好意思吃呢？他认认真真的盯着我看，只是几秒钟，我却红了脸，他郑重的对我说，谢谢你，谢谢你在我不在她身边时，对她的关照！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刚才面对她的淘气，我还发了脾气，呵呵。他淡然的说，你还太年轻啊，没有当过妈妈，当然会缺少一点耐心了。有了这份历练，人才能越来越成熟的。看到终于能和他交流了，我的好奇心又窜了出来，马上趁热打铁，直视他的眼眸，那里幽深中又带有不被人理解的沉重，男人有时候总会选择伪装坚强，把重担都扛在自己的肩膀，心底里的哀愁，只能在心中的石磨上一点一点碾磨，将痛苦细细碾碎，苦淡无味的残渣过滤留给自己，把幸福的甜香献给心爱的人，但其实只要是人，总会累，也需要关怀与体谅，需要我拿到一把能打开他沉重心门的钥匙，只要能解开他心中深藏的困扰，一定也能解开她的心有千千结！我在心中暗暗思索，准备以轻松的语气展开话题，好让他放松警惕，能对我敞开心扉，心无芥蒂的与我沟通。我随口说着，她一定在做着一个甜美的好梦，好久都没那么放松过了，你没来之前，她就算睡着了，也没这么放松过，其实她不是忘记你了，而是心里的隐痛，让她不能面对真实的自己，只愿意沉眠在自己的梦境世界里，不愿意醒来！我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起旁边的棒棒糖纸，在手中随意的折叠起来，他的目光看着阳光中的糖罐，其实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糖罐，曾经是一个女孩最贵重的珍宝，这是她用来储藏幸福的容器，男人每天回来都会抱抱她，亲亲她，这时她就会把两颗糖装进糖罐中，在男人出差时，她就会把糖倒出来，一粒一粒细数他们之间经历的幸福，每一份小温馨都化成了甜蜜的糖，存在于女孩的记忆里，每次吃糖时，都是她最幸福的时刻，男人看到她那副小女人的模样，心都会跟着融化了，却一直一直笑话她，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女孩总会一边傻笑着，一边跑过来，把嘴里的糖与男人嘴对嘴的分享。男人有次问女孩，为什么这么喜欢吃糖？女孩只淡淡的说，小时候家里很穷，只在过年时才能在大人那里分到两颗糖，有一次弟弟过年时生病了，她把两颗糖都分给了弟弟，她只把糖纸收藏了起来，也把这一份甜蜜的盼望，深深的留下了心底……她满足的笑着说，只要能吃到糖就是一种幸福，尤其是最爱吃的水果糖，柠檬味的，酸酸甜甜的，清香沁入心里面，黄色的糖纸，如同沾满了甜霜的阳光，透明的糖让她感受到了一种最单纯的美好，那种单纯的味道一如小时候一般，甜蜜中带着童年飞扬的烂漫，天真中透着明净的爽朗。幸福就是越简单越幸福，好多人一直一直在寻找的幸福，其实不是远在天边，也不是近在眼前，它一直看不见，也摸不着，因为它一直像空气一样，是免费是透明是干净的，也是公平的，只要还活着，就一定能呼吸到纯净的空气，深吸一口气，再慢慢的吐露出来，一定能在身心放松的闲适里品味到，空气中还飘浮着淡淡的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