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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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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树叶被风胡乱的刮着,飒飒作响,月光照耀下的小道显得格外冷清。阳灿把邢天领进了这个昏暗的小街,小街不算宽,进不了四个轱辘的车,就是进去了也出不来。
两旁是破烂的杂物,还停着或多或少的摩托车和自行车,高高的路灯杆上有锈斑,灯泡明显是很久没换了,发出来的光还没有手机的亮。这地方就像电视剧里的那种凶案现场,可能死个人在里边得过好几天才能发现。
不得不说,这地方看起来真的像案发现场,这个角落可能有一具尸体,那个角落可能藏着杀人犯。让人感觉格外没有安全感。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都不说话,只听得见行李箱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和听起来散漫的脚步声。
邢天觉得种诡异的尴尬气氛不能再维持下去,于是没话找话地问道:“你也认识程逸?”
这不废话么……
“认识。”阳灿说完,又转过头来,眯着眼睛说,“你是他谁啊?”
邢天很讨厌被人用这种审问的语气问话,主要是这人好眯着眼睛,跟拷问犯人似的!
眯你大爷的白内障眼啊!
“你又是他谁啊?”邢天莫名不爽地说。
“朋友。”阳灿说着,退到他旁边来和他一起走。
邢天“哦”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没有丝毫要交换情报的意思。
不知道礼尚往来吗?
沉默了那么几十秒钟,阳灿觉得这人估计是真的不知道礼尚往来是个什么成语。
“兄弟,”阳灿叹了口气,“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什么?”邢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随口说,“我也是他朋友。”
阳灿也“哦”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没有想要将对话继续进行下去的意思,看上去好像很高冷的样子。
这哥们儿记仇啊?
正当邢天琢磨着是应该说点儿什么还是应该像他一样高冷地沉默时,那位“高冷”又记仇的哥们儿在一扇电子门前停了下来。
这门的字面是个水泥台阶,和外面的马路牙子差不多高。门的两边是有些陈旧的红对联,大概是谁自己写的,纸都是那种特别喜庆还容易掉色的红色生宣。顶上是一块伸出来的水泥板,还吊着个没太大用处的节能灯。
阳灿拿出磁卡往电子锁上面“嘀”了一声,门就开了。
邢天跟着阳灿进去,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阴气”。
邢天打量着楼道——昏黄的灯光、印满开锁广告的墙壁,生锈的楼梯扶手,沾满锈斑的防盗门还有烂对联。
灯光太昏暗了,把这个空间衬得阴森,阳灿关门的声音把邢天吓了一跳。
阳灿笑了一声,用挑衅地语气说:“就这么点胆还敢一个人闯。”
“胆子小跟一个人闯没有冲突好吗。”邢天啧了一声,看向生锈的铁扶手,“你们这儿的空气含水量是不是太多了,怎么哪儿哪都生锈啊?”
“可能吧,”阳灿笑着说,“小学老师说这以前是海来着。”
“是啊,我们小学老师说以前到处都是海来着。”邢天也笑了笑。
“你是来上学的?”阳灿说。
“啊。”邢天应了一声。
“哪个学校的?”阳灿继续追问。
这算套话么?
“不告诉你。”邢天不明显地勾了勾嘴角,觉得自己做的很好,完全遵守了小学老师教的不告诉陌生人自己的信息的原则。
不告诉你!
自己瞎猜去吧!
“这又是你们小学老师教的?”阳灿轻笑一声,“小学刚毕业吧,兄弟?”
邢天怔了怔,有些不知所措地砸吧砸吧嘴。
“我也没想套你话,”阳灿散漫地说,“我能猜个大概。”
卧槽!
“你不是什么会读心术的妖怪变的吧?”邢天惊讶道。
“我是棺材里刚爬出来的千年老僵尸,”阳灿勾了勾嘴角,“快找个道士来把我给收了吧,免得等会儿把你给吃了。”
用得着猜吗?
这破地方就仨高中,一个职校,一个成绩差到地里去的二中,还有一个就是一中了。
看他这样成绩应该不错,不应该是二中。
职校……
谁没事从北方大城市跑来南方的小破地方上职校啊?
有病啊?
“僵尸……不是,”邢天被自己的口误逗乐了,边笑边说,“你叫什么?”
“我们小学老师也告诉我们不要跟陌生人说话。”这儿人果然记仇。
“操。没完了是吧?”邢天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忽地说,“交个朋友。”
妈的。
这儿脸打的。
阳灿立马乐了。
“笑笑笑笑个屁!”邢天说,“待 棺材里这么久怎么没把脸给憋僵去算了。”
阳灿还在乐。
“还笑!严肃点儿不行么?”邢天越发不耐烦。
“哈哈哈……阳、阳灿……哈哈哈……”阳灿边笑边说,含含糊糊的。
“哎你大爷!”邢天炸毛了,“说个名字都说不清楚,你小学到现在在学校是混的门卫吧?”
“阳灿!”阳灿又大声地说了一遍,“太阳的阳,灿烂的灿。”
阳光灿烂啊。
确实有点儿像那什么来着……荷包蛋。
“荷……不是,”邢天差点儿说出来了,嘴迅速地拐了个弯,“阳灿?”
阳灿点点头,“你呢?”
“邢天。”邢天说。
“没事瞎取个什么艺名,”阳灿以为他是在敷衍自己,“对待新朋友认真点。”
“什么玩意儿艺名啊?”邢天不满的说,“我就叫邢天,一个开一个包耳旁的邢,俩横一撇一捺的天。”
“卧槽,”阳灿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又乐了,“那你这个名字相当酷啊。”
“不是,你有意思吗?”邢天说,“就一名字你能笑这么半天儿,你们老师点名的时候你是不是还挨个儿笑呢!”
“哎哟,眼泪都快笑出来了。”阳灿抹了抹眼角,“你真挺有意思的啊。”
“我该说谢谢夸奖是么?”邢天白了他一眼。
“不用谢,应该的。”阳灿摆摆手。
“我发现你也挺有意思的。”邢天说,“挺欠啊你。”
“我知道。”阳灿一副骄傲的样子,好像在夸他似的。
“诶。”邢天叫了他一声。
“谁是‘诶’啊?”阳灿说,“我刚刚是没告诉你名字是吗?”
“啧。”邢天觉得这人是真的多事儿,“阳灿。”
“诶!”阳灿响亮地应了一声,然后就一把搭住邢天说,“有什么事儿吗,好兄弟?”
“边儿去,”邢天说,“热得慌。”
“事挺多,”阳灿跟他隔了半米,“这样行吗,好兄弟?”
“谁又你好兄弟了?”邢天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思路竟然跑偏了,“卧槽,我忘记我要问什么了。”
“给你点时间回忆回忆,”阳灿说,“不过我不一定会回答。”
“你跟谁都这么自来熟么?”邢天说。
“这是你原本要问的吗?”阳灿说。
“不是,”邢天说,“快说。”
“可能是吧。”阳灿简单地回答道。
空气静了那么一两秒。
邢天以为他还会继续说下去,然而对方却没有一点儿要发言的意思。
“就……这样?”邢天说,“你不对你的回答做任何解释么?”
“哦,”阳灿说,“这是道证明题是吗?”
“不是,起码要解释一下啊。”邢天说。
“不,”阳灿说,“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我们俩很熟吗?”
是啊,我们俩很熟么?
不熟。
根本没必要讲这些。
也根本没必要问这个。
为什么要问这个?
正当邢天打算放弃和阳灿交流的时候,他老人家倒是主动开口了。
“没办法。”阳灿说。
“嗯?”邢天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句懵到了。
“没办法,性格太好了,”阳灿看向他,“所以自来熟。”
“哦。”邢天点点头,错开他的目光。
他不是很喜欢跟不熟的人对视。
到四楼的时候,阳灿停了下来,邢天跟着把箱子重重地放在地上。
“就这。”阳灿指了指一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
“卧槽。”邢天对自己以后的生活表示十分地堪忧。
“怎么?”阳灿说。
“没。”邢天突然一激灵,“你也住这儿栋?”
“这是你刚才想问的吗?”阳灿笑了笑。
“应该是。”邢天挠了挠短短的头发。
“是,”阳灿指了指对面那扇门,“我住这。”
“对面?”邢天眼睛瞪得溜圆。
“嗯。”阳灿点点头。
缘分啊!
不行不行,这话太傻了。
“那……我一会儿来还你钱。”邢天说。
“行。”阳灿说。
阳灿换了鞋,把背包甩在沙发上,顺势把自己摔在沙发另一边。
戴上口罩,用支架把手机支撑在茶几上,打开直播。
—来了!
—这次居然没鸽!
“卧槽,我什么时候鸽过?”阳灿说。
—晚上好,小老弟!
—晚上好,小老弟!
—晚上好啊,老弟!
“什么玩意儿?”阳灿说,“没大没小的,叫爷爷!”
—不,鸽直播的人不配被叫爷爷。
—不不不,以后你就是小老弟了。
—你们别这样,一会儿小老弟会哭的。
—就是啊,要给小老弟留点儿面子。
“胆肥了啊你们,”阳灿说,“我真没有鸽,之前有请假的啊。”
—???
—????
—???????????
弹幕里都是清一色的问号,阳灿也懒得解释了,干脆闭目养了会儿神。
—睡了???
—我们就是来看你睡觉的?
—睡觉也行啊,给我脱衣服!
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环顾四周。
“麻酱?”阳灿朝屋子里喊道。
—终于想起麻酱了?
—卧槽!我都快忘记它了!
—你还记得你有只猫?
—所以你去比赛没有带麻酱?
—这么多天麻酱不会饿死吗?
“饿不死,这几天我爸在家,”阳灿说,“好像今天刚走。”
麻酱是程逸家以前养的猫,就是一只普通的、没有任何特点的橘猫。一开始还挺瘦一只的,当时还愁着能不能养活,谁想到现在胖得几次想把它当猪宰了吃。
阳灿吹了声口哨,不一会儿,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只橙白相间的橘猫走到杨灿身边。
阳灿笑了笑,把它从地上捞起来,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可爱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太胖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猪啊!
—说是猪的那个过分了啊!
“吃了吗?”阳灿说。
“……”
“巧了,我也没吃。”阳灿说。
“……”
—???
—又来了,这蜜汁对话。
—再现心电感应技能?
阳灿用手指玩弄着麻酱的毛发,麻酱扭着头想避开他的手,然而阳灿的手穷追不舍。它似乎是有点厌烦了,朝阳灿翻了个白眼就跳下地去。
—猫不理爷。
—啧啧啧。
—它刚才是翻白眼了是吗?
阳灿笑了笑,把支架整个拿起,起身去自己房间给食盘里倒了点儿猫粮,又走去厨房,准备煮面吃。
他把支架固定在灶台上,从冰箱里找出一个西红柿和一个鸡蛋,放在砧板上。阳灿的刀功特别好,手很快,西红柿被切得薄厚均匀。
—手真好看!
—这手速!不科学!
—震惊!高中男孩手速竟如此之快!
—说!你背着我们偷偷干了什么?
—背着我们有什么意思?有本事正面肛啊!
“有毒吧你们?”阳灿哭笑不得。
阳灿经常一个人做饭,平时家里都是他一个人。老爸在没空,很少回家。老妈……不存在的,甚至,他的记忆里没有“老妈”这个词。
没事,一个人自力更生。
面条在锅里不停地翻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阳灿就撑在灶台边上,有些愣神地盯着锅里的翻腾的面条,过了有一会儿才转脸过来看弹幕。
—怎么回事?感觉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没,”阳灿笑了笑,“挺开心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每次回家面对这间空落落的屋子,总会觉得心里边也空落落的。就好像心被人挖去了一大块似的,怎么补都补不回来,用针,用线,用502也补不回来,只能让里面灌满水,让它感觉到压力,但是这样会沉的更快。
阳灿叹了口气。
累啊。
水多了应该会生锈吧?
不不不,不会,又不是铁做的。铁做的才会生锈,小学老师讲 的。
想到这里,阳灿突然觉得很好笑,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眼睛也弯了弯。
—笑了!
—这个笑!我死了!
—笑得跟谈恋爱了似的。
—不会吧?不是真的谈恋爱了吧?!
“放心吧,”阳灿把面条从锅里捞出来,“爸爸不会给你们找后妈的……”
敲门声打断了阳灿的话,他眼睛一弯,关掉了直播。
邢天在门口敲得快要认为阳灿在里面昏迷了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我以为你不要钱了。”邢天说着,把手上的二十块钱递给他。
“钱还是要的。”阳灿伸手去拿钱。
然而,就这阳灿快要碰到钱的时候,邢天突然把钱一收,阳灿就抓了个空。
什么意思?
“你……”阳灿有点不爽。
“你家里面有人吗?”邢天把头往屋里探了探,还时不时地嗅一嗅。
“没有,”阳灿马上反应过来,笑着说,“吃了吗?”
“没呢。”邢天马上回答。
“进来吧。”阳灿把门开大了些。
“好嘞!”邢天笑了。