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51号人偶》几盒袋鼠

20、结婚的人偶

　　人偶不需要像人类那样坐月子，林笙几乎是醒来之后就活蹦乱跳的了。因为他现在能量充沛，甚至比生产之前还要更加精神。
　　沈淮敲门的时候，林君和林笙正亲密无间地挨着一起坐着，逗弄着面前刚出生的小婴儿，时而窃窃私语，时而相视一笑，时而拌嘴两句，时而又偷偷啄一下对方的唇。
　　三口之家幸福的场面让沈淮很是艳羡，默默地在门外看了许久。他和萧唯安是大学的舍友，文嘉善是比他们低一级的学弟。嘉善是以第一的成绩入学的，长相也俊秀，一时间在校园里经常能听到这个名字。虽然久仰大名，但他们三人真正的相识是在嘉善大二的时候，他被老师引荐加入了他们的科研小组。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们真正认识了这一位才华横溢的学弟。他聪慧，他善良，他温柔，他阳光……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嘉善，他是美的集合。他和萧唯安都动心了，但是他没有萧唯安那样会表达自己，所以他没能赢得嘉善的心。可这也没关系，沈淮想，只要能默默守护他就好了。
　　嘉善和他说想要在自己身上做实验的时候，沈淮无疑是拒绝的。但是嘉善却露出神往的眼神，他诉说着自己对未来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期望，他的目光那么真挚动人，让沈淮无法拒绝。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沈淮站在门口看着的就不是林君一家三口的背影了。
　　沈淮自嘲了一声，敲敲门，走了进去：“林医生，你已经从人偶医院辞职了，今后有什么打算？”
　　林君沉吟片刻：“大概还是找一个人偶医院重操旧业吧。”
　　“这样终究不方便。”沈淮语出惊人，“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研究所？”
　　“？”林君惊了，“这……术业有专攻，我有心无力吧？”
　　“你有这方面的基础，努力一下也不是不可以，而且这样也方便林笙不是吗？”沈淮有条不紊地提议道。
　　但林君还是很疑惑：“我还是不理解，你怎么突然提出……萧唯安让你来的？”
　　“不是。”沈淮摇摇头，“人偶近些年闹出的争论越来越多，只是碍于没有替代物所以才没有被取缔。”
　　“你的意思是？”
　　“只要有研究所研发出替代品，人偶势必要被取代。”沈淮眼镜后的双眸深沉如水。萧唯安喜怒于行，有时候还真比不上这个面无表情的沈淮更让人觉得可怕。
　　“能让人偶医院继续维持下去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抢在所有人之前研制出替代品。”沈淮说得头头是道，但林君没有听出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沈淮叹口气：“嘉善走了之后唯安就在人偶研制上着了魔，想让他注意到这一形势是不可能的，所以前几年我就一直瞒着他开辟了新的研究项目。”
　　“我邀请你一方面是因为以后人偶要是真的被取缔，你在我们这工作对林笙来说总归是利大于弊，另一方面我的项目目前进入攻坚阶段，的确需要一些人手。”
　　人偶真的会被取缔吗？
　　人偶生育兴起也不过短短几十年，竟然就已经快要退出时代的舞台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有一个研究所当后盾的确是最安全的选择。
　　林君思索片刻，还是谨慎地说：“能让我再想想吗？”
　　“当然。”沈淮倒是没有强人所难。
　　林君带着林笙在萧唯安这里歇了一天，便动身回家了。离开的时候他们感觉到似乎有谁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他们，可是回头寻找了片刻，谁也没看见。
　　回到熟悉温馨的家，林君的神经都松懈了不少。他抱着孩子，牵着林笙，决定先把其余的烦恼抛一抛，舒舒服服地过上几日快活惬意的日子。
　　当然日子是不可能惬意快活的，新手爸爸们面对幼小的孩子即使有一些经验和准备，但还是手足无措、有些崩溃。在过了一周鸡飞狗跳的育儿生活后，林君竟然收到了一封特殊的的请柬。
　　“诚挚地邀请林君和林笙先生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杜省之、伊人。”
　　请柬上的字歪歪扭扭，但写得却很用心，想来是出自伊人之手。
　　收到这份请柬的惊讶不亚于收到沈淮邀请，但林君还是为他们感到由衷的高兴和祝福。林君没想到杜省之会做得这么彻底，把孩子托付给育儿机构，他带着林笙欣然赴约。
　　杜省之和伊人的婚礼办得很简单，地点就在杜省之的家。他之前住的房子让给了前妻，这个是他偷藏伊人时住的小别墅，宴席就摆在庭院里。毕竟是一场特殊的婚礼，观礼的也就只邀请了林君林笙，还有他和伊人的媒人、恩人萧唯安和沈淮。杜省之本就是富贵之人，大概和萧他们又有了一些投资上的往来，对于他的邀请，萧唯安和沈淮都出席了，而且竟然还带着文念远。
　　庭院里布置得和每一个普通的婚礼一样，纯洁的百合制成的花门引出一条铺满玫瑰的小路，小路两边扎满了粉红色的气球，小路的尽头是庄严的宣誓台。他们的婚礼注定得不到大多数人的认同，喜庆的场面同时又洋溢着一种冷清。
　　“恭喜杜先生。”林君为他们献上了最真诚的祝福。
　　“伊人！”林笙很开心看到朋友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喜洋洋地递上了为他们精心准备的礼物。
　　伊人穿着红色的中式喜服，乌黑的长发束在头顶，看着真像是从古老的画卷中走出来的。杜省之穿着和他相配的衣服，看起来光彩照人，喜气洋洋。
　　“林医生，你们来了？”杜省之热情地迎接二人，“本来不想请人的，但想着总要有人为我们做个见证。”
　　本来就没有邀请多少人，婚礼很快就开始了。杜省之起初邀请萧唯安做主婚人，但是萧唯安冷着一张脸，只能沈淮出面当了这个主婚人。
　　林君带着林笙站在小路左边，手上拿着礼花筒，努力营造着热闹的氛围。另一头的萧唯安倒不像是来参加婚礼，而是像讨债的，一双眼盯着那一头甜蜜互动的二人，带着些许的贪恋。但只要他瞧得久一些就会被站在一旁的文念远狠狠地踩上一脚，萧唯安就只能悻悻地收回目光。
　　林君当作没有看到对面的那些小动作，倒是心生感叹，大家都有在努力地往前走，他也要为他和林笙的未来好好努力了。
　　杜省之和伊人的孩子已经会走路了，婚礼上摇摇晃晃地走着给他们当小花童，为他们献上代表誓言的戒指。杜省之和伊人交换了戒指，还规规矩矩地行了三拜礼，中西合并的婚礼模式看起来有些可笑，但也代表着一对新人祈求长久的心。
　　东方、西方各路神仙保佑，虽然有背世俗，但是相爱的心不假，祈求各路神明保佑我们不遇阻碍，永远相守。
　　仪式结束，杜省之和伊人换了一套西式礼服来陪他们用餐。林笙好久没能和伊人好好地说说话了，见伊人过来很是激动，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他倾诉。伊人扎着低马尾，对于林笙的热情没有像以前那样露出不耐烦，反而学着文雅的姿态礼貌回应，虽然态度还是很疏离。那动作神情晃神间仿佛原来的那个伊人回来了，但他还没能学得很像，有种东施效颦的感觉。
　　可是杜省之喜欢他这个样子。
　　伊人和杜省之并肩而立，穿着同色的西装，模样很是般配，林君看着却觉得他们中间还是隔了一层什么。杜省之大概心里明白面前的不是以前的那个，而伊人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真正想要的那个，但是他们都愿意竭力去维持眼下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就像他那个徒弟何家欢，不知道他带着鹿鸣回去之后是怎样一幅场景。两个人偶和一个丧子的母亲维持着一个虚假的家庭。
　　只能说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